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香书门】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七百长风沙 作者:灵轝人 文案 在暗潮涌动的世界里守的云开,在波澜不惊的环境下工于心计,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含着金汤匙站在最有利的位置,却偏偏要拼尽一切撰着她记忆里的童话。 起起伏伏,皆是人生。唯有命中已定的缘分,不按常理不顾世事。 别怕,他会来的。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虐恋情深 职场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旖旎,盛该 ┃ 配角:段乘风,盛辞,简濒,江微阑 ┃ 其它: ==================   ☆、久别重逢   三四月份的英国还有些冷,我一个人拖着行李走在海边,风吹在我耳边有些呼呼的响,走着走着海平线上却悠悠冒出了半边夕阳,懒洋洋的光漾过来,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我太久没回家了,四年前接受父亲的安排离开家来英国留学深造。母亲为娇生惯养的我在英国买下一栋海边别墅,父亲只说,安心住着,潜心学习。谁知这一住,就住了四年。父亲常让人专程飞来送国内我喜爱的东西,也时常过来看我,却一次都不曾提起让我回家这件事。我也只字不提,像是讲好了一样心照不宣。可我的学业终究是修完了,几个月前我避开父亲,给我的母亲打了个电话,这是我第一次说,我想回家。她只“嗯”了一声,音调却优雅又平稳,让我觉得安心。   我刚到英国读书的那年,还处于离家的兴奋与忧伤中,我的母亲就是用这样一模一样优雅又平稳的语气在电话中告诉我“你姐姐回家了”。   “姐姐”这个词,生疏得我都想不起具体的模样了。我忐忑地算了算,她离开我有十五年了。那时我还小,可我记得我是那样深深地依恋着她,她比我大四岁,温柔懂事,无论我犯下多大的错都帮我扛着,直到现在我想起那模糊的记忆,还能感受到她走的那天,我一个人哭得多么撕心裂肺,以及以后长达三年的日子里,九岁的我小小的一个人站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哭着寻她的样子。   那时刚听说她回来了,还莫名地有些紧张,我想她会打我电话吧,我第一句话要说什么,我甚至想着用不用立刻回家,见见她,也让她见见我,我们都长成大姑娘了,我们会说说心事吗,会睡在一起,讲一个人长大是多么的孤单。   但是都没有。我没有接到她的电话,我打家里的电话她也不曾接过,我的父亲关于她只字不提,她住在我的家里,却像与我毫不相干。只身在外,最多的便是胡思乱想,那时候我一个也尝尽了离家的辛苦,我想我亲爱的姐姐,也是这样熬过来的吧,甚至比我更久,吃了更多苦呀,可她终于还是回家了,而我却似乎成了离开的那一个,而她,才是真正留下的人。我这么想的时候心里一惊,轰地就凉了半截。我忽然就不太期待与她见面,我像是很乖,小心翼翼地躲在英国,漂泊他乡的日子,我反倒是有些安心起来。   像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我虽然已经和母亲打过电话,说会回去,却依然在英国逗留了几个月,直到曾璐给我打电话,说了一个让我意外的消息。   曾璐是我家总务的女儿,我在国内就和她一起上学,她也常来我家住,姐姐回来后,大多数关于她的事都是曾璐告诉我的。曾璐说:“旖旎,段乘风回来了。”   我慢慢习惯简单的生活,偶尔出去采购些东西回来自己做。接到那个电话时我刚从超市出来,手上拎着东西,街上人来人往,金发碧眼的美女风风火火走过还不忘朝欧洲帅哥回眸一笑,相伴的老人互相扶持着缓缓地散步低语,小孩在街边奔走胡闹,欧式的建筑忽然摇晃起来,像是童话。   而段乘风,他就是我的童话。   那时我姐姐比我大些,比我多懂些事,她之前总是半夜偷偷在被子里小小声啜泣,我被吵醒吓得不敢吭声,伸手轻轻帮她抹掉眼泪,她就说,小旎子,妈妈不是我的妈妈,爸爸不要我了。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害怕极了,没过多久,姐姐就被送走了。那年我才七岁,什么都不懂,只觉得真是爸爸妈妈不要她了,每天都哭着想办法出去找她,家里担心我出事,只能把我关起来,把总务家和我比我小几月的女儿曾璐叫过来陪我。她胆儿小,也不敢让我乱跑,我就一直哭一直哭不愿搭理她。那时候,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坏人。   段乘风是我妈妈好友的独子,与我家是世交,记忆里他的母亲很美,比我母亲要活泼很多,她俩一动一静,是彼此生命里最好的闺蜜,所以她自然十分怜爱我,她没有女儿,只把我和姐姐当亲闺女疼爱,我妈妈也没儿子,份外疼惜段乘风,因为我和他同岁,母亲和伯母两人还开玩笑说一定要给我俩订下娃娃亲。那时我家出事,段伯母就常常带着儿子来我家,让段乘风来哄着我陪我玩,他便成了家里唯一有特权可以带着我到屋外花园玩耍的人。于是我日日盼着他,和他撒娇,他磨不过我便偷偷带我出去,只要我能出去,我就会胡乱跑,像是到了全是陌生人的大街上,就能找到姐姐。那时段乘风总是跟着我,他胆大,什么都不怕,我去哪他去哪,不管我惹出多大的事都拼命护着我,等我累了他就背我回家。只是我们十岁那年,段伯母生了重病要出国治疗,他们举家走了,我便再也不曾见过他。长大以后只听说段伯母走后没多久就病逝了,段乘风一直在国外读书没回来过,我和他便也断了联系。那时候开始,我就忽然不闹了,不闹着找姐姐,也不闹着找他,我开始明白什么叫离别。   只是我最无助的记忆里,他是我回家的路,是我站在陌生的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唯一的依靠。我之后的青春,听见过很多关于他的消息,我们却从未联系,也许他忘了,可我一直不曾迎来过恋爱,我想,我的初恋没有恋,青涩的小小一粒,渐渐埋进土里,也从此尘封了。可我日日盼着有一天我们能见面,我知道我们的羁绊不止于此,等我长大了有能力的那天,出落得亭亭玉立,站到他面前,便是童话的结局。也许这就是青春,你可能会轰轰烈烈谈一场恋爱,也可能会默默暗恋操场上的男孩,或者,只是因为小时不懂事的一句话,牵挂又幻想着再见面。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不是远方的消息,是摸得到的相遇,我的心里颤颤巍巍像是发了一个小芽。它让我忽然对回国有了些期盼。我知道会有事要发生了,那又怎样,世界虽然这样大,可那些息息相关的人,就算兜兜转转好久不见,也总有一天要再见面。   我回头看了一眼行李箱,再抬手看了看表,该回了。   在飞机上卸了妆,带上一次性蒸汽眼罩睡了。我清晰地感觉,无论国内有多复杂的境况在等着自己,可我知道我在飞向自己国家的时候,才有了出国这么久以来最深的安心。   快到时,洗了脸仔细化了精致的淡妆,顺直的黑发,眼线温顺下垂,口红是浅浅微波的水红,配上不规则剪裁白色风衣,高腰束一根若隐若现的镂空腰带,尾摆一边及脚踝一边刚过膝盖,尖头白色高跟,后跟是立体花枝,整个人显得柔和又独立。   没和任何人说我今天回,下了飞机才打电话叫了司机把我的车开到机场。我走出来等了一会儿才到,他开到我面前,下车朝我行了个礼,好久不见说话倒是有些不利索,他说:“大小…二、二小姐,您回来了…”说完战战兢兢生怕我问什么一样,赶紧把我行李放到车上。   我“嗯”了一声,接过钥匙上车发动。   看家里司机喊错称呼时慌张的样子,还有曾璐对她有些敌意的言语,都说明了我姐姐已然不是那个温柔的小姑娘,倒是让我有些好奇实际的她会是什么模样。   快到家的路上,下起了绵密的小雨,我进门下车,家务们一位过来帮撑伞,一位把车停去车库。我站在那看了看这个家,还是那个样子,一尘不变,谁来了谁又走了似乎并不关它的事,它就静静地伫立在这里,收藏起所有秘密。我的母亲爱极了玫瑰,所以房前有一大片玫瑰园,当下还不是开花的季节,矮矮的玫瑰丛被打理得整齐又茂密。我远远看着那里立着一个人,撑着一把大大的黑伞,不知在看哪里,但就是那么静静站着,深蓝的紧身牛仔,十分高挑。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想起曾听说姐姐的生母是个当时小有名气的模特,这么好的基因,是该遗传到的。   我直径走向后面一栋单独的小洋房,这是我母亲的地方,全是按她喜好她的风格建筑,她时常住在这里,像是一个单身独居的女子,与这别墅格格不入,我有时会觉得我的父亲并不爱她,才让她这样独立,所以还和别的女人,有另外一个孩子。可我有时会觉得父亲若是不爱她,又怎么会容忍她这样独立还一直留她在身边呢?所以说,我到底还是年纪小,对权势对爱情都还不太了解。   我去她最爱的设计室,她常常在那里设计衣服,样子格外迷人,就是因为她,我才会爱上服装设计吧。轻轻敲门进屋,她果然在这里,站在一个模特架前,仔细摆弄着一件半成品。她左手拿着细长的金烟管,上面插着一支纯白的女士烟,她的那支金烟管是段伯母送的,上面刻有她二人英文名的缩写,自段伯母走后,她日日都会用它吸烟。至于她为何喜欢用烟管,我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怕烟头离衣服太近烫到她的作品吧。她那么优雅又认真,我轻声叫她:“妈。”   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像是昨天才见过我一样平静,淡淡地:“回来了?”   “嗯。”我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继续缓缓说:“你爸爸把你姐姐安排DILER工作,你呢,想在哪?”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和我说这件事。DILER是启正集团旗下的一个服装公司,但它是启正最大的核心,也就是它的品牌成名以后才发展起来了别支,最后归于这个集团。我是听说姐姐回来后就在那里工作的,我在英国修的也是服装设计,之前自然也是奔着我家DILER去的,但现在我却有些想往后退。我本身不太愿意争来争去,一个公司两个继承人,总是会有比较,而这样在话题顶端的生活,我是真的不愿意。   只是我的母亲曾是DILER的总设计师,是她把这个品牌打向了国际大牌,所以我并不太确定她对我有多大的期望,于是我有些试探地答:“我学得并不太好…”   我在想,这样说不知她会不会生气,她很少生气,若是真的发起脾气来,我倒觉得畅快。可她那么平静,她的眼角有了些温柔的小细纹,似乎有些笑意,她说:“好的,先去整理整理,晚上去前厅餐厅吃饭。”   “嗯。”   我洗了澡吹好发型换好衣服再刷了睫毛,下去有些晚了。   我的父亲正坐在餐桌前,右手边是母亲,左手边就该是姐姐了,姐姐旁边的空座,自然是我的。我走过去,叫了声:“爸爸,妈妈…”正想着要不要叫“姐姐”二字时,父亲随口接了句:“回来就好。”   于是我便顺势坐下了,一晃眼只见她浅色的长卷发,精致的侧颜。说到底,这样的小情绪我是不该有的,可是在我一次一次电话里问“姐姐呢”对面永远回答“不在家”时,在家务们将喊我的“大小姐”战战兢兢改成了“二小姐”时,我是多多少少有些埋怨的,我满怀期待她却步步为营,我又为何不能耍一次小脾气?   结果她终是先开了口:“小旎子,好久不见。”她还是那样温温柔柔的语气,我鼻子一酸,只觉得恍如隔世。   我终于名正言顺看向她,轻轻吸了下鼻子,温温顺顺地叫了声:“姐姐。”   丹凤眼,眉眼间都是薄凉的性感,唇是不红不紫不深不浅的砖色,身上是草香,融着浓浓的琥珀和木质的味道,很少有女孩子喜欢这种香,不甜软也不辛辣,倒是偏重男士的低沉。她的美是女孩子少有的性感慵懒,再见面,她长开了模样,我还是这样喜欢。   安安静静地吃饭,父亲缓和地问着我一些小事,我都一一回答,直到问到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时,我便顿了顿,只答了一句:“会仔细考虑。”他也没再多问,只是侧眼看了母亲一眼。她只安安静静吃饭,从我记事以来,这么多年,她用餐时从不说话,她是真正的名门闺秀。   父亲放下刀叉,擦了擦手,说了声“慢吃”便上楼了。父亲一走,气氛倒是有些怪异起来。这时舒绾晴也擦擦手,起身朝对面的母亲说了句:“阿姨慢慢吃,我公司还有些工作未完,过去一趟。”   母亲倒是很自然,微微点头。   只是她站着未走,回过头来看向我,不知是不是我多心,那一眼倒是有些居高临下的感觉,她嘴角礼貌性的微笑加深,便有了些别的深意之感:“旖旎,有空来公司看看。”   这句话就有了些主人相邀的感觉,也生生将她曾经唤我千万遍的“小旎子”不动声色地改了去。我刚想答她,一声“大小姐”传来紧接着曾璐小红裙加马尾奔进来,看见了我姐姐后一脸意外赶紧刹住,看了一眼我又怯生生看了一眼我姐姐,俨然一副喊我大小姐多年喊习惯了不小心冲撞到现在真正的大小姐之后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舒绾晴笑容依旧迎着她,像是她叫的就是自己:“曾姑娘,今天这么热情?”   我回头看了看正优雅地喝水的母亲,再看看姐姐丝毫不退的强大气场,让我忽然想起我高中时四处收集的一些八卦流言。据说父亲娶我母亲过门后多年无子,后来让一位模特怀了孕,生下我姐姐就抱到我家来大闹,之后的事各有传言,有人说她索要了巨款丢下孩子便走了,有的说我母亲不择手段逼走了她。但我所知道的后来,就算生下了我,我的姐姐也与我并无两般,甚至因为她的性格乖巧聪明伶俐,再加上比我年岁大懂事多,我母亲总是手把手教她给洋娃娃做衣服,像是多疼爱她几分。可现在,我姐姐似乎已经完全不在意她曾经叫过“妈妈”的人了一样。   我回过神,站了起来,看了脸涨的有些发红的曾璐一眼,有些开玩笑地说到:“是呀,我好久不回,弄得曾姑娘对二小姐都不太热情了。不过我姐姐刚要出门,你只有委屈和我培养一下感情了。”说完和母亲示意了一下,便朝我的房间走。   曾璐也机灵,赶紧说:“那大小姐您慢走。”便跟上我,路过我母亲还不忘快速鞠了一躬,再赶紧跟上我离开。   见离得远了,曾璐也不怕了,还有些小兴奋,我回头瞪她一眼她才收敛住,又兴匆匆蹭到我身边闻了闻,边走边跳地嬉笑着:“小姐姐还是喜欢这么清甜的调呀~”   我低头瞪了她一眼,快两步走进房间。   曾璐跟上来,抓着我的手绕到我身前,得意地讲:“你别急嘛,你这么久没回来,这次回来我当然要送你点儿小礼物的呀!想不想要?”   我笑着推开她,伸手去拿箱子打开收拾,曾璐把一张白底烫金请柬放在我箱子上,脸一抬,傲娇地“嗯”一声示意我看看。   我拿起来仔细看了又看,故意拖长声音说到:“嗯—我家小妹妹厉害了呀,沈氏二公子的私人宴会请柬可不是任谁都能拿到的呀!”   曾璐转身坐到我身边帮我整理衣物,一边说到:“要不要请你那是你的名声,怎么请你那才是我的本事呢。这可不是我去要的,我只是耍了点小手段,所以在你还没回来之前沈家那个二少爷就亲自派人将两份请柬同时送到的呢。”   我把她手拉过来掌心朝上将请柬放在她手上,拍了拍:“你最好啦,可我偏不去。”   曾璐停下来皱着眉有些委屈的小模样:“可是…可是…”   我笑着:“可是有段乘风是吧?不然怎么能叫礼物呢,可我姐姐也要去不是吗,所以我暂时还不能去。”   曾璐急了,说:“她去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怕她?”   我握了握她的手,曾璐有些微胖,但骨骼很小,所以脸和手都小小的,她的手很暖握着很舒服。我耐心地说:“我不怕她,她也不怕我。我姐姐在外那么多年突然回来,你也看出来了她对我不冷不热,也不知她是什么想法,但是她在外频繁以舒家大小姐的身份交际,在家毫不掩饰,你不是也不喜欢她这样么,不然你刚刚何必故意气她。所以我要是和她去同一个宴会,我该怎么处呢。我在这里娇生惯养,我还有我妈妈,就算我不争什么,家里也不会亏了我,可要是真的争抢起来,家里不就要翻了天,闹出去也笑话。”   曾璐似懂非懂睁着眼看着我,忽然问一句:“那段乘风在也不行吗?你也不信他现在还会护着你了吗?”   我想也没想便回:“信。不过这是我和我姐姐的事,我们自己才知道轻重,任凭是谁,也没资格来评理的不是吗?”   曾璐像是不信我的话一样撇撇嘴,低头拿起那请柬摇了摇,说:“那这个怎么办?”   “当然得好好留着了,”我拉开衣柜分类整理,“以后还要靠你为我留多几张含金量这么高的请柬呢。”   曾璐没好气接着说:“然后你都不去,从此那些个世家公子都只喜欢舒家大小姐了,谁还愿意理你。”   我知道她故意这么说,也故意逗她:“那可说不清,请不到的也许更珍贵?”   ☆、命定初逢   闲在家里一周多了,哪也不去就乖乖在房间待着,按时出去和家人吃饭,推掉所有请柬。刚开始几天姐姐并不在意,这几天她倒是没事多看上我两眼。什么都不做的人比没事瞎较劲的人可怕多了,因为看不清所以无从掌握。   曾璐毕业以后开了个小咖啡馆,虽然不忙也要常看着,于是我就当真是自己闲着了。我也没几个朋友,就自己在家看看书画画图,累了扑在床上放松下听听歌。刚刚放了一首轻音乐趴在床上,就有人敲门,我一动没动懒洋洋应了声:“进来。”   一个家务小姑娘站在门口,声音细细软软说:“二小姐,大小姐今天要在家接受杂志采访,让上来提前通知您一声。”   “知道了。”   我一直住二楼整个环形层,以前是我和姐姐同住,后来姐姐走后我也大了,就把整个二层给了我,现在姐姐住三层。虽然家里隔音效果算是好,我在房间一动不动也会听到些动静,索性就披着件长长的浅粉绒裙出去,随意散着头发也没化妆,就站在走廊栏杆旁往下看。   今天大厅里所有灯都亮着,金碧辉煌的,工作人员架着大型的摄像机器在那里准备着,主持人正在对手里的稿子,所有人都忙忙碌碌但看起来井井有条,旁边站着一个女子,淡定地指挥着工作。她一头有些泛着幽紫的酒红色微卷短发,墨绿职业套装,黑色微金闪的细跟鞋,我站那么远也觉得她气场逼人。   这时姐姐走下去,碎钻发夹固定的偏分浅色大卷发,刚好也穿了件浅绿印花鱼尾连衣裙,配上一件高级定制的驼色仿水貂裘皮披肩,因为我家有规矩,不能穿动物皮草,其实仿制的还更要精致些,细致手工,造价算起来倒还要高些。   这俩人相对而立,似乎在交换拍摄意见和采访前沟通准备。都是绿色系,我姐姐在那里幽幽一站,像是独自开在森林里玫瑰,接受着泥土与草木的千万宠爱,要骑士穿越重重磨难才能一睹她的芬芳。而那工作的女子,则是开在世界最中心的罂粟,剧毒的蛇守护着她,可她又偏偏千娇百媚无限勾引你靠近,诱人又致命。我笑笑,这就是强者对强者的感觉呀。   她们正式开始采访,那女子也稍微轻松了些,抬头扫了一眼,正好看到我,她饶有兴致地抬头盯着我瞧,对视几秒,她仍然不准备移开目光的样子,我有些尴尬,低了低头,转身进屋。   她们采访了一个多少小时便结束了,我看了看也快到吃饭时间,便想收拾收拾去吃饭,刚好又有人敲门,一个家务进来,递上一张名片,说是刚刚杂志的人给的。   一张纯黑浮雕暗纹的名片,上面只有几个字烫金小字“F-TOP”“江微阑”“Weinger”外加一串电话号码以及邮件地址。《F-TOP》是行内著名的时尚杂志,含金量很高,而这个Weinger江微阑,不出意外,绝对是那朵迷人的罂粟花。也算她和我打个招呼了。媒体是怎样的行业啊,一眼看去像只有二十五六的姑娘,她那么年纪轻轻就在《F-TOP》里混成这样,绝对有异于常人的手段。她要和我交个朋友,又是姐姐的座上宾,我倒是很好奇她是怎样的姑娘。于是转身找了张印浅粉干花的小卡片,写上名字和电话,回了送名片的家务,让明天送到《F-TOP》去。   不过送过去以后似乎石沉大海,也不知她什么意思。我也不爱自己出门还是继续每天窝在家里画画衣服或者去母亲那看看她的设计,也就当学习了,我母亲不说我什么,父亲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由着我。只是没两天,母亲忽然说要回巴黎小住,我在国外进修时也去母亲那里住过几回,那是我母家的房子,虽然没这里大也没这里气派,但是有个不小的花园,杨婆婆带着一只大大的萨摩住在那,常常沐浴着阳光在花园里散步,我母亲就坐在园里石凳上,读法语书。   我母家是舒氏集团的的前身,那时虽然没有现在这样显赫,但也算是名门,我外公就是在那里创建的DILER服装品牌,与外婆将一生心血都耗在这里。我母亲十八岁就做了DILER的设计师,七年之后嫁了父亲,外公撒手让他二人打理,他们将总部搬回国内,并一路辉煌将这个品牌真正打入了世界时尚界。外公外婆在最后的岁月里,不闻事业,只世界各地旅行,陪着他们的便是这个杨婆婆,当年母亲家里的总务,直到外公外婆二人安然归去,杨婆婆便一人在巴黎住下。虽说杨婆婆是为守着这房子,也为照顾我时常过去小住的母亲,但我母亲十分孝敬这个长辈,她一生未婚无儿无女,却是个极潇洒之人,平时穿衣打扮对时尚的把握永远在前端,如果母亲的风格是内敛精致的,她的风格便十分绚丽优雅,我每次见她心中的敬意也油然而生。时常会想起段乘风的母亲乔玉,她灵气动人,倘若在世,也是这样年老,那也绝对不会输了杨婆婆分毫去。   母亲每次回巴黎都会给杨婆婆带礼物,这回说是让我去取一件衣服。我母亲自辞去总设计师后,向来喜欢一些在小地方挖一些千奇百怪的设计,这次说是要我去一个叫chance的地方取一件衣服,还再三叮嘱,我替她亲自上门答谢才显得重视。   去之前我便认真做了工作,一个网络时代的小公司,主打女装,郊区一栋小小楼房的一层,以网络渠道销售,自负盈亏,就是如此。我上网看了看,偶尔一两件让人眼前一亮,其他的也并没有多特别,倒是那公司的女老板,在网上人气火热。   那地方实在有些偏僻,我绕了好半天才找过去,没想到女老板亲自接待我,和照片视频里一样年轻漂亮,聊了会天,这姑娘说是自己经营的只是一个服装加工制造厂,她只是挑选好的设计再买下再通过自己网上影响力进行网络销售。结果讲了半天才尴尬地解释说那件我母亲看上的设计出了些小小的问题,设计打版样衣都还在人家的设计室没拿过来,所以还不能交货。   其实我也理解,我母亲是多精益求精锱铢必较的人,我要给她交一件设计都得反反复复倒腾许久,便也不说什么,只要了那设计室的地址、名称和联系电话,再开车去找。那地方更加偏僻,我开着导航加上拿着那美女老板画的歪歪扭扭的地图,终于在一个窄的遇到对开错车都得靠技术的巷子里转了半天才看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卷帘门,刚停下车,一辆飞驰过来的摩托车直接擦到我车身。还没来得及下车正想解安全带的我一抬头整个都懵了,就看着连车带人摔下去。   我脑子一空,很快下车想把那人扶起,脑子里还是一片茫然,我见他只死死抓着垂下的右手像是很痛,才想起问他:“还好吗?”他抬头看我,十七八岁的少年,眉眼干净,看见我以后一咧嘴笑得很无害,像是我们认识了许久,开口便是一句:“你回来啦!”   我愣在原地:“我们认识吗?”   他倒是很自然地接一句:“不认识。”然后俯身把脑袋蹭到我肩头,声音闷闷地很是委屈:“手好像断了……”   我条件反射地一躲,但看见他疼着眉唇也有些发白了,我真的有些吓到,手忙脚乱扶起他,立刻注意四周看有没有人能来帮忙。他坐在地上依然能看出有一米八左右,弓着身子耷拉着脑袋想靠着我,我伸手握着他的肩膀,避免他靠太近也顺便支撑着他。这里偏僻得一个路人都没人,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再见他耳鬓冒着细汗,我虽然对陌生人有些戒备,但他疼成这样实在不像装的,刚刚那一摔我也看到了是实实在在的,于是只好咬咬唇说:“我载你去医院看看!”他疼地皱着眉还一面甜甜地笑,回头看了一眼我的车,忽然就停住傻乎乎回头看着我,我真是被他一出又一出的性子吓得不轻,问:“怎么了?”   他默默看着我擦掉漆的跑车,半天才憋出一句:“赔不起……”   我松一口气,便推着他上副座,一面怕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面不停地解释:“不用你赔,先去看医生。”   他好像很疼又好像不太严重,额头上开始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可一路上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时我脑子都是晕的,开车这么久,我连红灯都没有闯过,现在撞到人,我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得赶紧带他去最近的医院检查检查看有没有什么大碍,又怕太急躁在路上再出什么乱子,更加全神贯注开着车,全然没听清他在旁边说什么。   停下车火急火燎拉着他去就医,检查确定右手粉碎性骨折的时候我就听见胸腔里砰砰跳,只觉得自己手臂都在钻着疼,也没想到顾忌什么,只问医生:“严重吗?需要怎样治疗?能治好吗?会有后遗症吗?”   直到医生说要住院做个小手术,问我是不是他的家人,我才又反应过来,不知如何回答:“不……不是……我是……”   躺在一旁的少年看我支支吾吾,倒还没心没肺笑起来,接过话:“是我家人,医生,手术费贵吗?”   他这样说我便稍微镇定了些,说:“马上安排手术吧,在哪里签字给钱,我来就好。”   那少年扬着声音对医生说:“盛辞,盛大的盛,告辞的辞,19岁,医生您可别写错字儿了。”   我听着心里很是感激,他的手肯定是疼的,还在这些小细节上处处顾及着我,虽然我没说什么,但心里确确实实更有了愧疚,只默默去忙着办一些手续。单子填着填着我又觉得不对,我刚刚没立刻通知他的家人,一来不知道严不严重,二来也存了些私心,虽然他看起来十分友好,可我也实在有些害怕他的家人来了会责骂我,怕我自己不知如何应对。但现在看来虽然不是多大的手术,但也不是小事,按理应该通知他家人来守着才对。于是打点好这边又去和他商量,他只推推嚷嚷了半天才给了我个电话号码便又被带去检查、照片、化验。   我自己在医院走廊里打着电话,一个女生接的,声音大大咧咧问我是谁,我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她劈头盖脸把我一顿大骂:“你就跟那混账说老娘没钱,有种给他哥打电话去,不然让他自己死医院吧!”然后“啪”就把电话挂了,我愣愣看着被挂断的屏幕忽然想起什么,把包里那女老板给画的地图拿出来,右下角有一串小小的号码,再一对,和刚刚打的号码完全一样。我瞬间明白盛辞应该也是那个工作室的人。   我心里彻底凉了也彻底吓蒙了。   那叫盛辞的少年还在房间里等待手术,看见我进去灿烂地一笑,那时都下午了,外面的天灰蒙蒙的,我的事也没办,可他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晶亮晶亮的眸子看着我,像我是他完全可以依靠的人一般。我实在不好直接问他关于衣服的事,更不忍心把他一人丢这,我坐在他的病床边,咬了半天唇,最后还是轻声说了句:“别怕,我帮你联系了最好的医生团队,没事。”   他不说话,只是笑容瞬间蔓延到眉眼皆是,我这才发现,他是多么好看的少年。那一瞬间我就有些怕他满眼期待地问我刚刚有没有联系到他的家人。不管他家里什么事,此刻我都不想将他的明媚冷下去。于是又起身走出去。   再次拨通那个电话,我沉住气尽量平缓地问:“请问盛辞的哥哥电话号码是多少。”   对面愣了几秒,刚刚那个女声快速报了个电话号码就挂掉了。我赶紧记下,对着那串号码看了半天,确实有些紧张,还是按了拨号。嘟嘟嘟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我一遍又一遍打过去,都快怀疑这号码是不是假的了,可我不知怎么了就是不想放弃,第十二遍的时候,终于听到电流的滋滋声。   我尽量柔声细语:“请问,是盛辞的哥哥吗?”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嗯。”   我有些不知所措,组织好的语言都忘了,只说了句:“您弟弟出车祸在医院需要手术,您能过来一趟吗?”   对面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依然低沉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回了句:“不能。”   我当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话,急得快速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也表示了我会承担所有的费用让他不用担心,只希望他能来守着弟弟手术,结果我一人噼里啪啦说了半天以后,对面没了回音,我拿着手机看了看也没有挂断,我“喂?”了几声,也没有听到他回话,我有些生气又无可奈何,便自己挂断了。   我一个人在走廊站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盛辞被推进去做手术,我一个人坐在走廊上一动不动等他。才进去没十几分钟高跟鞋声音朝我这边来,哒哒哒十分刺耳,我抬头看见三个人跑着急匆匆往这边赶,最前面那个马尾短T牛仔裤高跟鞋的女子跑得最急,一面喊着:“盛辞你给老娘出来!”一听便是刚刚电话里那个女声。   我赶紧迎上去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一个护士也过来,冷漠地说着在医院请不要高声喧哗,我便轻声对那马尾姑娘说:“你别急,他在手术,应该快好了。”   她身后跟着的两人也跟过来,一个和她长得有些像的女生拉着她为难地说:“姐姐你别闹呀,这是医院。”   她也不理那姑娘,回头看到我,压不住一些怒气就上来了:“我说门口怎么车倒在地上人没了……”她话还没说完一个斯斯文文的男生上前一步拉着她,淡定着说:“别把气往人姑娘身上撒,你家那好弟弟什么毛病你不了解?还指不定谁撞谁呢!他不讹人家就好了。”   那女生回头瞪他:“敢情不是你家的?”但好像也消了些气,回头拍拍我肩膀声音缓和了些,“没事儿,我刚刚就是一急,谢谢你送他来医院啊!”   我少与陌生人说话,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才。看着他们三人又在那为盛辞争执了起来,三人都很年轻,不像那少年的长辈,我也不清楚他们的关系,便自己默默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想着我要是能有谁可以叫来就好了,至少不用这么尴尬也不用这样不知所措。可我想来想去,最好的朋友不在国内,曾璐现在店里正忙,叫姐姐肯定不可能了,家里家务叫过来不知会不会闹得母亲父亲不开心……我想了半天,只觉得要是段乘风在就好了,小时候都是他站在我身前护着我,想着想着竟然觉得十分委屈,站在一旁更加觉得分秒都好长。   好不容易挨到他手术做完,等医生将盛辞送出来同意我们进去了,才到病床前,见他手上的固定器,看着都很疼,不过听医生说手术做得挺好我还是松了口气,认真记着术后住院点滴吃药的情况,仔细询问认真记住后送走医生,才围去看他。没想到那女子凑过去就一脚踢在床上盛辞的肚子上,还骂到:“没死啊?没死老娘就走了,老娘还有工作呢你倒好成天惹事!”   盛辞脸有些苍白,也不恼依旧无害地笑着:“谁要你管我了,你们都走吧,我哥呢?”   “你又怕他,还想他来?他要来了不弄死你才怪。”那斯斯文文的男子没好气地说。   “那不是吗!”盛辞挑挑眉狡黠地笑,“我就问问他万一来了我就赶紧跑呗。得了你们也赶紧走吧,N.L那么多订单要弄,有你们忙的,赶紧走吧走吧,这个姐姐留下来照顾我就成。”他抬抬下巴示意我。   那女子火爆脾气又上来了,一脚踩在他肚子上:“哎?我说你还真讹上人家了还是咋的,人家送你来医院给你付医药费,还要在这照顾你?我……”   我怕她又凶他,下意识上前一些挡在病床前,只说着“没关系没关系、交给我就好。”那女子皱着眉放下脚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我,我便硬着头皮又接着说:“那个……你们是N.L工作室的吗,其实我上午过去是想要为白槿女士取一件叫plan的衣服,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真的非常对不起。但是白槿女士也很急着要这件衣服,不知道你们可不可以先让我取一下?嗯……另外今天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我会照顾好他的,这个请你们放心。”   “plan?”那女子皱着眉想了会,“不知道……陈晨你知道吗?”   那斯斯文文的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我半天,镜片后的丹凤眼贼亮贼亮地摇摇头。   “淮淮呢?”   一旁那温温柔柔的小姑娘也摇了摇头,说:“没有听过这个订单呀。”   这时床上的盛辞提着嗓子:“plan嘛!我知道……”   “你放屁!”那马尾姑娘又暴走了,“你回过N.L几次?整天不好好读书就知道打架泡妞!老娘都不知道怎么认识你个混账!”   盛辞不服气地顶嘴:“这个姐姐说有那肯定就有,你们都不知道的那就是重要客户的专订,我哥负责的呗!”   “那也可能是,”那个叫陈晨的斯文男子推推眼镜,一双眼透着犀利看着我,“那就找老大去吧。走啦维维,这小子进医院还不跟吃饭一样?这么大了还要我们喂呀,就是这姑娘倒霉了,撞谁不好偏要撞个混蛋。”   结果他们三人还真扔下他放放心心走了,留我一人在那守着。盛辞倒是笑得阳光灿烂满不在意地和我讲笑话,还一个劲说让我放心会和他哥哥说尽快把那件衣服做好给我的。我半信半疑,主要是听他们言语中他似乎和他哥哥不太合,刚刚我给他哥哥打电话说他弟弟出车祸他哥哥也似乎丝毫不在意,我也不清楚他们的具体情况,心想还是得自己和他哥哥见面谈谈。   ☆、好久不见   天快黑的时候我安顿好盛辞自己回了家,想好如果母亲问起来就云淡风轻地先应付一下,结果她不动声色什么也没问,我自然也就乖乖不去找事所以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一早我就买了些清粥小菜去医院看看那个盛辞怎样了,将就把自己车送去补漆维修。也就是个小事故我没和家里说,要是家里看到我的跑车缺了一大片漆我也不好解释。送去以后就自己打车去了医院,结果主治医生说一早查房他就不在,还说以为我来带他去吃早餐一会儿回来,就没太在意。我又去找昨晚值班的护士,说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在医院楼下找了找没人,有些生气,还是想了想就打车去了他们的工作室。   我刚下车低头向前走时一辆重机车从我身边呼啸擦过,一阵风起伴着摩擦的声音急刹,我站定抬头看见那车直逼过去抵在一个少年身前刹住。盛辞手被固定器吊着,还歪着头用另一只手扯了扯乱糟糟的头发,迎着太阳抬头瞧着车上戴头盔的男子,强光晃得他有些眯起眼,声音便听起来懒洋洋地喊了声:“哥。”   我走到一边看了眼重机车上的男子,后座载着一个也带着头盔的女子,长发飘逸,机车装下身材惹火。   那戴头盔的男子下车就是一脚侧踢在盛辞胯上,盛辞结结实实地往旁一摔,另一只还正常的手也狠狠砸在地上,他蜷在地上也不知疼不疼,我吓得愣住,只看着他哥哥直直站在阳光下的背影,他的影子正好落在地上的盛辞身上,暖暖的太阳下我背脊有些发凉,只能感到这人十分可怕。   机车上那姑娘俯身一手抓着手把,一手取下头盔,竟然是昨天那个凶巴巴的马尾姑娘,朝着摔地上的少年喊了句:“我说你要挨打吧?”   盛辞抬头看她正好看到站在后面的我,忽然就笑起来有些困难地准备起身,可那戴头盔的男的又踢了他一脚,他忽然一手抓住那男的衣服起身抬起膝盖朝他一撞,那男子双手握住盛辞双肩一把把他抓起来。   盛辞站定歪着嘴角一笑依旧喊了声:“哥。”那男子放开他,摘下头盔,侧脸硬朗,没有表情沉着眼看着他。   盛辞站直,两人差不多高,就那么僵在那忽然没了动静。   还在机车上那姑娘无奈地朝四周晃了一眼,意外看见我,回过头对盛辞说:“还把昨天那姑娘带回来了,你真讹上她啦。”   盛辞笑着:“哥,她来找你的。”   他哥哥忽然身手一把掐住他脖子,见他憋红了脸再使劲往后一摔,我那时真是一股怒气上头忍不住过去拉着盛辞,抬头看见背光站着的那人,阴沉得可怕,我咬了咬唇骂出一句:“你怎么不去死啊?”——我想这是我这二十二年里说过的最恶毒的一句话了,但他也是我见过最恶毒的人了,自己的弟弟手断着还一再二二再三地打他,简直是丧心病狂的变态。   他哥哥的眼黑得可怕,沉默着,忽然开口冷着声音:“小维,去把我房间那件白定拿出来。”   马尾姑娘意外的听话,下车走进旁边一个小门。我把盛辞扶起来,他捂着脖子干咳着,看得出他哥哥刚刚出手实在不轻,我警惕地站前一点把盛辞护着。马尾姑娘提着衣服跑出来,把袋子递给他哥哥,他哥哥打开看了一眼确认后,递到我面前,只说了句:“别再来了。”   站一旁的马尾姑娘环抱着手臂,看热闹似的接上一句:“你也是,次次都把他喜欢的姑娘吓走,这要是以后真的娶不到媳妇儿这小混帐赖你怎么办?”   他不说话只看着我,眼眸沉着,深深的,似乎在等我答复。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没反应过来,没接那纸袋,扬声狠狠问了句:“你谁啊?”   他依然沉着眼,把纸袋扔我身前转身走了。我捡起纸袋才想起可能是我母亲要的衣服,打开看了眼,忽然身后的盛辞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我现在全身都疼你还照顾我吗?”   我推开他转过身,见他还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怒气又上来了:“你还好意思说,医院让你走了吗?”   我背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这么恋恋不舍带她进来吧。”那马尾姑娘一副心里明镜一样地看了我一眼对盛辞说。   盛辞开心地拽着我的衣服:“走吧走吧,我们回家。”   我看了他一眼,说:“你要是不回医院手伤不好我也没办法,不过你所有后续治疗费用我都会负担的,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我现在先把衣服给我妈妈拿回去,先走了。”   盛辞瞬间不开心了,垂着眼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抬头大声朝那小门喊:“哥!哥!盛该你他妈能不能送我舒旖旎回去?”   他真的是有一出闹一出,也不知是什么性子,我不理他自己快快走了。   母亲看到我手里拿着衣服眼里有些笑意,温温柔柔说了句“谢谢”,继续站在玫瑰园里修剪着花枝。我叠好衣服,小心翼翼放进纸袋里,让一位家务小姑娘拿进屋放好,然后站在旁边陪着我母亲。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那个设计。剪裁精致,设计独特,明明是件纯白的外衣,选材硬朗里透着端庄,剪裁刺绣独特中散发女王般的诡谲,确实是件好设计,就是名字叫“plan”我倒是没想明白。   我站在一旁帮着修剪洒水,忍不住问:“妈妈,您知道这件衣服设计不是你叫我去的那个公司吗?”   “嗯。”   我接着问:“那您知道那个叫N.L的服装设计工作室吗?”   母亲依然没太在意地“嗯”了一声   “那您知道设计这件衣服的人吗?”   我母亲这才看我一眼,但似乎也并不在意地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我想了半天也没吭出什么来,弱弱说了句:“也没什么。”   没过几天我母亲便飞走了,她虽然不爱说话,但我在家没事围在她身边总是安心的,现在她去巴黎小住,我在家便待得更无所事事。倒是那个盛辞,没事就打电话说自己手疼让我过去帮忙,软磨硬泡可怜兮兮地闹,我反正没事有时也过去看看。虽然我对陌生人比较慢热也内向,但他们都很随意,一来二去和N.L的人也不说熟悉至少不陌生了,除了他那个哥哥,他基本上都不在,所以我之后也再没见过他。别的人都很好,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特长,看着他们画图打版制衣我也觉得很舒服,当然主要这也是我喜欢的事。不过盛辞毕竟年轻,手伤恢复得很快,所以也很快回大学上课,自然就不常联系我了。   我有时便去曾璐的咖啡店坐坐,她会提前给我留我喜欢的座位,就是她忙起来了就没空管我。我就常常一个人靠窗坐着,那时候我就会想起我最爱的姑娘,她的时间永远都是慢的,她最爱一个人坐在世界各地的咖啡馆里靠窗的位置,就那么安静的坐着,眉眼里都是淡然。她有天生微卷的长发,发丝又软又细,从没染过,阳光下会透出自然的亚麻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眉眼都透着很自然的浅,有时候我握着她,都好像她轻飘飘要没了似的,她倒也常没了,动不动就要环球旅行,把我一个人留下。   那天我刚从曾璐的咖啡馆回家,我姐姐穿着一件丝绸印花牡丹睡裙,版型古典带一丝汉服风韵,衬得她越发慵懒,斜斜靠在我卧室门口,拨弄着长长的琉璃甲。我走过去,她剔透的指尖夹着一张精致镂空的卡片:“今天家里来了贵宾,你不在,让我转交一张请柬。听说舒二小姐从不赏光私宴,也不知这张请柬,能不能入了您的眼?”   一见姐姐,我脑子一下就开始迅速又清晰地运转,贵客、那应该是我父亲亲自接待的,但是我几乎没见过我父亲在家里接待过客人,如果有,那应该是有一个人的。我随即笑着:“既然让姐姐亲自转交的,不管是谁请,我必然会去。”   她微笑着不动声色抬了抬眉,我从她手中接过请柬,她过路我身边留下一阵森林的幽香。进屋打开,段乘风三个水墨小楷写得十分漂亮。果然是段伯父来了。果然是段乘风来了。真的来了。   精致的挽发,一朵低调的纯白花簇,无耳饰,无颈饰,唯手上一枚细白玉镯子,鹅黄的长裙,剪裁保守中规中矩,但材质飘然细节处理精细,圆头小细跟依然中规中矩,但缀满了细钻,远看似玻璃鞋一般清澈,配上白珍珠流苏的小手包。我深吸一口气,依然有些小小的紧张,缓步踏上邮轮——段乘风的海上私宴。   服务生首先带着我找到为我准备的私人房间,再将我带到主宴大厅,我不太爱交际实际上认识的人不多,不过得罪的人也不少,只是大家都是有涵养的人,不会为难我但是自然也不一定要和我说话,我便只一人端着一杯红酒站在角落。自己待了会儿,晃眼间姐姐一抹正红周转在大厅中央,似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我低着头微微笑着掩饰我不知该不该走上前和姐姐打招呼的心情。   “舒旖旎。” 一个稳稳的声音,有点哑但宛转中别有风情,我抬头看见江微阑牛仔衣阔腿裤高跟鞋,眉眼美得依然充满攻击性,举着红酒示意我。   我和她轻碰:“江微阑。你好。”   她的笑有种惊心动魄的魅惑:“我第一次见你,你素颜在那站着却像个公主,今天打扮这样精致,倒又像个小姑娘了。”   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夸我,但我是真心实意夸了句:“你倒是依然美得惊人。”   她眼眸亮亮地:“那你喜欢我吗?我可是很喜欢你噢!”   这句我就更判断不出真假了,她是怎样的姑娘?三十岁不到拿下顶级时尚杂志的主编,业内盛传的铁血女王,新闻报道和时尚掌控绝对的快准狠,谁敢说她对人又不是快准狠呢?我姐姐至今为止接受的唯一访谈就是她,现在又和我结交,我实在分不清真假,只回了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是当然的美人。”   她抬抬下巴竟然不依不饶问了句:“那你就是爱我了?”她问了也不让我答,只碰了下我的杯又和我喝了一口。   她笑着,倾身微微靠近我,在我耳边悄声说:“我来的早,应付了好多人,现在有些醉了,方便去你的房间休息下吗?”   一股一股的玫瑰香袭来,我“嗯”了一声。   她倒是真的去了我房间,直接就倒在我床上安安静静睡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外面的场合,回房间还自由一些,也就放松坐着。江微阑在我床上越睡越沉,呼吸稳稳,脸微微晕红,睡的像个婴儿。我小心翼翼帮她取下发饰不磕着她以便让她睡得更好一些,也不知这姑娘是真的大胆还是真的信任我,我笑笑,其实她无论怎样,还是有二十多岁女子的可爱呀。   忽然门口有微微敲门声,我轻手轻脚走出卧室,轻轻带上门,再去开门。   我看着站在门口的人,脑子轰的一空,心跳就漏了半拍。   这个眉眼如画的少年,依然深深刻着我记忆中的模样,比小时候更白了些,像漫画里的男子。他稳稳站在我面前,嘴角带笑,变了音色,已不是当年我记得的那个稚嫩的声音,他看着我,眼眸流转,过了好久,似乎带着战战兢兢的温柔,喊了我的名字:“旖旎。”   旖旎,旖旎。真好听。这样好听。   他见我就那么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动,笑容深深地,礼貌地示意我可不可以进门。我看着他,分秒都不愿移开视线,只懵懵地退了一步,依然水汪汪地看着他。他笑容更深,走近一步,带上门。   我依然站着,十二年了,十二年了,我站着,看着他,像看着我丢失了多年的心爱之物。   他轻叹了口气:“你不认识我?”   我终于垂下眼,一滴眼泪就落了下去,我只咬着唇看着自己的微闪的鞋尖,不知要说什么才好。我想了一万遍,准备了一万遍,却还是这样不知所措,无论我现在长成了多么坚韧勇敢的女子,可站在他面前,我还是那个软弱又带刺的小姑娘。   他伸手轻轻抬起我下巴,低头离我近些,仔细看着我,轻笑了一声:“舒旖旎,你比我期待的更美。”   我脸一热,莫名有了些不知是尴尬还是情愫,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这时卧室传来一声软绵绵地喊:“舒旖旎,我口渴。”   “嗯。”我赶紧应一声,看了段乘风一眼,转身去倒水,往卧室端去。她喝了口水,又睡下了。   我轻步走出来,段乘风看着我,眼里皆是笑意,问到:“我再来看你?”   我知道今天是他的主场,他自然不能一直在这陪我,我乖乖点点头,可还是那样望着眼巴巴看着他,他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发,给了我一个安定的微笑,转身出了房间。   他真的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只会霸道的小男孩了,他已经高出我许多,岁月可能打磨了他的棱角,但褪去外面的石头,他站在我面前,温柔又绅士,像一颗精心打磨后光芒万丈的钻石。而我知道,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站在人潮涌动的街上大哭的小姑娘了,因为在他看我的眼神里,我俨然也长成了一个全新的女孩。但我信我们对于彼此,眼里那深深的美好,是一段属于我们彼此的,最美的时光。   ☆、与彼初识      空气里有些安静,只能听见我又急又轻的呼吸。忽然卧室里江微阑又喊了句:“舒旖旎,我还渴。”   我回过神,无奈地又倒了杯水进去。她喝了水蹭着我,一只手臂搭在我坐在床边的腿上,暖呼呼软绵绵的像一只猫,可浑身的玫瑰香锋利又雍容,香味馥郁,过于迷人。是怎样的女子呢。这时她电话响了,她的包胡乱扔在床上,我也不知是该帮她拿还是怎样,就没动,她皱皱眉把头埋得更深,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她,轻声说:“江微阑,有人找。”   她哼唧了一下,电话还在执着地响,她终于将手伸进包里掏手机,她接电话是我一晃眼无意看到两个字“成少”,也没太在意,就听她嗯了几声便挂了。她终于有些清醒了,整理了一下头发,我把刚刚帮她取下的发卡递给她,她笑着凑近我:“送你啦!”   发夹是一片带钻金叶,价格应该不低,我无奈地说着“不用”,可她完全不搭理我,自顾自一边走到镜子前一边整理,还说着“我要出去啦你要一起吗?”   “我待会儿。”   她回过头盯了我一会儿像是很了解我一样问了句:“不喜欢干嘛还要来?”   我温温柔柔地答了句:“喜欢。”   她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伸出食指指了指我的手拿包:“你存了我电话吧?太无聊随时打给我噢!”   还没等我“嗯”一声,她就转身出去了。看来大家都有事,就我很闲。反正我也自己玩儿惯了,就坐在一旁摆弄桌上放的郁金香。玩了半天我也有些无聊了,今天为了形象所以拿的包有些小,也没能带本书看,又不爱玩电子屏幕,就更加无聊了。   夜幕降临,外面很热闹,可我倒是困了,准备卸妆睡会儿。把头发放下,原本很少的首饰全卸了,一边梳头一边想着段乘风就在外面,莫名地安心。   刚准备进卧室,又有人敲门,我瞬间懵了,按理说现在正热闹段乘风必定万众瞩目安排大局应该走不了,剩下就该是江微阑那姑娘了。我赶紧补了口红,因为素颜所以涂了淡淡的浅豆沙色,开门是位服务生,瘦瘦高高,说:“请问是舒旖旎小姐吗?”   我微微点头:“是。”   “您现在方便跟我走一趟吗?”   我一愣,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现在?”   服务生礼貌地点点头重复:“是的,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我只好问:“有什么事吗?”   这个服务生也不说什么事,就答了句:“是的。”   我想了想,还是说一声“好吧”,就随他出去了。   结果他把我带到甲板上,我一件单薄的长裙在夜晚的海风里有些冷,这里光线也有些暗,只有一个身影站在栏杆前望着海水,我站定,服务生朝那人说了句:“成先生,舒小姐带到了。”   我心一沉,看着那个背影转过头果然是那张脸,他示意了一下,服务生就离开了。我不知自己是冷得有些发抖还是有些害怕地发抖,他走近我,扯着嘴角痞痞地笑:“到底是段少爷有面子,竟然请得动我的小旖旎。”   我面无表情不躲也不动,冷冷地说:“成二少有什么事吗?”   成雨豪把西装脱下来想披在我身上,我躲开,他忽然表情一狠用力箍着我,硬是把他的西装搭在我身上。   我没他力气大,只好直挺挺站着,又问了句:“你要干嘛?”   他忽然皮笑肉不笑:“不干嘛,就是想你了。”   我把他的外套推到地上,转身准备走。他忽然抓住我胳膊一把把我扯回去,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倒有些镇定了,冷冷地说:“里面很多人,闹大了不好,我要回去了。”   成雨豪抓着我的手更用力了,他咬着牙语气轻松又凶狠:“那就闹大。”   我知道他做得出来,只好另找退路,脑子里忽然闪过江微阑手机里“成少”二字,我看了看他,尽量沉住气,缓缓问:“成雨豪,你找得到我房间,是因为江微阑吗?”   他眼眸松了些,沉默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我。   我握了握被捏红的手臂,看着他:“我可以回了吗?”   成雨豪忽然指一指旁边地上的酒:“陪我喝一杯?”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扯了扯嘴角:“怎么,我是有多坏,连朋友都不能做了?舒旖旎,我俩,不是朋友吗?”   我语气坚定:“不是。”他走近,我又下意识退了一步,他只是弯下腰,捡起他的外套,垂着头缓缓拍着上面的灰。他背后是黑夜,是大海,他一人站在那里,像是无边无际的落寞。   我语气缓和了些,轻轻说了句:“我们以后别见面了,也别认识。”   我清楚看见他身体微微震了一下,拍着灰的手僵住,忽然他把衣服狠狠摔倒地上,一把拉过我把我推到抵住栏杆,海水声哗哗地响,风把我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他看着我,看着,忽然大声吼了句:“舒旖旎!”   我眼角余光看见一个服务生正要过来,看到这个情景怔了一下,快速离开了。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我了解成雨豪的性子,他脾气上来完全没有理智,我沉着气尽量不说话不惹他来拖延时间。   他又吼了句:“舒旖旎!你他妈说句话!”   这么久不见,他越来越易怒了。我紧张得完全感觉不到冷,只颤抖着低声试图拉回他的理智:“成雨豪,我快摔下去了。”   他忽然扯出笑,压低着嗓子:“不然我们一块儿摔下去?”   我又惊又怕,看见他的表情竟然透着认真,陌生得我好像都不认识了。我下意识地死死抓着栏杆,咬着唇不说话。   “成少,你干嘛?”声音温柔淡定,段乘风还是那件米色西装,身边跟着几个安保,站在不远处。终于来了,我缓缓松了口气。   成雨豪不回头也不放开我,只是说:“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段乘风走近一步,声音依然温柔:“一,这是我的场;二,她是我的人。”   成雨豪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恢复了痞痞的样子:“你也才回国半年舒旖旎就是你的人了?”   段乘风依然淡定地笑着:“舒段两家世交成少不知道吗?”   “成雨豪,”声音清冷由远及近,一袭黑色礼裙蓬松挽发,不知在哪听说了这里情况的舒绾晴就那样走出来,微暗处她的红唇很美,站定继续说,“我给你一秒钟,要么把她扔过来,要么把她推下去。你可以选择自己给她道个歉,也可以让你家来给我家道歉。你僵在这,有什么话也和她说不了……她快冷坏了。”   成雨豪脸色暗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伸手拨了拨我头发,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附身在我耳边说:“会再见的,我和…你们。”然后很轻地把我抱下来。   段乘风上前伸手挡开成雨豪护着我,成雨豪盯着我忽然一笑,转过头向前两步把地上的外套一捡,直接走了。段乘风把自己的外套给我披上,看了我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认真看着舒绾晴,她始终没看我一眼,也没和我说一句话,只是在成雨豪走了以后她也直接离开了。   段乘风见我不说话,伸手环住我轻拍了拍我的肩试图安抚,问了一句:“吓到了?”   我那时没感觉吓到,只是默默想着我姐姐那句亦真亦假的话,不知她是为了护着我故意那么说来劝成雨豪理智一点放开我,还是真只是为了息事宁人,至于怎么解决这件事她并不在乎。风吹的冷,我默默靠近了段乘风些,他没说话只是护着我回了房间,小心翼翼让我躺好,照顾我喝了些热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很自然的帮我盖上被子,终于说了句:“别怕,嗯?”   我巴巴地看着他,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角,喃喃地问:“你还走吗?”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坐到床边:“去哪?”   “回美国。”   他淡淡地笑了笑:“不了。”   我安心下来,继续说:“等我睡了,谁都不让进来,好吗?”   他把我的手放进被子里,轻声回答:“好。”   我闭上眼,一直没听见他离开的声音,可我脑子里迷迷糊糊,没多久就睡着了。在我这晚的梦里,无数次出现着一双成雨豪的眼睛,狠狠的看着我,清楚地说着两个字。他说,你们。   再醒来时乘风早已离开,桌上暖着点心和牛奶,水果切好摆在水晶盘里,郁金香换了新鲜的,还含着露水,所有细节都十分仔细贴心。我收拾了下出去,门口两边齐齐站着四个高大魁梧的安保,看见我开门齐刷刷行了个礼:“舒小姐好。”   之后我走哪他们就跟到哪,倒是弄的我十分尴尬,也没敢往人多处去,直到宴会结束离开时,那四人还紧紧跟着直到把我送到我家车上安全离去。我虽没见到段乘风,但知道他为我做的这些事,知道他对我同我对他一样上心,便觉得安心。   不过说起回去我倒是有些觉得奇怪,我的车还在送修,来时刻意去看了看姐姐想着用不用坐她的车一起到场,这样大型的宴会姐妹情深的戏码还是要有的,可她早就出了门。后来我便给母亲说了声、再叫家里司机把我母亲的车开去送我了,不过回的时候我他没来接我,家里倒是开了一辆加长商务车来,我上车的时候姐姐已经稳稳坐在里面。   舒绾晴低着头手里拿着平板在画设计图,专注又温和。我坐在她旁边,车稳稳往家里开,我看着窗外的景色往后迅速退着,车里空气却像静止一般。看着看着我便觉得走的方向不对,没过多久车便停在了DILER的大楼前,姐姐收拾好东西下车。我望着那参天的大楼前姐姐走去的身影,看来她回来的四年里,一分钟都不曾放弃努力。而我呢,从回国开始,就一直闲在家里,这么一看舒家两个女儿还真是如流言所说分工明确,“大小姐能力非凡必会接掌舒氏企业,二小姐政治联姻好好当个豪门阔太太”。这两句话在曾璐讲给我听的时候我还一笑而过,此刻却是有些明了了。我到底要做什么,往哪走,这一步,总是要跨出去的,无论前方是大道还是荆棘。   我要去公司上班这件事连我稳得几乎没有表情的父亲都有些意外,饭桌上他筷子停在半途,微微回头声音深沉:“你母亲的意思?”   “我还没和妈妈说,我想您是集团董事,您批准就行了。”   父亲收回筷子平放在碗上,仔细想了想,说:“明天上午九点直接到DILER总设计师Fay那里报到。”   “好的。”   一旁的姐姐不动声色的吃着饭,一向很快用餐的姐姐这次不紧不慢吃了半天,我本来也吃好了,只是觉得她有话要和我说便也慢吞吞陪着她,直到父亲离席,她还悠闲地又叫了甜点。我在一旁喝了半天的鲜鱼汤,她才擦了擦手,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轻松地一笑,便起身离开了。   据说我姐姐四年前进公司那天,眉眼飞扬,一身自己的设计出格又惊艳。我母亲当年在DILER的时候就立了规矩设计部的所有员工都不必穿职业装上班,所以全公司唯有设计部每天光彩靓丽倒杯水喝都能分分钟走成秀场。那天我姐姐风风光光完胜所有人,不说她标新立异的大胆设计,单单是她高出平常女孩一个脑袋的完美身材,就能气势性的压倒一片,当然,包括一米六三的我——如果我当天在场的话。   我进公司的那天选了DILER十一年前的一款设计,稍微改了改,稳重低调,一路走进去那些年轻的小职员都没往我身上看一眼,以为是哪个部门过来做事跑腿吧,唯有几个玻璃门里上点职位的前辈,默默看了我良久。十一年前,多久远的年代,可那时就是这些深深烙印着“白槿”两个字的设计,才为DILER打下了现在的江山。总是有人记得的。   Fay,DILER现任的总设计师,是我母亲白槿一手带出的顶梁柱,秉承了母亲的风格,以流畅简约的剪裁和细微处分毫不差的精致著称。这个女人四十出头,脸上放肆地长着细微的皱纹,但自然得会让你感叹这就是时光里的美人,没有现代科技的玻尿酸也没有除皱拉皮,她独特的风情却是大街上多少千篇一律的美女不能及的,别说多少人爱过你年轻时的容颜,这样自然老去的美人,像花酿成了蜜,沉淀的绝不是放肆的香气。   她上下打量了我半晌,低头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还一边接电话安排事情,似乎忘了我的存在,我一个人老老实实站在那,一句话没插,却十分不自然。等她喝水的片刻再抬头,才恍然大悟一般“噢”了一声,然后放下水杯:“既然来我的手下做事,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   我微微鞠躬表示敬意:“好的。我会竭尽所能。”   她翻着手头的资料,自然又随意:“三天内交一百张设计图给我。”   我一愣,随即应声:“好的。”   她见我这么快就答应,抬了抬她又黑又挑的眉:“你不用在这里上班,随你去哪,只要完成我的工作就行。”   我依然听话地应声:“好的。”   她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是九点…五十二分,七十二小时以后在这见我,一张不能少,一秒不能迟。”   我赶紧应声:“好的!好的!”   她摆了摆手示意我出去。我立刻恭敬离开她的办公室。也不知她是什么想法,不过她让我不用来这也挺好,正想着刚好遇见一身格子斗篷的舒绾晴,修长又神秘,她看见我,意外地和我打了个招呼:“来了?”这下四方的人都看过来,终于正视了这个不知道哪来的小姑娘。   我乖乖的笑着:“姐姐。”底下的抽气声不出所料的响起,紧接的就是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舒绾晴看了看我走出的办公室,说:“我在新锐组,以后会常交手,多多指教。”   我这才顺着她指的办公室看了一眼,放低姿态又有些故意撒娇:“姐姐多教导才是。”   舒绾晴见我故意装熟倒是顺水推舟用开玩笑的语气边笑边说:“新锐风格偏颇,怕是误了Fay对你的指望呀。我还忙着,去做事吧。”   那时我是有些震惊的,我出国时,以Fay为首的总设计部在DILER绝对是说一不二的,可现在我姐姐竟然敢在设计部里这样直接开总设计部风格的玩笑,可见现在她所说的新锐设计组是多么如鱼得水。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因为DILER的一贯风格是针对那些顶端的豪门名媛,三年前父亲想出一支更加大胆前卫的设计去覆盖一群中高端消费者,也可以为DILER打出另一条路,所以亲自重金请来在国外被称为“时尚魔幻师”的Neala,他的设计风格出奇大胆天马行空,没想到推出的第一个系列就大热,不过是不是在公司内部已达到与总设计部分庭抗礼的地步,我还不是很知道。   ☆、盛家兄弟   那天回去我就一直在画图,也找了很多之前我画的还比较满意的设计出来,毕竟三天内三百张设计还是不太现实的,我一面忙的不可开交,一面盛辞一遍一遍电话打来,闹着手疼不想去学校又不想去医院,我哄了半天,最后拗不过他,又怕交不了差,只好找了个大包装着自己纸笔便开车去了他的工作室。   盛辞握着手臂说着疼,可又明亮地笑着,也不知是真的疼还是假的疼。我无奈地告诉他自己去上班了,有很多工作要做,如果真的手疼我就送他去医院。可盛辞扯着我硬是不答应,我便只好待在他们工作室里画图,他就待在我身边,见我不走了,又乖乖巧巧不闹了。   只是在一旁的马尾姑娘刘维维嫌弃地瞥他一眼:“旖旎你就是惯着他,这混蛋好着呢,疼不死,你不用管他。”   这下盛辞倒是来了劲儿,一脸知晓的样子缓缓说:“维姐姐就是不愿意我家旖旎姐在这待呗!”   刘维维正拿着一把大剪子在剪裁布料,抬起又尖又长的一头指着盛辞。   她小几岁的亲妹妹刘淮淮,那个医院初见时温温柔柔的小姑娘熟悉些以后就开起玩笑来,拉回刘维维的剪子:“你就别和他犟了,你看他平时他就爱瞎胡闹,东街一个姐姐西街一个妹妹,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就只在意一个旖旎姐姐,几天不见就闹脾气,也不知道啥原因,啊?”   刘维维倒也笑起来,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也不理会他们,低着头继续画图。刘维维倒是扬声继续说:“看你旖旎姐姐忙的,你也没学点本事帮个手。”   盛辞耍赖往我身旁一躺:“我不闹姐姐不就是帮忙了吗?”   她俩姐妹笑起来,顺着夸他乖,今天工作室里还有另一个成员吴沫蓝在,他整天乐呵呵的,正踩着凳子在一旁整理衣料,也跟着嘲笑他差点踩空掉下来。工作室就我们几人,闹了一下也安静做起事来。   天色暗下时我也准备回了,这时传来下楼梯的声音,步子很稳,刘淮淮歪着头听了一下,咧开嘴惊喜地说:“King回来了!”   因为他们租的地下当工作室,楼梯不长也不太短,我回头看到他那哥哥一身墨色风衣走进来,刘淮淮小跑迎上去:“King!”这是我第二次见他。   他沉着声应了一个字:“嗯。”也没什么情感流动,只是走两步看到我和盛辞以后站住,表情冷下去:“没上学?”   我下意识把盛辞往后一拉,一旁有些小胖的吴沫蓝依旧“嘿嘿嘿”笑着:“小辞手疼,就让他回来了……反正大学也没啥事……是吧?是吧维维?”   刘维维继续剪着她的布料,三秒以后才答了句:“嗯。”很少有的温顺。   他看着盛辞继续问:“招人了?”   站他身边的刘淮淮焦急地看了我一眼解释着:“盛哥哥你忘了她就是……”   盛辞忽然坐起来打断她朝着他哥哥顶了一句:“我就愿意带她来怎么着?”   我正进退不是楼梯上忽然响起又急又响的敲门声,他哥哥看了他一眼,转身上去开门,吴沫蓝上前两步跟上去。盛辞忽然站起来,走两步也想跟上,刘维维走出来一把拉着他,狠狠地骂:“捣什么乱!”   盛辞一把甩开刘维维,她顺势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刘淮淮也过来拉着他,低着头声音颤颤巍巍:“小哥哥别去。”   楼梯上重重地“碰”一下关了门。   盛辞望着楼梯口,停在那一言不发。   我低声问:“怎么了吗?”   刘维维笑了笑,语气倒是轻松:“没事儿,该是要债的。”这一句话真是不知有多少苦涩。   我看着她坐回去继续不动声色地剪裁布料,一时上脑问了句:“维维剪裁缝纫技术就是在大型服装公司也该是数一数二的,怎么甘心在这连个阳光都见不到的地方工作。”   刘维维“嗯”了一声,顺着答道,“就是啊,怎么就在这儿了,今天过了也不知明天是不是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了。”她说着下意识抬头朝楼梯口看了一眼。楼梯口没灯,昏暗又安静。   盛辞靠在刘维维工作的桌子上,低头看着自己还固定着的手,也接着话:“是啊,我也不想跟着他。”   刘淮淮倒是拉着我坐好,小声说着:“没事儿旖旎姐你别听他俩胡说。”可她虽然和我说着话,可又一面眼巴巴望着楼梯口。   此时我也不好说要走,便又坐着继续画图,但不知道怎么的还是有些心绪不宁。   过了好一会儿吴沫蓝才自己走下来,刘淮淮急着问:“盛哥哥呢?”   吴沫蓝摸摸头:“噢,他还有事又走了,嘿嘿。”   刘维维不动声色继续做事,剪刀声却“咔嚓”“咔嚓”响着。   盛辞也不说话,我见气氛有些尴尬,便说着天色晚了,我也要开车回了,刘维维把剪子一扔:“我也下班了!”吴沫蓝也跟着她俩姐妹一块儿准备回家。盛辞在一旁帮我把包拿来送我出去,明晃晃地笑着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可我倒是更加觉得有哪不对。   我说顺道把他们三人送回去,可这个小镇离我家很远,他们让我还是得快回去,他们三人不远,工作室就盛辞和他哥哥住着,他哥哥又常不回来,但凡盛辞回家他几个便下班晚些多陪陪他,所以也习惯了。   我车开下高速掏路费时,竟然发现图纸有好几张落下了,肯定是盛辞胡乱帮我拿包时没注意,也没装齐全。我叹口气,虽然图纸要的急,明天也能来拿,可我打电话盛辞又没接,他整天不靠谱,我也怕他胡乱拿丢了,无奈之下只好决定绕回去拿。   一个人开了很久的车,也怕疲了,下了高速也没选小路,远些没关系,慢慢开着绕沿江路过去,这里偏僻,路也窄,晚风又冷,晚上以后人就不多了,我一路开过,忽然晃眼间余光看到沿江的栏杆处倚着一抹黑色,我停了车落下窗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风衣吹的哗哗作响,他低着头点烟,火一燃就吹灭了,再点燃又灭了。   我看着确实是盛辞他哥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了声:“我要去你那拿个东西,捎你一程回去吗?”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又低着头继续点烟。   这时过来几个男的,一个人光着肚子敞着穿一件绿色格子的男人一把揽过他的肩:“走吧!”说着那人转头看见我,朝我车晃了一脚,“哟,哪来的妹子?”   人多了挡了风,他烟点上了,没看我一眼,只说了句:“不认识。”就直直向前走,那些人也跟着闹哄哄的走了,我从反光镜里留意了些,他们几人进了一家酒吧。   我关上窗发动车走了,到了工作室门前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也算大晚上了我想着盛辞可能睡了,又使劲敲了会儿还是没人应,我再打电话他也不接。我一个人站在门口凉飕飕的,这里偏僻连小镇的中心都不算,路灯也昏昏暗暗的,我心里就觉得有些怕了,想着还是开车走吧,路过沿江路时回头望见那家酒吧,我放慢车速最终还是停下,想着进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见到他哥哥。   这里的酒吧有些乱,酒气烟气乌烟瘴气,各种声音混作一潭,我沿着往里走,也不敢抵人群看,就那么望一望,可彩色灯光一晃,我也看不真切,想着这里人多又杂,应该也找不见人的。最后不甘心在拐角处望了一下,竟然看见一个身影在偏僻处一个包间门口靠着。我有些失笑,看来今天还是有缘。我准备走过去,迎面又走来几个男女,喝的醉醺醺的勾肩搭背往外走,这里也不窄,我依然侧身让他们,结果走边上那两个男的像是故意一般对着我撞过来,还盯着我看。   我想往后退,这时忽然一只手臂隔开那两个男的挡在我身前,为我撑出一个空间。其中一个男的回头嘿嘿笑着:“哟,立哥,新马子啊。走了啊。”头顶只回了一个字“嗯”。   我朝他那移了移,看见他这件风衣竟然用同色系但不同布料不同纹路拼起来的,却碰撞出一种奇妙的和谐,而这种和谐压住了一般拼凑都会有的肆意摇滚,偏偏还透着稳重,再想起他为我母亲做的设计,确实是少见的天赋。   “看什么。”语气没什么温度。   我闻声抬头见他微微皱眉看了我一眼,转身去垃圾桶上把手上的烟灭了,扔掉,再往外走。我跟着他来到门口,他站住,看了眼我的车,说:“赶紧走。”   “我要去你那拿个东西……有点急,盛辞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又出去了……那个……”我还说着他就快步往前,我小跑两步跟上去,他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不回。”   我再问了句“那你去哪?”的时候,他明显开始又些烦躁了,看着前面回了句:“有多急?”   我听着还有转机,赶紧说:“还挺急的,不然我大晚上过来……”   他打断我:“车上等着。”   “哦……”   见我往回走他又快几步离开了,我走着又觉得他挺不靠谱的,毕竟他弟弟虽然也不是那么靠谱但总是还能见着人影,他几乎都见不着啊,于是我转身回头跟上去。幸好这也挺小的,没见着他人影但还是没什么岔路,于是我就跟着他走的方向找过去。   在不远处一个短短的石桥上,他就一个人站在桥中靠着,又低头点了支烟。我在一旁看的有些无语……他的事就是一个人在这黑乎乎的地方抽烟然后让我在车上等?   正想着他回了头,应该是看见了我,桥上没灯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我还是感觉他的眼很深,该是有些怒了。一时我也不知道要上前还是该回去,他转回了头,望着前面不宽应该也不深的河,他垂下的手上微弱的火光一闪一闪的,整个人一动不动。   我就僵在那里,也没动。   估计有个十来分钟,他忽然掐灭了第二个烟头,转身继续往前走,我下意识地跟上,他走进了一个似乎废旧了的楼,一路上去,我也在后面跟着,他走到顶楼,“吱呀”一声推开一个似乎生锈的铁门,我疑迟一下还是跟了进去,他坐在天台上一个破烂得像是丢弃掉的单人黑皮沙发上,我走过去,也坐在一旁的烂沙发上,他没管我,只是望着远处。他总是望着远处,我看着他,又觉得其实他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远处是点点灯光的小镇,不大,但似乎也挺和谐。   他也不走,也不和我说话,我不知到他想干嘛,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那铁门又“吱呀”一声响了,我回头看见一个随意挽着头发穿着宽大薄外套的瘦瘦高高的女生一手提了一瓶酒站在那,应该也是看见了我。   我瞬间反应过来,他是在等人!那时的我无比后悔跟了过来……可也没有办法了,那姑娘继续走过来坐着,递了一瓶酒给他,说:“你带女生来?”   他没说话,只接过酒对瓶直接喝了几口。我只好在一旁解释:“那个、是我自己跟着他来的……”   这个唯有点点星光的夜晚,我还是觉得对面的女生很美,脸蛋棱角分明,绝不是网上随处可见的美女,她看着我笑了,把她另一瓶酒递给我:“噢、那你真是厉害,我都还没见过能跟得上立哥的姑娘、哈哈!”她朗爽的笑着,我摇头:“我不会喝酒,你们喝吧。”她扬扬头:“喝一口。”我经常拒绝人,这下却像拒绝不了一样,接过也直接喝了一口。她笑着拿回去,竟然也直接喝起来,仰着头“咕噜咕噜”吞了大半瓶:“你叫什么。”   “舒旖旎。”   那姑娘点点头,又看着盛辞他哥哥:“这么软的妹子你也带她胡来?”   他再把瓶子放下时已经空了,站起身,看着那姑娘。   那姑娘摇了摇她的酒瓶:“还没喝完,急什么?”   他便走开几步,靠在一旁又点了支烟。那姑娘回头看着他,又喝了口酒,调整了一下更舒服的坐姿,声音明朗地和他聊起天:“小崽子这段时间断了手倒是乖了。”他没接话。那姑娘却像是很习惯,自顾自接着说:“你把三爷的钱还了?”他终于“嗯”了声。那姑娘接着说:“你也不能老这么拖着啊……”她说着头在沙发里蹭了蹭,没找到满意的姿势,一把扯下了皮筋,头发散开来靠得舒服了,才继续说,“你他妈倒是好好想想,实在不行就给别人做事不行吗?”她停下,把酒瓶放地上,不知从哪也摸出包烟,抽了一支出来,忽然想起我,转身递过来,我摇摇头说了声:“这个也不会。”她很自然地自己拿着,点上,又继续说:“借了还还了借,还他妈是高利贷,这么活着还不如去赌车,反正都要死,凭你那技术还能在死前捞两把把你弟养出来……不过那小兔崽子也他妈不是省油的灯。盛该,你听我说话呢没?”   他把烟头掐灭:“过来。”   那姑娘也扔了烟头,起身朝他走过去。一旁的我清楚地看见她的手臂轻轻从他外套里伸进去,环住他,他们就那么静静地拥抱了一下,就一下,可在万家灯火前,这个昏暗得像是被遗弃的地方,她俯在他怀里忽然就瘦瘦小小的,像是倚靠着全世界。我瞬间有些羡慕起来,哪怕她说着他所有的不好,可她的安稳我也真真切切能感受到。   他转身走了,也没说什么话,那姑娘回头看了我一眼,有些带笑:“傻愣什么,还不跟着走?”   “噢!”我离开时路过她还近距离看了眼,绝不是甜美的小姑娘,就那么站在那,没有华服甚至像是画着廉价的眼影,却气场全开分外大气,我说了句:“再见。”   她摆摆手随意应了声:“拜!”   他是走着回去的,我去开车他也没等我,我只好慢慢跟着他开到了工作室门口。他开门,楼梯没有灯,下面的大厅不开灯外面门一关楼梯上就什么也看不见,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前方却不小心碰到他的衣服又赶紧缩回来,他“啪”一声点燃了打火机,有了光我就跟着他下了楼。他开了灯灭了火,我就自顾自找我的手稿去了,还和走时一模一样,也没人动过,我想起什么,说:“你弟弟不在家?”   他靠在楼梯口,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答了句:“走吧。”   “啊?去哪?”   他朝外走,说:“送你回。”      ☆、应该悸动   也不知是不是太远还是太晚,他竟然说要送我回去,我愣愣地把车钥匙给他,自己坐在副驾驶上。我基本不会熬夜,所以那天晚上是真的有些困了,没一会儿就在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家门口,身上还搭着他的外套。看见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他就开了车门下去了。在等我揉揉眼有些清醒时,才发现他已经走没影儿了。   我抱着他的外套站在车旁边也不知怎么办,我家别墅也住的远,外面不好打车,晚上又冷,不知道他一个人要怎么回去,正想着我家家务就出来了,帮我停车照顾我进门。   我回房间洗着澡,想着想着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裹着浴袍光着脚去把他的外套撑起来挂好,才进去继续洗澡。   第二天一大早盛辞的电话就一遍一遍打过来,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问了句:“你哥呢?”   盛辞在那头愣了几秒:“你昨晚一直打电话不是找我啊?”   我才反应过来,瞬间有些清醒了:“哦,是找你你不在,你去哪了?”   “我回学校了啊,还赶上了宿舍关门。所以你说,我哥啥?”   我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说了句:“你哥叫啥?”   盛辞在那头有些奇怪:“盛该啊,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昨晚好多人都叫他“立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和他说了个谎:“噢就随口问问,昨晚我回去的时候好像看到他了,但听别人叫着又不像你说的这个名字,应该是听错了。”   盛辞长长的“哦……”了一声,愣愣的像是在思考,忽然又恢复了明亮的音色接着说:“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我才想起我还有事做,只好说:“这几天忙完,就去……学校看你。”   挂了电话我默默翻出那天给他哥哥打电话的记录,存了个“盛该”,再赶紧收拾准备接着作画,一晃眼看见他的外套,想了下还是叫了家务来帮我拿去洗了晾好,正好今天阳光早早就钻了个头出来,整个房子都显得暖暖的。我去自己的书房接着工作,画着画着环顾了一下,这房间该是比他家地下工作室那个大厅还大……可那又怎么样,他那工作室几个人,刘维维剪裁缝纫那是一绝,我还见过那个戴眼镜的男子叫陈晨的,目测的尺码啊几乎分毫不差,有点胖胖的吴沫蓝脑子里对各种布料的了解像是电脑存储,小妹妹刘淮淮我倒是没见多厉害,还有只见过一面的叫什么沈树的来去匆匆也不知道做什么的,但也够了,这样的设计团队我是觉得能称得上一流的,就像昨晚那姑娘说的,要是给别人打工,有点眼力的设计公司也不该埋没了这样的人,就是他们要自己干,又几乎没有什么资本,这就像赌博,也不知道有没有出头的一天。   正想着又有人敲门,我在书房的时候一般没有人打扰的,敲门那就有重要的事,那个家务小姑娘站在门口,细细软软说了句:“二小姐,段家来做客了,二小姐要下去吗?”   我愣了半秒,答了句:“知道了。”   段伯父常年不在国内,没想到忽然就来了我家,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回房间把衣服换了又换,香水挑了又挑,终于搭了身乖巧得体的,才下了楼。   我家的池塘前,父亲和段伯父在那钓着鱼,段伯父听见我来了,回头笑着朝我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一旁的段乘风,示意让我去和他玩,不要打搅自己和我父亲钓鱼。段伯父的两鬓有了白发,皱纹也深了,我才又觉得,时间真的长了,可他还是对我这样随意,像从前那样亲切。   段乘风在那和几个修剪花枝的园丁讲话,我走过去,那几位园丁看见我,恭恭敬敬叫了声:“二小姐早。”   我问了句:“大小姐呢?”   “大小姐出门了,好像今天上班吧。”   段乘风笑着拨了拨我头上一片落叶低声问:“没看见我?”   我见他近了我一些,下意识往后微微躲了躲:“看见了。”   他见我这样,便收了些笑,但还是像绅士一样不动声色:“不带我四处走走?”   我低了头“嗯”了声,他接过家务递来的遮阳伞给我撑上,我靠近他一些,便和他缓缓走着。他也不说话,我觉得他是故意等我开口,结果我低着头说了句:“其实我也是有事的。”   “嗯?”他停下脚步,看着我。   那是我们正站在我家的一棵大红豆树下,地上有斑驳的光影,我看着脚尖,说:“你不工作吗?”   他把伞往我这边倾,我抬头看见阳光染得他的发有些透明的金色,软软绵绵的,透着温柔,他看着我说:“那我走了?“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答,他笑着:“不然我陪你工作?”   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在我的书房里,他安安静静在一旁看书,可我画着画着就画成了他,他眉眼竟然还留着小时候的稚嫩,他皮肤在阳光下透着陶瓷般干净,他垂着眼翻着书,像是一尘不染的钻石,或者尊贵无比的王子。他像是不曾经历过黑暗,也不曾见到过肮脏,他金光闪闪,温柔又剔透。他坐在我身边,时光静静地流淌着,轻手轻脚得让我都注意不到它已经偷偷溜走。   他抬起头,我又赶紧低下头,我能听见他低声笑,然后问:“喝咖啡吗?”   我脸微红窘迫地说着:“噢……让那个……送上来……”   他站起身:“没事儿,我去做。”他走过我身旁,我忽然胡乱一捂手下的纸,他无奈地笑笑:“好了,我不看。”   我脸憋的更红了,幸好他走了,我才长长舒一口气,段乘风呀,他果然还是我的软肋。我手忙脚乱收起画他的纸,继续乖乖画手稿。没一会儿他又端着咖啡上来,轻轻放桌上,心情有些好:“我磨的……”   我端起喝一口,正要说话,就有人敲门,家务说着:“二小姐,段少爷,我家先生说中午用餐问段少爷意见。”   段乘风只顾看着我,莫名其妙地一笑,然后拿了张纸轻轻擦了擦我的唇,我才发现我喝了一嘴的咖啡,赶紧接过纸巾擦起来。他才回过头,说:“都听舒伯父的意思……或者你家二小姐?”   “我都好…”   家务走后段乘风回过头:“我也觉得你都好。”   我本来对他没什么免疫力,他又开始胡乱说,我就急了:“你常这样说话吗?”   他有些轻轻的笑意又有些认真,放下咖啡搅了搅:“不常说。”我一时又不知道要接什么,他抬起头,说:“舒旖旎,要是以后我能娶你,就用金屋把你藏着,让你永远像现在这样。”   我没想到他忽然说这种话,还愣愣地问了一句:“现在哪样?”   他忽然就笑起来,我瞬间感觉他在逗我,皱着眉嚷嚷他:“赶紧出去!”   段乘风一脸无辜:“我也就这么一说……但也不是乱说啊,舒段两家原本就有婚约,你不知道?”   那时我就想起来家里我妈妈和他的妈妈给我俩订下婚约的那个流言,但我想着那应该也算胡乱说的呀,现在哪还有娃娃亲这回事儿?便说了句:“不知道。”   他依然包容地笑着,说:“那你继续画?”   中午我姐姐也回来了,我家餐桌上五个人也算少有的热闹,炒的也都是些家常菜,父亲很少有这样的兴致边吃边聊天。说着说着,段伯父就提了句:“我们孩子都老大不小了,该是我们享福的时候了。”我父亲笑着:“是啊,该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这句“成家立业”说出来,我便隐隐觉得有什么,再加上段乘风刚刚无缘无故提起婚约,我想着,又好像不敢想,再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的段乘风,他认真吃着饭,微微低头垂眼,眉目如画。我是想要嫁给他的,从我们小时候那个约定开始,可真正要走到这一步,我又似乎觉得很突然,就好像我觉得自己是了解他的,一千遍一万遍的想着他,可他实实在在到了我面前,又好像我们并不是太熟悉。应该是因为我不想为了和他结婚而结婚吧,我想和他认真地走每一步,水到渠成相伴长流。   吃过饭段乘风就去上班了,我姐姐也走了,就段伯父和我父亲又去打高尔夫去了。我在房间继续画设计图。   一切都挺顺利,三天后我如约交了我的三百张设计图,Fay也没抬眼看我,就说:“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接通知,走吧。”   回去路上接回了我的车,一开着就觉得连堵车都变得顺心了。想起我那年学完驾校拿上驾照走出来,我姑娘站在六辆跑车前:“小白,选一台吧。”然后她送的这车我就开到现在,一直挺稳当,也没磕着碰着过,这次还真是个意外。   因为堵在半路,正好又离曾璐家咖啡厅近,索性就拐个弯儿过去坐坐。进去的时候看见她家杂志架上最新一期《F-TOP》封面是我姐的写真大片,马甲线大长腿,浅金色的大卷,美得耀眼,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舒绾晴:我不是公主,是骑士”。我走过去坐在固定的位置上,叫了一杯咖啡。   看到江微阑的时候我实在有些意外,那时我正在翻看刚刚Fay给的我们公司的内部企划,她站在离我的桌子一米的距离,黑色抹胸黑色高腰阔腿裤外加一件深绿长到脚踝的薄外套,笑容颇有深意:“舒旖旎。”   我收起手上的东西,轻声说:“坐吧。”   她做到我对面,点了一杯柠檬汁不加糖,然后很随意地翻着菜单边看边聊着:“我很少喝咖啡的,一喝就会犯困,特别是黑咖啡,噢,你来很久了吗?”她这样随意地说着话,像我们是彼此很熟悉的好友,约好在这里见面一样。   我看着她直接问:“你和成雨豪认识?”   她确实停顿了一下,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随意又亲切地像是在和我聊天地反问:“怎么了?”   嗯,以她的工作性质应该是很会聊天的,所以我还是直接切入不敢回旋地说了句:“你还没回答我。”   她放下菜单抬起头,笑容淡去倒有些认真起来:“恋爱关系。”   我又是震惊又是理解,毕竟他本来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可我还是尽量保持平静,却实在说了句让人觉得小气的话,我说:“那你我还是别见了,因为我和他是……仇人关系。”   她下意识地跳了下眉,又轻松地继续看着桌上的菜单:“嗯,第一眼就觉得要做朋友的姑娘呀,怎么办呢……”   她这么说着,低着头眉眼温和又认真,忽然我就觉得那天晚上我的房间号不是她说给成雨豪知道的,或者说,也许是通过她,但她并不知情。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在邮轮里见面,一向对陌生人退避三舍的我,对她是有些莫名亲近的。女人的第六感真的是一门玄学,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了,我就和一个姑娘一个曾璐称得上是掏心掏肺的朋友,但我和她们都是经过多年沉淀的,可这个才见第三次面的女孩坐在我对面,有着毒辣狠戾的传闻,可我依然觉得她亲近。有时候,女生间的友谊真的比爱情更不讲道理。   我正想着,她又抬起头:“那你俩要是决斗,别伤着我呀。”   我看着她有些认真有些可爱,便也半开起玩笑:“你也小心,别让他伤着了。”   柠檬水送来了,她抱着杯子咬着吸管盯着我看了半天,轻轻叹口气:“那你护着我。”   那时我看着她,觉得她眼里有星星,一闪一闪的,看久了,又像女王的皇冠上的钻石,不知道我对她的心情该是感性还是理性,我有点想上前摸一摸她的星光,又害怕被她手上的权杖刺伤,最后还是决定不要碰这个吸引着我却又让我摸不清真假的美人,于是我半认真半生疏地说了句:“江微阑,倘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还请你直接说。”   她吸着浓浓的柠黄色果汁,忽然一笑:“你要喝一口吗?”她把她那杯果汁递过来,我无奈地看着她,她特别无害地回望我,我只好心一横直接喝了一口……酸味抵达唇齿舌每一个角落,她灿烂地笑着:“好可爱,别急,马上甜了!”   口齿生津,竟然泛出甜味。   她拿回去自己又喝了一口,还是那根吸管,还是那样笑着:“舒旖旎,我今天休假,整天都会跟着你,你可能要做好准备了……”   我愣住:“……为什么?”   她笑着伸过手来搅一搅我的咖啡,把上面的拉花都搅得乱七八糟,然后说:“因为我想看你战斗。”   我暗自想着她的话,可她不容分辨地直接付钱然后拉着我出去,曾璐在前台愣愣的看着我们,最后伸手“哎”了一声,我摇摇头示意她没事儿。   然而她只是带着我逛商场。她几乎吓着我了,完全是个购物狂,买着大牌,不看价钱,眼睛都不眨一下,不停地刷卡刷卡刷卡,买好了转过身就要我提着。让我不禁都开始算她的收入到底高到什么程度才可以这样干脆果断地支付起这些奢侈品。后来我跟着她在商场逛得头都转晕了,也没心思胡乱猜想了,她还在一旁精力充沛地帮我选衣服给自己挑鞋子忙得不亦悦乎。我提着七八个大购物袋都走得缺氧了,她穿着八厘米细跟提的比我多一半走出来都不带喘,直接扔进我车里,然后转过身:“好啦,我们去健身吧!”      ☆、所谓往事   我还在晕乎的状态听到她说健身完全都懵了,直接被江微阑带到健身房。那一刻我就知道她绝对是有预谋的,因为我们一进去健身房所有人都撤了,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走前还把钥匙扔给她。健身房不太,但我看着器材也很多,我被她折腾着换了刚刚帮我买的运动套装运动鞋,那时我是有些烦的,从来没有人这样不顾我的意愿拉着我做这做那还是我不爱做的事。她也不顾我生气,把我扔到跑步机上,还笑着:“出了汗就开心了!”   我被她弄的很烦,可我的教养又不允许我发脾气,只好陪着她跑步。可她真是越来越让我讨厌啊,任性又不讲理。后来又陪她练了各种器材,累死累活了半天,头上的汗流水一般滴下来,忽然觉得全身都轻了,淋漓地流过汗以后痛快的感觉。   反正也没人,我又真的很累,什么也顾不上,直接躺在大厅的防滑木地板上。江微阑皮肤透着是健康的米白色,腰上肌肉很紧,有明显的线条,她看了看我,忽然就直直地向后倒下,实实在在地“彭”一声,我转头想看她疼不疼,她只是安安静静躺在我身边,看着天花板,喘着粗气和我说着话:“舒旖旎,我第一次见你,温柔地周身都像是萦绕着雾,倚在二楼精致华丽的栏杆旁,像是锁在城堡里的公主,你全部的铠甲就是那座城堡,倘若有朝一日城堡被攻陷,你只能成为俘虏。而且,是只供把玩的那种俘虏。”   我沉默着,她说的没错,我不过是仰仗着这个家,这个家里,我女神一般不可亵渎的母亲。而我的姐姐,她的铠甲在自己身上,她不仅可以保全自己,还能攻城略地。   她见我不说话,又继续说,这时她的声音渐渐平静了,淡淡地,像是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我以为你会永远缩在那个城堡里,唯唯诺诺,直到你出席了段乘风的游轮聚会。那天的你依然没有攻击性,稚嫩的鹅黄,没有华丽的珠饰,一个人站在角落,却让我恍惚有种'自不带刺,人不敢欺'的错觉。我有一个秘密故事的开头,策划了很久,我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去给它添上一个结尾,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我也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说:“不愿意。听了秘密,便有了责任,我不愿意无故地负起这种责任。还有你也说了,实质上我真的没什么大本事,倘若你因为一点点错觉找错了人,只怕会毁了很久的策划。能让你大费苦心,必定是能轰动整个时尚界的大事,而我不愿意搅入这样的大事。”   “如果是关于段乘风的呢?”   我能感觉她用一种必赢的目光看向我,我确实愣了愣,但还是说了句:“那你怎么不直接去找他。”可语气就明显地底气不足了。   她没再看我,却轻快地说:“你就为他下过地出过城,也不愿意为他听一听故事?更何况,这个秘密也与舒家有关。”   其实关于段家也好,关于舒家也罢,这么大的两个集团,自然有自己处理决断的本事,可她说,关于段乘风,我忽然就松了,沉默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了句:“讲吧,我听着。”   她音色温润又带着淡淡地沙哑,这种质感让人恍惚觉得在听着历史:“这个事,要从五千曾说起……”说了这三个字,她就停了停。   五千曾,中国古典服装艺术的殿堂,据说祖上就是专门为皇家做衣服的,民国时期一度落难,直到两千年才成立了五千曾,却基本上都是闭门谢客,唯有国内官方外交需要或者真正的名流巨首才能预约到的顶级定制,国内传统古典手工艺刺绣剪裁登峰造极的地方。   她继续说:“五千曾的老爷子,也就是现在掌舵人牟旭义的父亲,就正好出生在民国动乱时期……虽然生活动荡不安,但青年的时候爱上了一位知书达理的民国小姐,与她结婚并诞下二子,清贫也算幸福。终于熬到了新中国成立一切步入正轨,妻子还怀孕了,近四十岁再得子自然万分欣喜,但不幸的是,就在生下小女儿没多久,他的妻子就逝世了。老爷子之后也不曾续弦……”   见她停了停,我便说了句:“这也不算是秘密吧,老爷子一生挚爱那位民国小姐,她离世后所建的五千曾,年年都要亲自为她设计一件衣服,这也算是一段佳话,各大媒体宣扬报道无数次了,我也是知道的。”   “嗯,”她看着天花板,“那你知不知道,老爷子离世前为她做的最后一次设计,是一件中式嫁衣?”   “知道,没见过。”我认真回忆起来,“据说当时动用了上万个小时,全部由老爷子一人完成,用了无数金丝银线,就连他自己的亲儿子也没能瞧上一眼,说是死后他再见到自己的妻子时,要穿在她身上的。”   “嗯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和你说说段乘风的母亲段夫人吧。”   还在沉湎于这段爱情的我一愣,没想到她忽然另起了一个话题,下意识“哎?”了声。   她还是很沉稳:“段家也算是世代显赫的豪门了,但他家代代单传,在一夫一妻多妾的时代就总是生女儿,据说他家就订了个规矩,谁能生一个儿子谁就是段家的正牌夫人,为表此诺,就以一枚叫'契'的戒指为聘。后来这枚戒指就成了段家给代代儿媳的祖传之宝。这戒指来头可就大了,段家作为珠宝世家,据说这枚婚戒,以十六克拉的钻石切割成祖母绿形,两颗棍状钻石为辅,五十二颗碎钻围绕,光芒璀璨价值连城,是一枚不可多得的珍宝。”   我淡淡地听着快睡着了:“嗯,这个我也听说过。”   她忽然轻声笑笑:“那你也可能听说过段夫人的父母家……”   “不就是忽然发现了金矿还是钻石矿的暴发户么我也知道,”我打断她,不耐烦地哼哼,“你说重点吧。”   “嗯——重点是,段夫人嫁给段先生之前,其实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初恋。”   我睁开眼,有些清醒了,转过头看着她:“什么?那你怎么会知道?”   她笑笑:“我们这些做媒体做记者的,我们知道你们才知道,但我们知道的,又不一定全部给你们知道。说回来……只可惜段夫人的初恋,意外死亡了,段夫人发誓终身不嫁,但你应该也清楚,她嫁给段家,那是商业联姻,怎么可能说不嫁就不嫁?结婚证字一签,还没等婚礼举行,段家的这个聘礼,就如约地到了段夫人手上。段夫人就拿着这枚戒指……去了五千曾。”   终于到了,我一点不知的地方。   “可能是老爷子与段夫人两位未亡人的惺惺相惜,最终将这枚'契'压在五千曾,段夫人要到了那件艺术品一般的中式古典嫁衣。她去了一个教堂,一个人穿着婚服,在神父面前,嫁给了她最心爱的男人。”   我再想起段伯母古灵精怪的模样,只觉得一阵难受。   江微阑继续说:“可是她的父亲却带着人意外赶到,单不说她家不敢得罪段家,就是对一个从商的人来说,冥婚呐,他家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不过段家是真沉得住气,那时还是段乘风的爷爷在掌事,至始至终没有插手,只是事后压下了那天唯一一家偷偷赶到的媒体,让此事完全销声匿迹。再说当时教堂里,在打闹推攘中,那件婚服被撕破了,段夫人十分绝望,伸手打翻了烛台,穿着嫁衣冲进火中,但最后她当然还是被救了出来,至于她之后的事,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我当然是知道的,可我知道的却是她与段伯父伉俪情深,诞下一子段乘风,却在我十岁那年得了重病要去美国治疗,段伯父带着儿子举家过去陪护,虽然她走后我就没再见过,后来她还是病逝了,但我所见所感完全相信她与段伯父至少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我坐起来,咬着唇想了想,说:“婚服没了?戒指呢?”   她也缓缓坐起来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眼神遥远声音温和:“嗯……问到重点了。婚服没了,可那时老爷子已经不行了,估计就被家里瞒了下来,没多久就去世了。那戒指自然就被扣在了五千曾。段家是大家,真沉得住,对此事无一点多言,全全受住了。你想,段家是大家,五千曾也是大家,谁也不能得罪谁,谁也不敢得罪谁,所以五千曾松了口,说那毕竟是他家老爷子的一份情,也不愿让老爷子地下不安宁,只要谁能拿出那件婚服复刻让他家给老爷子送去,戒指就给谁。这自然是说给段家听的,你想,那件婚服谁也没见过,这等事也没人敢胡来,段夫人的父亲那边进来就砸堂肯定也没看清那衣服,那个主婚的外国神父更复刻不了这中国的顶级刺绣。”   说到这她忽然看向我,停顿了一会儿:“但她的婚礼上,除了有一位神父,还有一位见证人——你的母亲。”   我一震。   “你的母亲刺绣剪裁那也是顶尖的,遇到这样的婚服肯定也会多看两眼,要说复刻应该……你当然比我更清楚你母亲的实力。但是奇怪,你母亲却执意说自己不记得了,段家果然与你们舒家交情甚深,竟然由着她不了了之这么多年。”   我偷偷深吸了一口气,说:“不了了之也是一种处理方式,既然处理了,你又来和我说什么。”   江微阑笑得颇有深意:“我是在想……段乘风也到了快成家的年纪了,这婚戒该选哪一枚呢?”   我低着头看着地面:“他又不是捡来的,何必硬要那枚戒指证明身份,他就算拿一个草编的,要嫁的人也争着抢着呢。再说我母亲的事那么大两个家族都说了不算,我还有什么办法?”   江微阑起身,走到一旁在包里翻出几张纸片塞进我包里。我也站起身走过去,问了句:“什么?”她冲我一笑:“先洗澡吧,洗了澡我们走了。”   她明明就要和我说什么,就想要劝我做什么,可她就这么戛然而止却胜券在握的样子。我们洗了澡换了衣服,我一路上把她送到她住的公寓楼下,她依然是我看不透的微笑:“旖旎,我期待你万众瞩目的一天。”   她提着东西上了公寓楼,但几乎留了一半说是给我买的,我摸不透她的心思,默默坐在车里看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楼,是一栋高级公寓。我没走,忍不住拿过包打开,是几张照片,我拿出看了一下,角度是明显的偷拍,一个小小的满是鲜花的教堂里,段伯母一身精致的裙褂,虽然不是近拍也看不清正面,但几张照片凑起来大约能看出是皇褂的配色和刺绣。我母亲站在她身后,穿着一件改良白色薄纱旗袍,里衬是白色丝绸上泼墨萦绕,低调地衬出段伯母更加高贵华丽。她两人一起的画面里,像是遗落在世间的美人,没人见过,也不曾见过别人,可她俩稳稳站着,像是在彼此身边,就拥有着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我想这个故事如果是她们的主角,可能比我的更加光彩夺目,可惜我没能亲眼看到她们最风光的年岁,她们的青春,她们的微笑和眼泪,以及她们爱过的模样。段伯母离世,属于她的故事也都早早地谢了幕,可我至今依稀记得段伯母是个多迷人的女子,眉眼带笑,浑身都是活力,像个小女生,笑着闹着,我的母亲一如现在,安静地坐着,只是现在的她,多了更多的端庄。   我回了家,心情却莫名地有些沉重。正在房间发着呆,家务来敲门,提着已经洗好晾干的盛该的外套,问我:“二小姐,请问这个要挂在哪?”我正头绪混乱,随便让她挂在我房间里,等下我自己收拾。可我一个人瘫在床上,长期不运动的脚开始发酸,直起来都有些疼,身心俱疲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终于把笔记本抱到床上,拨了简濒的电话。   视频里她还是那个模样,细长的眼下有好可爱的卧蚕,没有表情的时候都感觉眼里带笑,音色甜糯又温柔:“小白?”   我立马一副委屈地模样:“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眉眼弯弯:“不许撒娇,我还在欧洲……再等,一个月好吗?”   我立马泄气地嘟着嘴,故意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   她在那头一笑,美极了,她真是个太美的姑娘了,我们读高中的时候就是学校出名的冷美人,初出落得亭亭玉立,正直豆蔻年华的少女,却总没什么表情也不爱搭理人,便有了冷美人这个称号。可她和我一起的时候就常常笑,温柔又可爱,她常常对我一笑我就没办法了,什么都依着她。   跟她开开心心聊了会儿天,我就又满血复活了。其实简濒要是回来就好了,她出生江南丝绸世家,精通四大名绣,尤其擅长苏绣,如果我真要复刻那套裙褂,要是她在我就有点底了。不过这件事我也没想好,而她也正在旅途中,我也不想中途把她叫回来,就先放一放吧,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第二天我准备开车去给盛该还衣服,想绕过人流比较多的地方,结果一不小心开到了SIQEEN中国区总公司的大楼前,我坐在车上看了一会儿,还是开了进去。走进大厅,站在前台忽然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才发现我真的是很不了解他,或者说,现在的他。   前台的姑娘很漂亮,说着流利又标准的普通话:“您好,请问您找谁?”   “段乘风。”   那姑娘听见我直呼其名显然愣了一下,随及就恢复了得体的微笑:“好的,那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我疑迟了一下,还是说,“您能帮我传一声吗,就说是……舒旖旎。”   那姑娘看了看我,还是说了句好的然后拨通了电话,挂断后礼貌地用手势示意一旁的沙发,说:“已经通知了我们总经理秘书,很快就能回复的,您坐在这等等好吗?”   我应了声“好”,然后坐在那等着,那姑娘还问了我需要喝什么,我温柔地回答纯净水就行。我坐在大厅里,大概有三五分钟了,还是没有回复,我只觉得时间好长了,站起身问了句:“如果他很忙我就先走了。”   姑娘有些暧昧地笑着:“不好意思呀让您久等了,上面也没有回复,估计也是有些忙呢,不然您看看您是再等等还是离开,都可以。”   那时我就觉得自己多傻呀,直接跑过来,也不知每天找他的小女生可能都让这些前台的姑娘见惯不惯了,指不定心里偷笑呢,但我表面上还是维持着稳稳的笑,微微点头然后决定离开。      ☆、我好想你   我边朝大门走边想着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上班时间段乘风应该也很忙怎么顾得上我?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声“旖旎”。   我回头他一手提着外套微微有些喘着气,轻轻笑着:“听说你来就跑下来接你,是我太慢了吗你都要走了?”   我看着他心里莫名生出些小小的感动,大厅里四周都是好奇的目光。他像没看到似的,说了句:“别走啊。”我微微带笑看着他,他便朝我走过来,路过前台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停下,声音不大但大厅空旷安静,不远的人应该都能听到,他说:“以后这位舒小姐来不用打招呼,直接送到我身边就好——乘我的私人电梯。”   我目不斜视依然能听到那些姑娘们惊讶的抽气声,然后伸手止住他上前,轻声说:“我就看看你在不在,不用跟来。”   他的笑容里满满的包容:“果然来迟了……那我今天停下所有工作给你赔罪好吗?”   我正要回答刚好我的手机就响了,我接了电话,Fay打来说让我立刻去家里的酒店和设计部的人会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外交舞会要我陪同参加。我挂了电话故作无奈地示意他:“我还有事呢,下次?”   他微微失望地低头又迅速恢复了笑容,说了句:“我送你……”   我再次止住他,看着他明亮得像太阳的笑容,轻声说:“不用,我走了。”   转身的时候看见玻璃正门十分明亮,走出去天宽地阔,一切都刚刚好,我们刚刚好的交流,他刚刚好的宠溺,我刚刚好的骄傲。一切都是我想要的样子,安安稳稳,细水长流。那一刻我再次想起自己被绑架在那个废弃仓库里身前站着的那个小男孩,他眼眸又黑又深,浑身都是伤口却一声不吭,他抱起我,带着我从那小小的洞口里,跌进全是黑暗的树林,走啊走啊,就走到了我家那棵大大的红豆树下,他身上没有疼痛也没有污泥,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站在我面前,我小小的手不安地抓着特意为他穿的白色公主裙……那是我的童话啊。   酒店门口我碰到的竟然是我姐姐。她穿着礼服从酒店大堂走出来,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了,没想到Fay让我会的人竟然是我姐姐,我真是哭笑不得,舞会有我姐姐就好了啊,为什么还要我来?真是我还以为能有给我穿衣服的时间,可我姐姐踩着高跟鞋雷厉风行走出来的时候我都觉得说自己还要让她等着我去换礼服简直是浪费她的时间她的生命。果然她看到我以后,墨镜上细细的眉微微颦了颦,抬手看了下时间,还是直接示意我先上车。   坐在一旁的姐姐取下墨镜,往后找了找,拿出一套礼服和鞋子来,说了句“换上吧”,应该是她准备的备用。幸好是件短礼裙,要是她的定制长裙,我指定就穿不了了,虽然不太合身,但我也默默地没说话,就是那双细高跟又有些大,我心里默默想着等下得小心翼翼走啊。   我姐姐坐在我身边帮我补妆弄头发的时候,离我那么近,像我们小时候睡在一起,呼吸都能感觉到的亲密,让我心里小小的温柔了一下。   不过之后整个过程我都是懵的,既不知道具体是谁主办,也不知道到底要干嘛,就跟着姐姐听着她一口流利的美式口语交流打着招呼,今□□服不合身鞋子更不合脚,我在一旁站着都不想和谁搭话。所以人家说打仗的战袍真的很重要啊。幸好Fay没来,我陪着姐姐打完一圈招呼以后就自己找个角落坐下休息了。   我其实真的很能一个人待着,在多热闹的环境我都能自己坐在一旁,也不玩手机也不无聊,就安安静静一个人坐着,什么话也不说。随意看着什么都能看半天,直到一只手伸到我面前。   是个外国男人,三十多岁,我也不太清楚这个人到底有多重要不知道能不能拒绝,再想想我的鞋不合脚也实在没办法接受他的跳舞邀请,我正纠结着他倒是很有耐心看着我,挑挑粗眉有些期待地示意我接受。我只好站起身故意斜了下脚,就轻轻崴了一下,他立即上前扶着我,我还很惊讶地轻声:“oh……”   他一个劲儿问着我有没有事,我心里暗暗有些发笑又有些愧疚,可是这毕竟比跳舞跳到一半摔了好吧,我表示没关系我自己可以,解释了半天我没摔着,只是不好意思要请他再邀请别的姑娘因为我可能要去换双鞋。   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走出去,没想到都晚上了。我隐约听见里面开始有正式的讲话,估计舞会真正的内容才刚刚开始吧。不过那些合作啊商谈我姐姐都应付得过来,我也没什么用,便想着在外面随处走走,要是有商场正好换身礼服换双鞋。我就一人走在大路上,一旁的酒店高大得显得我整个人很小,那时我独自玩乐着看见一辆车路过我停在酒店门口,我觉得有些熟悉就边走边回头看,段乘风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一愣,便下意识往后躲怕他看见我,没想到一紧张一脚在台阶处踩空实实在在摔了下去,可他其实完全没用看见我,直接进去了。   看来真是个重要的舞会,段乘风也请到了。我泄气地坐在地上,摸了摸摔疼的小腿,摸着怎么觉得黏乎乎的,低头一看竟然摔破了皮流了点血。我很少受伤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办,就想快点离开,心里又害怕段乘风看见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我想起身可是脚又很痛,前几天超负荷地健身让我刚好了些腿没那么酸了,现在又摔了一跤,我靠着墙站起来开始找电话。电话本翻了一会儿才想起我今天原本是要去给盛该送外套的,我打了他的电话。他这次没一会儿就接了,我有些意外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喂了半天才说了句:“那个……我想还你外套。”   他就“嗯”了声。   我一咬牙说了句:“那你来取吧……”然后不知哪根筋抽了噼里啪啦说了我的地址。   对面一阵沉默,然后挂了电话。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都不知自己怎么回事,这个地方离他那这么远,又是人家的帮我时落我这的衣服,我还像是理直气壮。我回头看了看,哎,段乘风怎么可能出来,这个舞会估计还有很久,这种豪华度假酒店又建在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反正也没什么人,我就直接坐在了台阶上。要是段乘风真的出来了,真的看见我,他也不会生气的,我小时候就是这样啊,一个人不管不顾站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哭。哪怕出来一拨人又怎么样,段乘风会护着我,有什么可怕的。我想着,就更大胆了,两双鞋都胡乱脱在一旁,两只受伤的腿还得意地一晃一晃看着夜景。还想着索性我就等他出来好了!看吧看吧,只要我遇到段乘风,就开始胡闹了,所以啊,离开他那么多年也好,他不在的时候我才能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我坐了好久,路边偶尔车过,但几乎没什么人,没人理会我,我一个人也莫名地自在。反正他就在里面啊,段乘风就在里面,我什么都不怕。   正想着,一辆重机车停在我面前,盛该取下头盔低头看着坐在台阶上的我,我愣住了也抬着头巴巴望着他。他从没什么表情到打量了我一眼再瞥见地上那双乱摆的鞋子,微微皱起眉,我才反应过来,看了看身上,想起他的衣服还在我车里,可我是坐家里的商务车来的……我的车还在我家酒店的停车场,于是我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衣服、衣服……”   他下车,俯身提起我的鞋,说了句:“走吧。”   我那时窘迫极了,一把拿过我的鞋,胡乱说了句:“那个、我其实在……”我回头指了指酒店,“我其实今晚有约的。”   他朝前看了眼,依然轻描淡写“嗯”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眼我的腿:“能走吗?”   我当时又急又尴尬,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短礼裙,他看我一眼,表情更沉重了,又把外套脱下给我穿上,一件他穿着不长的风衣,但正好把一米六二的我遮好……他扯着大大的风衣排扣直接把我扯起来,然后把着车,他的车好高我也没坐过这种机车正在我纠结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拎上去,再一把把头盔扣在我脑袋上,然后自己也上了车开始发动,我侧坐在他身后,快速把他的外套穿好,然后偷偷抓着他的衣服,他转个弯我就吓着了,觉得两边没有支撑像是要倒了,他完全感受不到我的害怕,直线前进时就加了速……我惯性地往后一仰吓得我下意识一把抱住他的腰……手感让我默默就想起了一句“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再想想他,就觉得他估计是打弟弟打太多了这么练出来的吧!   路上人不多,风呼啸而过我忽然觉得有些惬意,看来我还是很容易习惯新事物的啊。我忽然想起自己也没告诉他要去哪拿衣服,这是把我带到哪的时候他就停在了医院门口,我正想说我就是小擦伤没什么的时候他又扯着他套在我身上那件大大的风衣把我扯进去了……医生也就是止血消毒包扎了下就好了,也没什么,就说注意别碰水别感染,我嗯嗯嗯答应着,然后跟在盛该后面出去了,边走边说:“去拿你衣服吧,就在前面不远的酒店那,我车停在那。”   他也不说话,不过还是带着我过去了,自己家的酒店还是好,至少大厅经理还认识我,我把外套脱给盛该再让他在大厅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叫经理给我找了衣服去换上,又叫人去停车场帮我取盛该的另一件外套。我换衣服的时候接到段乘风的电话,估计那边发言什么的结束了,他问我怎么听说我来了,但一直没见着我。我只好说我在这边酒店有点事就先过来了。他依然温柔地说了句:“这样啊……”语气还是有淡淡的失落。   我挂了电话换好衣服鞋子出来的时候看见盛该一个人一言不发坐在大厅里,我站在那看了他一会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种孤独又晦涩的感觉。我上前把他上次的衣服给他,他接过袋子,起身往外走,我也跟着他走出去。他走出酒店站在一旁稍微暗一点的地方,看着大街上,点了支烟。   我站在他身旁也不知该说什么,他没看我,嗓音有些烟熏过的哑:“先走吧。”   我看了看四周,说:“没事儿,我也站会儿……”说着我一晃眼就看到了段乘风的车开过来,我愣愣地说了句,“那个,什么,我朋友来了……我,我先过去。”   说着我就逃似的小快步走到一旁和他拉开一大段距离,段乘风的车停在我面前,看着我依然是阳光的笑容:“我来接你。”   我也笑了,他下车站到我身前,温柔地帮我理了理微风吹乱的头发,其实只是我刚刚散下为舞会盘的发型所以有些毛躁,我自己也跟着抓了抓。段乘风看着我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憋住,我就瞪着他,他只好转身躲开我的视线为我开了车门。我上车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个角落,他手里的火光灭了。我上车坐好,听见盛该发动了车,但我没看到他,段乘风就开走了。   那时我有些后悔,一面想着我和盛该也算不得朋友这也没什么,一面又觉得就算不是朋友我也不该这样,其实盛该也没什么不好,我也没有任何嫌弃他的意思,可我当时怎么忽然把他甩开了,是啊,盛该打人,抽烟……穷,那又怎么样,我应该把他大大方方带到段乘风面前,说他是我朋友啊。可我怎么就那样了呢,我真的没觉得他配不上见段乘风啊,总不该是我觉得段乘风配不上见他吧。我想着,再回头看看我身旁开车的少年,他阳光又耀眼,带着一点小小的骄傲,再想想盛该,他是沉默的,凶险的,晦涩的,也许我觉得他俩太不一样了吧。我再回头看了一眼段乘风,不管怎样,也不管这个世界,我在他身边就好。   段乘风抬眼从后视镜里发现我的注视,然后开着车无奈地笑着:“和你说话你不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在一旁偷偷看我……你不会在那算我的估值吧?”   我低下头顺势回了句:“噢。”   “多少?”   我听他在逗我玩,就随口说了句:“两颗棒棒糖。”   他一笑:“这么少?”   我撇撇嘴:“你小时候都不嫌少。”   他依然包容地笑着,没说话,车停在饭店门口,说:“我想你在舞会上没吃什么,饿了吗?刚问你想吃什么你也不回答,就把你带这儿来了,还是你想吃别的?”   我忽然抬头眼睛亮亮地:“我想吃你做的饭!”   他有些意外,但还是说:“好啊……正好今天我父亲也不在家,嗯,去我家我给你做饭吃。”他说着就掉头往他家开。   我回头看着他好看的侧脸,说着:“你记不记得我最爱吃什么?”   他专心开着车随口回我一句:“什么?”   我低着头不说话,忽然就说了句:“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段乘风没说话,只是默默把车停在一旁,轻轻叹口气,问我:“怎么了?今天谁惹你生气了么?旖旎?”   我莫名其妙就觉得委屈了,我还想是不是我女孩子一个月那几天快到了,竟然这么无理取闹起来。他见我不说话,看着我轻声问:“怎么了?”   我不知怎么了,继续咄咄逼人:“你是不是也不记得和我打过的勾勾了!”   他笑着,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大事,说了句:“旖旎,别闹了。”   我更加生气地说了句:“你小时候也不是这样叫我的!”   他笑容终于凝住了,看着前方,我委屈极了,眼眶都红了。   他的表情终于有了我没见过的凝重,压低嗓音问我:“小时候吗?什么时候?我母亲生病的时候?还是我母亲死的时候?”   我当时就惊住了,我只想着他给我的童话,却一点都没有关心过他生活的怎样。从我们再次相见,我不曾问过他在美国生活的好吗,不曾关心他失去母亲的痛苦,他成长得这样健康地、阳光地回到了我身边,我还要不依不饶地问他过去。我低着头,不知道怎样回答,怎么办。我捏着我的衣角,最后小小声说了句:“我饿了……”   他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些,答了声“好”,便继续发动车。   我偏过头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风景,悄悄揉了揉鼻子又抹了抹干涩的眼睛。   段乘风在一旁做着菜,我就坐在餐柜上看着他。我告诉自己,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只要现在就好了,他好好的站在我身边,就好了。再说,我为什么要纠结于几岁的小孩子说的胡话,不记得才是正常的吧。可是怎么办,他不想记得的过去,全是我心心念念他的证据。   他看着我在一旁发呆,气氛好像也不太对劲,于是一边做菜一边温柔地和我聊天:“你今天去公司找我有事儿么?”   我喃喃地回了句:“哦,听说SI□□N的总公司有个珠宝珍藏室……想去看看。”   他笑笑,在一旁切着菜:“那你有空再来我带你去看看。”   “嗯。”   ……   “旖旎?”   “嗯?”   “……你又发呆了。”他说着,我才抬起头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他忽然低下头,我下意识微微往后躲了一下,他伸手揽住我的腰不让我退。他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把额头抵着我额头,呼吸那么近,温热地打在我脸上。   他说:“旖旎,你是不是失望了……这样的我?”   我鼻子一酸,摇着头。   他又叹了口气,直起身把我按在他怀里:“那这样的段乘风,你愿意在他身边吗?”   我终于哭出来,伸手抱着他的腰,越哭越难过,哽咽着,一字一句:“我…好…想…你…”   段乘风,十二年了,十二年了,我好想你。      ☆、时光正好   段乘风做的饭吃到一半接到电话的我,急匆匆走出他家。在夜晚里吹着冷风,那时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天。我最爱的男人就站在我身旁,而我最爱的姑娘就站在我面前。她的发还是长到腰间、天然的黑色天然的微卷。她的五官纤细又普通,可是凑到一起,就淡淡地透出温婉水灵,她还是那样瘦瘦的,特别是腰,盈盈一握,永远穿着长裙,站在我面前,自带仙气。   她的声音有种水波荡漾的甜美:“小白。”   我说不出话,憋了半天“嗯!”了一声。   她就笑了,那天晚上没有星星,可她带笑的眼亮得我忘了星光的模样。直到我身边的人自我介绍:“你好,段乘风。”   她狡黠地眯了下眼,我看得清楚,她的每个小动作我都了解,然后说:“小白,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我站到她身边挽着她胳膊,故意蹭了她一下,然后说:“乘风,这是简濒,我闺蜜。”   “嗯……”简濒故意拉开一点和我的距离,“那么,这位是你的……?”   我脸一红,这姑娘实在知道我太多事儿了,我真怕她今天一股脑把我青春期里对段乘风所有的幻想和眷念全抖出来,吓得我赶紧再拉回她小声提醒:“别胡说!”   段乘风笑笑,不尴尬也不解释,一副坦然的样子,他说了句:“你们去哪,我送你们。”   “哎?”我赶紧打断他,“不用了不用了,濒,你开车来了吗?”   简濒看着我急就会习惯性莫名其妙地笑:“我刚下飞机打车来的。”   车上我一个劲儿拉着简濒讲她出国旅游的事,红灯的时候段乘风终于开口插了句:“旖旎今晚饭没吃完就急匆匆出来了、如果她饿了就多麻烦你了。”   平时少言少语的简濒今天不知道是怎么的心情好竟然还和他聊起来:“嗯,我家小姑娘最爱吃饭了怎么吃了一半就跑了呢,你家饭不好吃吗?”   我赶紧解释:“不是不好吃啊我是好久没见你我着急好吗!很好吃的!”不过说实话段乘风做饭手艺其实真的……并不是很好,和小时候一样。   段乘风笑了,顺着简濒聊:“嗯,可能是我做的不好吃吧。”   简濒真的今天心情太好了还接着和他聊:“你又给他炒'青梅竹马'了吗?”   我看向段乘风,他依然温柔地笑着:“那倒没有。”   那时我心里默默地有些感动,他笑着,也没有很反感我们的曾经。因为我们的很多的曾经,都有他母亲的身影啊,那时的我,真是白白肉肉的小姑娘,又爱吃又爱哭,段伯母看着我俩,就笑着偷偷和我母亲说:“看,我们孩子青梅竹马啊。”可又刚好被我听见了,那时我母亲有些东西不让我吃,比如一些垃圾零食之类的,那时我那么小,怎么懂什么叫“青梅竹马”,可是我就觉得“梅”应该是吃的,还以为又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就只敢和段乘风哭,一定要他做给我吃。最后他在他家厨房里呼上唤下加自己亲自下厨,终于用笋子和梅子给我炒了一盘“青梅竹马”,我吃了一口以后……就再也不愿意去段家吃饭了。   简濒和我回家,我姐姐一个人开着门没开灯坐在一楼影厅,听声音应该放的一部国外的老电影,好像还是黑白的。我也不好进去打搅她,就准备从大厅直接上楼了,结果她叫住了我:“舒旖旎。”   “嗯。姐姐。”   “你进来。”   我看了看简濒,偷偷示意她先上楼,正想招手叫一名家务过来带她,她温温柔柔低声说了句:“一起去吧。”   我进去看见放的《乱世佳人》,也没字幕,我叫了声:“姐。”她“嘘”示意我先不要讲话,片子正放到梅兰妮死的那段。我和简濒在一旁坐下,片子也快完了,我就陪着她安安静静坐了会儿,把它看完。   她也没开灯,直接问我:“去哪了。”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再加上简濒坐在旁边,就直接回答了:“那双鞋子不太合脚,我回酒店换了。你的那套礼裙和鞋子我在酒店都交给家务了,他们应该问过你怎么清洗存放了……”   “然后呢,”她打断我,“也没回来?”   我不知怎么的,故意忽略了段乘风,说了句:“姐姐,这是简濒,我最好的闺蜜,她今天回国所以我就……”   “知道了,”她再次打断我,“去睡吧。”   “嗯。”看来我姐姐对我今天的表现真的实在不满意,不过因为简濒来了我还是兴奋冲过了所有,和她洗漱好睡在一起,像无数个我们少女时代的夜晚,笑着闹着讲着悄悄话。   后来Fay并没有跟我提到这件事,所以我姐姐应该没有去她那讲我的不好。可这样就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了,因为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每天和简濒黏在一起,去读书时爱吃的店,逛我们喜欢的花园,去做我们以前所有喜欢做的,统统都做一遍,再去一遍。   去曾璐店里喝咖啡,曾璐比我俩都小,简濒又要比我大几个月,于是曾璐就叫我“小姐姐”叫简濒“大姐姐”,我们三个从小一起,像亲姐妹一样。   我还缠着她给我讲环游世界时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遇到的风景。她缓缓地讲着,又静静聆听我的那些事儿。反正我们每天就呆在一起,什么也不做都好,我其实不害怕孤独,但是害怕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可是和简濒在一起,我就觉得虚度光阴真好啊,每天傻笑着乱逛着,虚度光阴原来这么好。就一点不好,这姑娘总觉得我没事儿做就知道伸手问家里要钱,所以一路上边打工边旅游的她和我出去玩总不让我出钱,无论我怎么解释我们公司不让我坐班但我真的有工作她都不信,总觉得我是瞎掰或者挂名。我实在解释不清也就不管她了,反正这姑娘也有钱,我又吃不穷她。   等我和她讲来讲去讲到我不小心擦伤了她给我买的车还被一个“神经病”一样的大学生缠着时终于想起了几天前我对他好像不太友好的哥哥,再想到他似乎也很久没给我打过电话了,我自己也好久没去他们工作室玩儿了,于是愣了愣,想了下还是觉得该去去看看。   我和简濒解释着是一个真的又小又偏僻的县还是镇的,简濒说着没事儿陪我去,可我开着车还不停地给她做思想准备。其实我一直觉得简濒和我母亲才是一类人,就是那种隔着二十层棉花都能感觉到豌豆磕着自己的真公主。不过她直到进了那个路都觉得窄了三分之二的县城还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我怕她不习惯就是因为她永远不会抱怨。   到了N.L工作室,盛辞和盛该都不在,刘淮淮看到我倒是挺开心,叫着舒姐姐你好久没来啦。不过今天终于看到了那个有点陌生的男子,他喝了口水,衬衣斜穿半敞着不修边幅地样子:“哟,哪来的两个美女?”   刘维维一个剪刀扔过去:“沈狗,别打歪主意。”   我想着该是他们工作室常不见人的那个沈树吧。他坐在桌上侧着身子躲过剪刀,但手上端的水洒了一身,气了吼了句:“你他妈谋杀老子啊,这谁啊这么宝贝,我嫂啊?”   我倒是习惯了他们这说脏话乱打人,但就怕简濒不习惯,就想简简单单聊两句做一下就走了,于是直接无视沈树随口问了句:“小辞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呢,是最近学校太忙了吗?”   刘维维毫无起伏地说:“被他哥打断了腿离家出走一个星期了。”   真是亏她这么淡定了,不过我也知道她就爱这么说话,打应该打了,断腿就不至于了,主要是这个总是绑着马尾的姑娘心大,每天就死啊活的也不在乎。一旁的沈树依然一副事不嫌大都来最好的样子接了句:“哦是小混蛋的马子啊。”   小胖胖终于看不下去了:“阿树你别乱逗舒姑娘。”   “哦,”沈树回答着跳下桌子,“那我走了。”他还朝我吹了声口哨,路过站边上的简濒竟然还伸手拨了下她头发,然后坏笑着跳两步走了。   小胖胖赶紧解释:“那个…我家阿树就这样,他没恶意的……”   我有些生气,但还是没发泄出来,碰着我没什么,我就不喜欢谁碰着简濒,特别是男人。我回头只是默默帮简濒整理了下,她温柔的小声说着没事。不过我还是想着走了,结果简濒倒是自己走一步过去,看着刘淮淮在那对着设计图织花。我姑娘就喜欢这玩意儿。   她还轻声教着这个小妹妹一些简单的技巧,听的一旁织绣很好的刘维维也抬头看了她一眼,问我:“你朋友?”   “嗯。”我见简濒也没不自在,就和刘维维在一旁聊起来,讲简濒那出神入化的绣工。又说了说盛辞,刘维维一说到盛辞就皱眉,看来是真的对她家“小混蛋”头疼吧。我又问起陈晨,说是采购去了。小胖胖就在一旁抱怨这几天做好多事啊,我笑笑就过去帮他,反正做衣服这些事我也很熟悉。我再看简濒,倒和刘淮淮十分融洽,在简濒动手帮她绣了一下之后更是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崇拜得不行,他们这总有一种融洽的气氛,除了那两个兄弟都在的时候吧。   一做起衣服来我也顺手,简濒一绣东西也顺心,我俩就在N.L待了好久,直到刘淮淮喊了声:“今晚我们吃火锅漂亮姐姐也在这吃吧!”   简濒一向不太吃辣我想她应该不愿意吃火锅可是又可能不好说,正想我开口帮她谢了的时候简濒说了个“好”。我无奈地笑着,看来绣东西的她真的很开心啊。   一向也不进厨房的简濒还和刘淮淮一起去,我吓得赶紧跟进去,让她一边看着,我来帮忙就好。天知道我家公主真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啊。   刘维维在那炒火锅底料,小胖胖在那切肉,我和刘淮淮就帮着洗菜切菜,他们厨房真的好小啊,小得大家挤在一起竟然觉得温馨。大家忙过去忙过来,坐在一旁的简濒也破天荒一直笑。小胖胖去冰箱拿个肉路过她都能看直了眼,刘维维就笑着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骂他不争气。   我们正忙着着忽然听见外面有动静,刘淮淮停下动作“哎?”了一声,一双洗菜的手还滴着水,就简濒没事儿做,她只好站起来自告奋勇说了句:“那我去看看吧。”说着就出去了。他们厨房在隔间里面,反正他们住的这个地下室完全没什么房间规划可谈,简濒出去后就没了声音。   见我有些担心刘维维说了句:“旖旎你擦净手去看看吧,该是King回来了,他们也不认识……”   我一想起盛该那个冷漠的样子,就嗯了声,擦了擦手,刘淮淮还在一旁超级不满地抱怨:“我家King人很好的好吧……”我笑着,小姑娘就爱瞎崇拜。   我走出去,看见简濒和盛该站在楼梯口也没动,我就喊了她一声,走过去。她回头不知所措地看了我一眼,我一走近立刻闻到一阵酒味,盛该已经不太站得稳了,简濒不知怎么办只好伸手扶住他,他又应该是不认识简濒,一遍一遍把她拨开。   “喝这么多……”我微微皱着眉过去扶着他,把他往他的房间带,还不忘继续数落他,“亏你找得到家,你弟弟多少天没回来了你知道吗?也不在学校,你不管他,也没见你管好自己!”   简濒在一旁担心地说了句:“我去厨房帮他要点醒酒的东西。”   我朝简濒点了点头,就自己把他送到了他房间,想让他躺床上,可他就坐在床边不动了,躬着身子垂着头,一言不发。我见他这样也不好再骂他了,小声问了句:“你是不是难受?”   这时刘淮淮端着碗急匆匆跑进来:“盛哥哥,盛哥哥!真喝了这么多!盛哥哥我帮你兑了点蜂蜜水你先喝喝,你想吃什么吗,你想要什么,你怎么样了,盛哥哥。”   他终于说话了,声音哑得不行:“没事。”   刘维维在外面冷冷地喊了句:“软妞你还不出来做饭干啥,他没喝醉过啊又死不了,守着干嘛,你还让客人在这帮你做饭啊。”   刘淮淮应了声“来了”还恋恋不舍,然后对我说:“舒姐姐你在这先陪一会儿哥哥,我一下就过来好吗?”   我见她这么担心就说了句:“还是我去吧……”想把她留在这,结果她似乎更怕她姐姐,把蜂蜜水放我手里自己着着急急往厨房跑。   我无奈地端着蜂蜜水,他还是坐在床边垂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好把蜂蜜水递前,问了句喝吗。他不理我。我就把蜂蜜水放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又问了句:“你干嘛喝这么多?”   他终于抬起眼,眼眸又黑又深,盯着我,哑着嗓子一字一顿问:“你怎么又、在、这?”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问的。   “我碍着你啦?”   他皱着眉看着我,表情完全是忍着怒气的样子,这时简濒站在门口象征性敲了敲,然后又端来一碗汤:“我家秘方的解救汤,喝点儿吧,不然第二天会头疼,那我就放这了。”她把解救汤放蜂蜜水旁边,然后看向我,“小白,要吃饭了呢。一起去吧。”   我也懒得管他就直接出去了,简濒倒是特别温和地和他说了声“有事叫我们”,虽然他还是一言不发,简濒也不放在心上,出门后还不忘给他轻轻拉上。   出去刘维维也说不用管他,让我们安心吃就好,这姑娘真是从认识就一直没心没肺的,小胖胖只要看到吃的就开心,在他俩的带动下气氛也好起来,因为简濒不吃辣还煮了鸳鸯锅,刘淮淮刚开始还担心的样子,吃着吃着就忘了,小姑娘真好哄。我又想起她姐姐叫她“软妞”,就暗暗觉得好笑。   他家吃饭太有气氛了,我都没见过这种,别说简濒了,谈天说地,刘维维还一捞裤脚光着小腿肚一脚踩着自己凳子上大大咧咧吃着菜聊着天。小胖胖喝两口啤酒劲儿上来还声音又大边吃边讲,说他从小学习好但是老被别人欺负,然后盛该是那个学习又好还最能打的同学,他就最恨他了,结果没想到有一次他借给他弟弟盛辞的钱盛辞不还,自己又不敢去要,盛该后来知道了直接把盛辞一顿暴打之后把钱还给他的那一刻起小胖胖就决定永远跟随他。我笑得前俯后仰,小胖胖还说他家虽然不算富裕但也算小康,家里都希望他考公务员,但是知道盛该在这开工作室,就义无反顾来了,家里不同意,现在他妈妈还不搭理他。我在一旁笑着:“问什么不同意?”   小胖胖无辜地看着我:“除了同意我在这吃饭几乎没给我开过工资……”   我来了兴趣继续问:“那维维和淮淮呢,怎么在这儿的?”   刘淮淮咬着骨头吐字不清地说:“舒姐姐叫我软妞就好~我是大傻的跟屁虫。”   大傻就是刘维维,她高兴的时候他们就这样叫她……不高兴的时候,就等着挨揍。刘维维瞥了软妞刘淮淮一眼,说了句:“你不是因为你盛哥哥长得帅?”   正在我们笑着的时候盛该把门一开走出来,看来是酒醒了些,也不管我们就当没看见直接往外走,软妞淮淮还在啃骨头,愣着不知道是吐字不清还是刚刚她姐姐的话没反应过来,喊了声:“帅哥哥,你次哪?”   然后我就看到楼梯口走下来两个人,沈树提着盛辞的衣服扯着他进来,看见盛该就把盛辞放了自己靠着墙站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留他俩兄弟面对面。   我们这边一下安静下来。   ☆、各有心事   盛辞忽然扯着嗓子喊了声:“姐姐,我好多天没吃饭了走不动你能过来……”   盛该忽然一膝盖踢到他肚子上,他立马疼得躬着身子。我确定那小混蛋那句“姐姐”是在叫我,就过去扶着他,回头骂了句:“你喝多了吧。”   盛辞见我来了又习惯性把头蹭在我肩头,闷闷地说:“我听说你来了才回来的,你要保护好我。”   沈树在一旁更开心了:“哟,真是你马子啊!”   盛辞竟然继续闷着声说了句:“我姐姐。”   盛该一把扯过盛辞,沈树像是凑热闹一样上来伸手挡在两人中间,歪着头看向盛该:“别打啊我俩聊美女呢!”   但盛该的怒火估计真的压不住了,盛辞见沈树站中间就赶紧往我身边躲,但盛该还是扯着他衣服,盛辞转过头巴巴看着刘维维。   刘维维真的可爱,平时也不管他,但估计真的这个小混蛋跑了太久了一回来看着还是心疼,终于看不下去了过来一巴掌敲沈树头上:“就他妈瞎胡闹。”然后转身边骂边推了盛辞一把,看着好像在教育他,但傻子都能看出来她是把盛辞推得离盛该远了。   盛该一般都很给维维面子啊,看这情况就没说话就站在那,表情阴沉。   沈树也饶有兴致对我吹了声口哨。   我过去拉着盛辞对维维说:“好了好了,你看都吓着我小冰了……还有小胖胖,我们吃饭吧吃饭吧。”维维也放过他往火锅走,我拉着他恨铁不成钢:“以后别瞎跑了。”   “哎?哪来的?”他转过头看见简濒呆萌地张着嘴愣着,但是看见火锅就奔过去,“先吃饭先吃饭,饿死我了。”   沈树在一旁提高音量:“走吧~吃饭!”边喊边走过来。   盛该还站在那,刘维维忽然硬着声吼一句:“干嘛啊?肚子里全是酒,解了就过来吃饭!”我还第一次见有人吼盛该,瞬间觉得刘维维好帅。   一旁的的盛辞一边紧紧盯着涮着肉一遍嘴里还喊着:“哥,你过来啊,我好想你的,吃饱了再打我呗……”虽然说得听起来很没有感情。   盛该忽然过来一脚踹盛辞凳子上,盛辞着力往前一冲差点没扑进火锅里,他停住,表情暗下,忽然把手上的筷子一扔起身面对盛该:“你他妈是喝多了还是有病啊?”   盛该冷漠又阴翳:“我警告过你什么?”   盛辞紧紧盯着他哥的眼睛:“我为什么要记得?我为什么要按照你要求的活着?我为什么要成为你希望我成为的那种人?人生来自由,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可以束缚我。”   盛该沉着眼:“继续说。”   盛辞瞪着他哥,眼里都是怒火,却忽然闪了闪,像是被一盆大水扑下,瞬间灭了,他移开目光,微微低了点头,说了句:“我错了。”   我一愣?这小孩儿也变太快了。一旁的刘维维扬着声:“老娘以为你有脾气了呢,还这个怂样!”   盛辞也不理她,抬眼看着他哥,声音缓和下来:“那不然,我,送舒旖旎回去?然后就回学校……好吧!”   刘维维伸手就想打他:“人家饭才吃了一半你他妈自己想跑还拉垫背的你……”   盛该忽然打断她冷冷答了句:“去吧。”哦,我算是看明白了,比起看他弟不顺眼,应该更看我不顺眼呢。   盛辞开开心心“哎!”了句,一旁的我赶紧拉着简濒和刘维维刘淮淮小胖胖仨道别:“吃饱了吃饱了,真的,简濒更吃饱了,她下午一般不吃东西,真的……那就麻烦你们收拾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开着车盛辞在后面默默不说话,简濒在副座从倒车镜看了他一眼,细细柔柔地问了句:“你们家就你俩吗?你们爸妈呢?”   盛辞特别顺溜地答了句:“死了。”   简濒明显惊了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我也没关心过,这事还第一次听说。但盛辞说的太随意了太无所谓了,再想起段乘风提起他的母亲时那种沉重,让我觉得盛辞性格言行都有些古怪。   简濒反应过来,又继续和他聊天:“那你是哥哥带大的吗?那你就不该这么不懂事呀……”   提起这事我就知道为什么了,插了句:“性格古怪的是他哥哥吧,你没见过,他打起盛辞的时候一点都余地都不留……”   简濒轻轻“哦……”了声,说:“怪不得你忽然跟他道歉呢。”   “不是,”盛辞忽然默默说了句,然后看向车外,很久以后才说了句,“我不怕他打我。是他不想要我了。他看我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想要我了,我才道歉的。”   车里忽然沉默了,外面下起小雨,我默默把车顶关上,说:“先送你回学校吧。”   盛辞下车的时候简濒把我车的备的伞递给他,温柔地说了句:“进了学校里买点吃的。”   第二天早上我是五点整接到Fay电话的,我皮肤底子还好也很白,只涂了点润唇提气色就赶出了门,那时候路上还不堵让家务送我一路通畅,而我抓了一把衣服和鞋在车上选着穿搭的,从家赶到办公室一共只用了二十三分钟,离她说的半个小时早了七分钟,我舒口气。   Fay看了我一眼,露出少有的微笑:“舒旖旎,今天你来,是给你说三件事。一,启正集团总裁舒首南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认为他的两个女儿应该适当熟悉集团业务,从作为启正的源头以及中心的DILER开始学习,从你上次交的三百张设计稿里,我们一致认为你秉承了Nymph白槿女士的设计风格,所以最终决定直接把你交给我来带。哦对了,上次你走掉的那个聚会就是为你入职举办的。”   听到这我就更懵了,接了句:“不是、我不是知道所以……我接到通知太迟了……”   “我知道,”她的声音温和笑容得体得让我觉得更加可怕,她继续说,“嗯,我故意的。现在说第二件事,就是我对你的要求。首先,我不允许你坐班,不能在公司逗留;其次,以后除了我,李总监或者其他人也可能会让你交一些设计,我希望你可以做到不露痕迹地展现瑕疵;最后,将来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许站在我这边。”   我默默思考着她的话,虽然捉摸不透,但我知道我已经卷入了一场风波里,但我对即将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就是说,我是一枚棋子,但是到现在这一刻,我甚至不知道我这枚棋子的用处有多大。我看着Fay,这个我母亲带了二十年的徒弟,我想我还是偏向于信任的:“好的。”   她点点头,喝了口桌上的咖啡,缓缓放下,接着说:“第三件事,八点十六分的时候,我希望你正好出现在段家。”   “段家…”   我的车在离段家不远处停了一个半小时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好是八点十六分,索性早上的风很好空气很好,整个人神清气爽我也没什么脾气,等到十分的时候我去按了门铃,他家家务领着我进了大门,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要来做什么,只好问:“段先生在吗?”   家务答:“段先生早上八点正好出门了。”   我又问了句:“那段少爷呢?”   “段少爷每天八点十分准时出门呢。”   我心里一阵空白,人都不在那我来做什么?这时家务从大厅出去偏走一段,带我到后面花园里,结果那是一间精致的敞开欧式小洋房,应该是专门晒晒太阳,喝喝下午茶用的。而我的记忆里以前是没有这个房子的,应该就是个花园,因为段伯母喜欢,还建了一个极大的喷水池,中间有一个汉白玉的美人雕像,那个美人就是照着段伯母雕的。   这时那个家务说:“我家夫人每天早上八点十五分在这里吃早饭,我已经通知再给舒小姐备一份儿了。”   我这两天接受的新事物比较多让我真的有点不能消化了,我走进去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家居袍坐在白色沙发上。她看见我,“噢”一声:“舒……”   我礼貌地微微弯了弯身子:“旖旎,舒旖旎……伯母好。”   她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到她对面,这时另一份早餐也上来了,一杯热牛奶,一小份沙拉以及一小块牛肉。我坐下,她打量着我,然后说:“你还是第一次来呢,你姐姐倒是常过来。吃吧,别客气,像家里一样。”   我点点头:“嗯。”   她喝了口牛奶,还是仔仔细细看着我:“我呢,自打你回国以后就没见过你。昨晚和你母亲在电话里聊起,没想到她今早就直接叫你过来了。”   当时我脑子里迅速运转,看来我母亲不仅知道段伯父续弦的事而且她俩还挺熟,但我却对此事一点不知,而且我姐姐常来,表示她们关系也还不错,那我回国的事她必然知道,但我不仅来是她提出的,还空手就来了。我当时就不好了,但还是微笑着说了句:“我也没客气,直接来打搅伯母蹭顿早饭吃……”   “没事没事,”她笑着,“我也没闺女,儿子呢,你知道的,早饭都是拿着就走,还是这么一块儿坐着慢慢吃好,你以后只管常来,我知道你小时候就是常来的。”   今天认识得太仓促我实在摸不清对面的女人,这话怎么接都不好,毕竟我小时候常来看的是乔玉伯母啊。我只好含糊着:“嗯嗯……那我常来,牛奶真好喝,好像很新鲜呢。”   “嗯,”她顺着我转了话题,“宁生在远郊收购了个奶牛场,自己喝鲜牛奶也放心。对了,你今天有事吗?”   我想了想也不过是和简濒的约,不过可以推掉,主要是我不敢拒绝她啊,就说:“应该是没什么事儿的。”   她笑着:“那就陪我练练瑜伽吧。”   吃过早饭我被安排在一个露天瑜伽场等她,她素颜瑜伽服的样子其实挺朝气的,不像是一个只知道在家里呆着的豪门少奶奶,而且我来是经过Fay通知,有一点下达命令的感觉,让我觉得我们这次见面不是这么简单。但是Fay并没有说清是什么事,就像上次那个聚会,我竟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主角是我,她好像要把我卷进很多事,但却又故意让我输一样,不过她的背后是我母亲,所以我也没有多惧怕。   她跟我练瑜伽的时候并不怎么和我聊天,只轻声提醒我注意感受,什么时候吸气呼气,我就跟着她做,两个小时以后她才练完,带着我去洗澡梳洗。   她穿衣简单大方,并没有过多的配饰,左手手腕戴着一只细细的镶钻手表,很精致,但看着并不像全新,应该是常戴的。我很少见她们那些什么都不做的少奶奶戴表,而且,Fay让我过来时可以说了一个八点十六分,不是Fay平时对时间的苛刻,其实是说明这个女人的时间观念很强,如果说她日日如此,那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她化好妆,眼影是淡淡的珍珠白,偏光泛金,她的眼小但脸偏瘦骨骼分明,鼻子小巧细长,整个人很有东方韵味,她的手指划过摆得整整齐齐丝毫不乱的化妆台。看一个女人的性格一定要看她的化妆台,女人们一生买的最多最杂的就是护肤品和化妆品了,怎么放真的才最考验一个女人的性格和品味。而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桌上按功效分类,再按瓶子高矮颜色分类,连口红那个架子都按不同的粗细长短再分类。每个女人都有爱用的几样东西,一般来说都会放顺手的地方再将别的按喜好摆好,但是她的梳妆台完全看不出喜欢用的那几样,就是说,她宁愿麻烦也要苛刻,也说明了她极强的耐心和性子。   是个厉害的女人啊,我心想着,她忽然叫我:“旖旎,来,给我挑支口红。”   我看着她的超大水晶口红架,都是将色号对外摆的,挑就麻烦了,我不能一支一支拆开看看什么色,而且很多口红膏体或者唇釉本体和涂出来颜色都不一样,我不能在手上一支一支试吧?我默默看着,先排除限量款,谁知道她有没有收藏限量版的癖好,再排除一些小众的,挑一支正的红吧,偏一点我都不敢选,但哑光容易涂厚,这样的正红有攻击性,谁知道她喜不喜欢这风格呢,挑一支水润的单次上色稍浅,多涂几次能叠厚。经过一大波计算我终于给她递上了一支自己认为好的。   其实这时候我可以说话,天花乱坠一夸,说不定不好也能说成好。但女人和女人的默契一支口红就能碰出合不合,我看着她,扬起四十五度微笑露六颗牙齿:“段伯母。”   她接过,若有所思地笑着,把玩着看了看,再一笑,打开仔细涂上,厚涂,然后看了看镜子:“还是你们年轻姑娘会挑,嗯,以后叫我靳伯母。”她笑着站起来,“我和你段伯父,还没结婚呢。”   她知道我在试她,倒是直接说出来了,坦诚大气,我乖乖点头:“靳伯母。”   不过她已经住进段家,家务叫她夫人,她叫段乘风儿子,看来地位也挺稳的,就差一张证了,可这张证没拿到,她估计也做不好这个豪门少奶奶,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吧。   离开段家我开着车去了SI□□N的中国区总公司,这次前台姑娘们看见我十分殷勤,虽然上次也接待得体,虽然人对人的态度虽然可以通过一些特定的礼仪表达,但是人接收到很大一部分都是靠感受的。   我是乘他的私人电梯上楼的,直接带到了他的办公室。进去是一个单间,有一个女子坐在那里整理资料,送我的前台姑娘说了句:“姜助理,这位是舒旖旎小姐。”   应该是段乘风的私人助理,她抬头看到我立刻站起身鞠躬:“舒小姐来了,风少之前已经打过招呼了,舒小姐您直接进就好。”   我还挺惊讶的,连这样都不用打招呼吗,她只轻轻敲了两下,就直接帮我推开门。   进去的时候没见到人,我往里走,在里面靠落地窗那有一个防盗玻璃工作间。阳光很好,暖暖地照下来,他那样认真地看着他的指尖,那里流转的让人惊艳的光芒。   他在切割钻石。   我就站在他面前,觉得满满的温柔和暖意。这时候我再一次感受我的初心,我的童年,我最美好的记忆,全都落到了实处,他在这里,他回来了。站在我可以触及的地方,没有风尘仆仆,他这样干净得体,像我无数次梦里期盼的那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看到我,正午的阳光下他的脸有些迷惘,然后渐渐笑了,起身走出透明工作室走到我身前。   我不知道是他的眼是被时光洗去了小时候的霸道,还是因为现在太美好让我只看得到他眼底的温柔。他看着我:“旖旎。”   我望着他,觉得被阳光刺得愣住了,没有反应没有回答,傻傻笑着。   然后他用双手捧起我的脸,笑得仔细又认真:“旖旎。”   我终于反应过来:“嗯!嗯!”   他笑容灿烂,伸手轻轻环住我:“你来了。”   “嗯……”   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我都想你了。”   “我、我……”   他笑出声,放开我,无奈地看着我窘迫到有些发红的脸,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低头凑近我,手往下一只手指轻轻摸了摸我的脸:“素颜啊……”   我出门本来只涂了润唇在他家吃饭时都吃没了,练了瑜伽以后洗过澡更是什么都没有,陪着靳伯母化了妆我自己想着算了就没用,靳伯母还笑我年轻大胆,后来不知怎么就忘记了直接来了这。我有些不知所措低了低头。   他手伸到我背上,稍用力把我揽到他怀里,我刚好靠在他胸口。太近了,能听见他的心跳。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抱着我,也不放手。阳光下,连防晒都没擦的我却是满满的安全感,我环住他,乘风哥哥啊,我的。   我们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久,他没动没做别的,就那样抱着我,温柔地,没有用力气也没有松开,他呼吸又轻又稳,像是在思考一件很久远的事,我想我也看见了红豆树下的那对小小的男孩女孩,童言无忌,承诺着一个童话。   很久以后,他把下巴轻放在我头上,柔声问:“去看么。”   我脑子还在空白:“嗯?什么?”   他又笑出声,更紧地搂了搂我:“你不是来看SI□□N珍藏的?”   我一下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哦,嗯,走吧。”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好笑地跟在我身后:“我是坏人吗?”   “啊,不是。”   “那你紧张什么,嗯?”   “没……我热。”   “你……没谈过恋爱么?”   “没、怎么……我有人喜欢的!”   “旖旎……”   “哎!又怎么了!”   “不是走那边……”   我定住,满满的不知所措。段乘风竟然在我身后乐得笑出声,然后伸手揽过我:“这边。”   我赶紧扒开他,看了看周围,然后轻声说了句:“好好走。”   他在一旁努力忍住笑,还不忘憋出一个正经的:“嗯。”      ☆、只愿为你   其实这个地方我来过,小的时候。只是现在这里用了更高科技的防护而已,经过一系列的扫描认证才进来,这里还同我记忆中的陈设一样,每一件珠宝都单独陈列在一个透明密封箱里,保持着所需的恒温和干燥洁净的空气,在众多灯光下,闪耀着独自璀璨的光芒。   我默默看着,在众多陈列格里,和我记忆里一样,有一些是空箱,只是我小时候就是好奇但没注意,现在仔细数数,有六个。只是其中一个空格,不同别的虽是空的但依然打着光,这个空格周围的光灭了,暗暗的在那里,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段乘风走到我身边,轻声开着玩笑:“这件最讨舒小姐喜欢?”   我没说话,还是那么看着,心情沉重。   段乘风轻轻叹了口气:“这是我家珠宝的家谱,每一件都对段家有极大的意义,空着的就是家谱有名但珍藏于家族人手中没收归的。这个没光的……是流落在外没收归的。”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怎么不收归呢?”   “嗯,”他拖了一下,还是答,“据说是我母亲弄丢了。”   我低头想了想,又抬头问他:“是枚什么样的戒指?你见过吗?”   他顿了顿:“是我家世世代代单传儿媳的婚戒……我没见过,生我之前就丢了吧。刚好轮到我,就没了呢。”   我转身看着他,轻声问:“你想要吗?”   他眉头微微紧了点,郑重地看着我,眼眸闪了闪。   我看着他的目光忽然急了:“不是……我知道在哪,但是、但是……我也不确定……”   他忽然一把抱住我,紧紧的,我能听见他稍急促的呼吸,他没说别的,却唤了声:“兔子。”   我紧紧闭着眼咬着唇,就是这一声,我知道我穿越千山万水要走来只为这一个目的,这个我最黑暗的世界里出现过的光,我要好好站在他身边,就像他这样稳稳抱着我的安全感。   我回家仔细研究了那几张照片,再问江微阑要了电子版,她发过来的几张依然不是很清晰,她说所有摄相机照相机里的都被强删了,当年就保住了手机里几张,已经是当时很好的手机拍的了。   我只好给简濒打电话,她安安静静听我说完,只说了句:“嗯,你到N.L来。”   我还挺茫然的不知道她怎么跑那去了,也不知道她在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开着车紧赶慢赶赶过去,结果他们几个其乐融融,简濒脸上有着只有对我才那样甜的笑容。所以她跟我解释她在这应聘上了工作的时候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于情理之中,我完全理解。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把她箍得太紧了,除了我都没有别的朋友,所以她才要环游世界。今天她这个样子,我心里酸酸的又觉得打心底里开心,我的冷美人,终于学会了对更多的人灿烂地绽放笑容,她都不知道,她笑起来有多美。   今天的N.L,依然是他们刘家两姐妹一个小胖胖吴沫蓝外加一个冷冷的斯文眼镜男陈晨,现在多了一个简濒,画面似乎更加和谐,简濒的温柔和包容,倾听和照顾,似乎刚刚好的黏合着这几个人,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她见我来了,上前拉着我,温柔地问:“小白,你说什么事?”   “我、有事要请你帮忙,关于……一件衣服。”   我一边解释一边拿出平板给她看,刘维维他们几个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简濒仔细看着,说:“如果不讲究一模一样,其实这些花纹有很多重复的,主要是我们文化里崇尚对称美,主要的细节我们可以将五千曾历年来出自牟润生老爷子设计的群褂对比推测一下,但就是复刻起来耗时耗力,只怕短时间内出不来,但真的要做成件差不多的,应该问题也不大。”   见她和我的想法差不多,心里便有了底。   简濒接着说:“那我们首先先收集一下老爷子的作品,对比着把初步设计图画出来,需要什么材料再着手准备。”   “你们也挺有胆的。”陈晨在一旁边整理架子上的布料边说。   “是啊,”刘淮淮凑上来,“这个看着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太繁琐了。”   刘维维一面走回去缝衣服,一面说:“我没事也能帮帮你们,不过你们真可以等等King回来帮研究下,别看他整天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样,这方面他真很强的,不然你当我们几个跟着他真是为了混吃等死啊。”   虽然我接受了他们的意见,但最终以之后某一天好不容易遇见盛该回来我跟他简明扼要讲述之后,他沉默并直接忽略然后又离开的态度为失败而告终。这让我有些想知道他这种对人的态度是怎么就同意了简濒加入N.L的,但转念一想以简濒的手艺应该也是人人抢着要的那种吧。   只是盛辞知道我要在这里准备复刻衣服的前期工程这件事以后非常开心,没事儿就往工作室跑,我在那做事他在旁边不是打游戏就是吃东西,反正就跟我旁边粘着。因为这件事忙起来以后我就很少闲在家了,有时候在公司接的事也过来完成。只是我姐姐有一天忽然问我,公司事儿特别多吗?我站在那愣了下,还是没做解释,只含糊地嗯了声。   我天天在N.L腻着也不好意思,偶尔也会在他们赶订单的时候帮着做,时间久了觉得我也是其中一员似的。   那件裙褂设计初成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印了张大大的贴墙上,我那时忽然就觉得,原来这就是团队。其实一件这样的衣服一个人做是划不来的,除非他一年两年只做这么一件,但是如果很多人做,就是在节约单个人的生命,去共同完成更多的作品。所以现在很少的高级订做是一个绣工单独完成了,有时候看看这件老爷子一人完成的皇褂,我们都会感叹这就是爱情,我为你消耗着生命,却甘之如饴。   晚上给我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她安静听完了我的陈述,我想着也许她会生气也许她会骂我也许她会觉得,为什么自己的女儿要不管不顾去做一件她拒绝掉的事。可她还是没有,她只是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可以密调出几个绣工帮你,也可以为你们提供场地,等几天我再联系你。”   她没有指责,甚至音色都没有起伏。我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但我知道我能做到的,是不去深究原因。她有她的理由,我有我的理由,既然她不问我,我也不应该随意问她。   那几天我便继续待在N.L抠一些设计图的细节,简濒也联系了她家里为我准备好了我需要的一切材料。她什么都不说,就这么默默支持着我。陪着我研究对比,画了改改了画,熬了已经近一个月了。   晚上我继续和简濒讨论着实际做起来时的步骤时,段乘风打来电话,我看着这边也已经准备差不多了,而且我们确实好久没见了,就答应见面,本来说我去找他,可他在那头微微有些急:“你说地址吧,我来接你。”   我挂了电话就提着包要走,本来想一个人站在门口等他,让简濒等会儿出来再一起走,简濒十分理解我焦急心情地笑着陪我走出去:“算了算了,我陪你等吧。”   盛辞见我要走就在后面跟着出来,坐在旁边台阶上啃着苹果:“谁啊,这么急?”   我佯装瞪他:“没谁!”   简濒就在一旁暧昧地笑着。   段乘风来的时候车里还下来一个人,他俩面对我和简濒站着,段乘风看见我,靠在车门上笑着:“什么地方,我们转了半天。”我没答话,他看了看气氛,又说:“旖旎,没事儿,我和他说好了,他不会找你事儿了。”段乘风朝我走几步,“没事儿,有我在。”   这时盛辞忽然起身站在我身前,对着段乘风:“你谁啊?”   我没理他俩,只是伸手握着简濒的手,她的手细细的,骨骼分明,只是很冷。果然再见了,和我们。   段乘风看着我:“旖旎?”   我只看着对面,冷冷地说:“成雨豪,请你离开。”   成雨豪还靠着车身,扯着嘴角笑了笑:“一起玩嘛,怎么了?”   我看向段乘风:“你为什么带他来,为什么电话里没说?”   他有些诧异我忽然发脾气,也许是从没见过我这样,笑容也散开,说:“雨豪也算我朋友,而且你们的事我也知道了,就是小时候的一些矛盾,旖旎,我们都这么大了……”   “可是我不喜欢他!“我朝着段乘风吼,“我就是很不喜欢他!”一旁的简濒扯了扯我的手想让我别说了。   这时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盛辞嘴里咬着苹果含糊着喊了声:“哥。”   盛该回来了,他走过来面无表情看了眼段乘风,然后看了眼盛辞,完全对这些不感兴趣,准备进门下楼。   这时成雨豪朝前走两步:“哎,那谁,我俩认识吗?”   盛该挺高的,进地下室的门有些矮,他刚躬着身子准备进去,听到这话又退出来转身看了眼对面,站定:“不认识。”   “是吗?”成雨豪说着继续朝着他往前走,忽然就转身一手搭在简濒肩上,低头凑近她,压低声说了句,“好久不见。”   我反应过来他是声东击西时立马想推开他、他很有准备地退到一边,对着我双手投降脸上是得逞的笑:“我错了,哈哈,我就打个招呼你别激动。”   我转头看见简濒紧紧颦着眉咬着下唇不说话。这时段乘风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走到成雨豪身前:“你在干嘛?她是旖旎的朋友。”   成雨豪满不在乎地笑着对段乘风说:“我知道啊,她还是我……初恋女友。”   段乘风皱了皱眉,转过头看了简濒一眼,又回头看着我:“不然分开玩?”   成雨豪在他身后:“哈哈,怕什么、我又不怎样,风,我答应你女朋友在就不会乱来,你不信我?”   段乘风转过头:“你已经乱来了,你吓着简濒了。”   这时盛该意外地走到简濒身边站着,微微侧头看着成雨豪:“你初恋啊?”   简濒“嗯”了声。我有些意外,因为简濒从不对外承认这段感情的,没想到她对盛该这样坦然。   盛该看着成雨豪,忽然提了点音量:“那就认识下吧。”   成雨豪眯起眼,盯着盛该,许久才说了句:“走着?”然后转头看了眼段乘风,“一起?”   段乘风看了我一眼:“我送旖旎回去。”   成雨豪歪着嘴扯着笑:“这么宝贝?这就要带走了?”   段乘风没理他,转身看着我,我把车钥匙扔给他。成雨豪和盛该也上了车走了。我回头看了眼盛辞,他刚好把苹果吃完,也不理人,只是拿着核转身往旁边垃圾桶一扔,直接进了门。   上了车,和简濒坐在后面,我握着她的手。可她坐在我身边,只看着前面那辆车,表情平静又温和。直到前面那辆车转弯,她还是微微转过头望着。再想想简濒为什么要来N.L工作,刚刚盛该为什么忽然要和成雨豪一起走,我便有些明了了。我坐在一旁反复回想着第一次带她来N.L的那个晚上,简濒走出去,扶着那个回来的醉醺醺的男人,他抬起眼,和我无数次看到的一样,那是一双深得璀璨的眼眸,也许她看了那么一眼,就决定以后都要留下吧。   我放开简濒的手,抬头说:“乘风,先送小冰回家。”   他在前面“嗯”了声。   简濒这才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但还是没说话。直到她下车,也只说了句“慢走。”段乘风坐在前面,等我送了走简濒再上车以后,问我:“我们去哪?”   “你送我去个地方吧,然后你开我车回去就行,我会叫家务去你家取车的。”   段乘风没回答,只是启动了车。   到了地方我跟他说了再见下了车,他忽然也下了车站在我身前,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扶着我双肩,微微弯腰看着我:“旖旎?你生气了?”   我退一步:“没,我要上楼了。”   段乘风直起身抬头望了一眼:“住着谁?”   “我一个朋友。”   段乘风看我一眼:“嗯,那我走了。”   给江微阑打电话的时候她在那头还挺惊讶:“旖旎?怎么啦?”   我说:“我在你楼下,方便见面吗?”   她竟然直接披着家居袍穿着拖鞋下楼接我,也没化妆,这样的她看起来干干净净,虽然依然遮掩不住那份强大,但却独有一种温柔。这里属于这座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了,我们坐电梯直达三十六层,进了她的家。   家里很乱,衣服鞋子到处乱扔,反正像一个女生的房间,我问她:“你一个人住吗?”   “嗯,你随意坐。”她倒是直接坐在地上,桌上还有一堆纸和还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   我坐到她身后的沙发上,看了一眼对面的落地玻璃,没关窗帘,窗外是这个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夜景,再回头看了眼对着这个城市加夜班的姑娘,问了句:“你在工作吗,会不会打扰?”   她朝我移了移:“说吧,怎么了?”   我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她。她笑笑:“直说。”   “你现在能带我去找你男朋友吗?”   她低头思索了一下,然后起身:“去趟卫生间。”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打扰了,有些不安地在那等,十分钟,江微阑妆容精致服装整洁站到我面前:“走吧。”我愣了一下:“这么快?”   江微阑不仅化妆穿衣快,开车也很快啊,但却让人不觉得危险,特别稳。她直接开到YEP俱乐部,这是一个开给有钱公子哥玩的,各种场景设施应有尽有,酒吧区练歌区密室区高尔夫区等等一应俱全。我虽然很少来,但这里还是很早就直接给我开了最高VIP,因为这里没有VIP不让进的,我想了想,他们应该不会过来吧,不然就是成雨豪带他进了。   她没问服务生,倒是带着我转了会儿,找到了一个往外走的男人,是她认识的人,问了句:“嘿,肖哥,成少呢?”我心里想着,江微阑果然还是有心计的,要是她直接问服务生,也许她来这的消息就会很快被成雨豪知道,虽然她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面对不知道要干嘛的我,她还是默默帮我拿捏着。   那个肖哥回头看见她:“阑姐,成少在地下赛车场,好像今天赌车挺热闹的,我媳妇儿来了我正要出去。你去看看。”   我跟着她乘电梯下去,她转头看着我:“怎么,不要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我低着头没说话。   这个地下赛车场,就是给公子哥挥霍钱挥霍精力的地方,人很多,围着车道站着。江微阑带着我找了个高一点的地方,看了下,说:“两辆车都是成雨豪的。”   我看了眼,两辆车很快,但差的距离也不远,已经接近终点了,黄色那辆超跑压着红色那辆超跑不超过一米过线,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黄色超跑下来的那个人影,应该就是盛该了,因为他下车后迎上去的那个身影,我离多远都能认出来,是简濒。   嗯,她还是来了。既然简濒来了应该就没有需要我帮解决的事了吧。   前面人声鼎沸,我站在江微阑身旁,两人的安静好像与这个地方都不符合,我问她:“你要上去打个招呼吗?”   她转头:“你呢?”   我摇头。   她一笑:“那走吧,送你回去,我还回家审稿呢。”   车开到我家门口,我的车刚好停在一边,江微阑挑挑眉:“风少耐心这么好呢。”我转头笑笑和她说再见,让她小心开车,天知道她开车真的很快啊。   看见我下车他也下了车,站到我面前,我有些责备地问:“大晚上不回去等我干嘛?”   段乘风脱下外套披我身上,大门的灯是复古的昏黄,照着他显得格外温柔。他拉过我的手,把车钥匙放我手心,没问别的也没说别的,只是轻声让我“回去吧”。我低着头吸了吸鼻子,伸出双手,他走近一步,就势轻轻搂着我。那晚有点凉,我再次吸了吸鼻子,带着些鼻音,听起来像撒娇:“我想和你走走。”   他伸手摸了摸我头发,把下巴在我头上靠了靠,过了一会才“嗯”了声   我伸手牵着他,他的手干燥但很温暖,他带着我往前走,这里路很宽,偶尔过车,但几乎没人,不过走一段路转过去就是繁华的商业街了。我们走了很久,也没说话,等快到商业街的时候,我低低说了句:“我饿了。”   段乘风终于带了些笑:“这么能吃?”   我仰着头看他:“啊,很难养的。”      ☆、轻易背叛   进入□□月的城市晚上有些凉意,我本来以为段乘风会带我去什么餐厅应该会暖和又情调,结果他拐几个弯儿走几条巷把我带到了一条小吃街上,因为这边离我家近我也常过来,没想到这里我还真没来过。街边的小吃热热闹闹也不冷了,我好奇地这也要那也要,他在一旁不停地付钱,看我吃的满嘴都是他一边顾着帮我擦,还不忘笑我。我一边吃一边喂他,可他吃很少,所以干干净净的,我抬头望着他嘟着嘴嘀咕:“又不是吃西餐干嘛呢!要吃得像我这样才能表达对这些食物的赞美啊!”   那条街上晚上出来吃东西的人很多很热闹,我站在人群里一手端着纸碗一手拿着串,看见他的眼眸温柔得像星星,他俯下身轻轻用嘴蹭过我满嘴的油,站直看着我愣愣的模样,还一脸戏谑地问我:“这样可以了吗?”   我眨巴着眼望着他,他表情渐渐温柔起来,眼也深深地回看着我,缓缓俯下身。我忽然反应过来,口齿不清地小声说:“这、这么多人……”   他轻笑出声,然后凑近认真拿纸帮我擦着那只拿串的手,油已经倒流了我一手,我还浑然不知,竟然以为他要……干嘛,我很窘地站在那,他笑着看向我:“不吃啦?”   我赶紧吃起来掩盖我的慌乱,以至于没看见有路人过不小心被碰到,一下撞在他衣服上,几个油印子立马出现,我赶紧下意识地退开,他用力一把揽过我,叹口气:“没事,随便蹭。”   瞬间我就觉得好安心。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乘风哥哥在我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我觉得安心的了呢。   等我吃得饱饱的,他才带着我慢慢走回去,等到了又没人的那段路,我就开始唱歌,他面对着我倒着走,默默笑着看着我。   等到了家门,他站住,轻声说:“回去吧。”   我把外套还给他披上,他忽然俯身轻轻拥抱了我,在我耳边温柔地说了句:“晚安。”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闻着他的味道里还带着我抹上去的小吃味儿,闷闷地笑了两声,乖乖答了句:“晚安。”   晚上回家时我母亲已经给了我准确的答复,绣工和场地都安排好了,只是得到巴黎去。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去问问简濒,虽然她一直说会陪我把这件衣服做完。   电话那头她依旧清甜地叫了我:“小白。”   我顿了顿,说:“小冰,都安排好了,只是我得去法国,既然你……才工作不久,应该也不方便陪我过去,你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   她打断我:“我请好假了,什么时候走,我来定机票吧。”   我小气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埋怨地嘀咕了句:“你舍得走啊?”   她在那头“嗯?”了一声,我提高音量颇正式地说了句:“三天以后。”   她轻轻“嗯”了声。   我对家里说是要去法国看我母亲,我父亲很快就同意了,只要是关于我母亲,他几乎从来不说不。只是我走之前,他还是颇随口地说了句:“回来时把你母亲也带回来吧。”这样说,倒不像随口了,我心里暗暗地笑笑,老一辈啊,真是有点太含蓄了呢。   倒是我姐姐,意外地准备了些国内的吃的,真空密封好,让我带去给“阿姨”,虽然不是什么上档次的东西,但才见细心贴心啊。我独自收拾装箱的时候,忽然想起小时候我俩还一块儿住在大大的房间里,那张大大的公主床,我和姐姐就在床上打闹着,母亲就会坐在床边微笑着温柔地说:“你俩再不睡我就不讲故事啦。”   那时候我俩就会乖乖躺好,母亲就一手揽着我俩一手轻拍我们,温柔地讲着各种童话故事,讲到巫婆或者巨龙地时候我俩就会瞪大眼睛“啊”地轻呼,讲到王子来了我俩就会安心闭上眼,等到美好的结局了,我俩就乖乖进了梦乡。有时她也会用简单地英文讲一些小动物的故事,我俩还小只能听懂个大概,迷迷糊糊地听着听着就睡了。最好听的就是母亲用法文唱各种温柔的曲子,最能让我俩快快入睡了。那时我的姐姐,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蹭在我母亲身边,甜甜糯糯叫着“妈妈”,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美好。   都过去了啊,我叹口气。   到了法国机场的时候接我们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模样偏东方人一些,但眼窝又有些深,瞳孔是浅蓝色,不知是不是混血,但皮肤白白的,长得有些秀气。他微微有些羞涩地自我介绍,中文说得很正:“你们好,我叫苏凯,是DILER法国总部的经理,接到任务做这次秘密工作的组长,我会配合你们完成这次任务的,请放心。”   之后他就直接把我们带到了启正集团名下的槿南酒店顶层套房,设施和人员都到齐了就等我们。我真是没想到我母亲竟然直接让我工作也没能让我回趟家,只好拜托苏凯帮我把给母亲带的东西送到她手上就急急地进入正题了。   这时我才知道,这里所谓的安排简直是闭关工作啊,每餐时间都有酒店员工送饭,十来个高级绣工身上连手机都没带,每晚轮流用座机给家里打个电话,除了仔细听我们讲一些需要以外就直接工作,也没有怨言。我本来想带简濒出去玩玩看看风景走走马路,可这样的情况下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说要出去,也就在那里忙里忙外,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做衣服。只有那个苏凯还稍好一些,要不要会讲个笑话活跃气氛,不过他的笑话都挺冷的,基本都只能配合笑笑。不过简濒就很随遇而安了,整天工作后一觉醒来照样精致得体,还能每天配着裙子挑口红,自己收拾好了再过来帮我打理头发。她和我一块儿在英国读大学的时候,她有时候来我家和我住一起,常常早晨帮我吹头发做发型,我就在那迷迷糊糊刷着牙。   虽然这样其实我们的效率并不是很高,因为他们初拿到图纸光打板就研究了很久。这个皇褂还有着非常繁琐精细的刺绣,多次试绣出来的我和简濒都不太满意,所以返工了很多次,然后就是配色,因为照片始终有色差,特别是手机照的,还有模糊的地方,所以我们前期准备的时候也参考了五千曾很多的皇褂配色,但实际要复原的时候,很多一点之差都会使整体不和谐,所以我们也非常谨慎。虽然麻烦一点也几乎没人见过原版而去指责,但毕竟这承担的是一份深情,有它一份寓意,所以我和简濒还是要求很苛刻。   我没和段乘风说我来做衣服,撒了小谎说是来看母亲,主要一来我也有担心五千曾不满意我的复刻不愿意换戒指,二来我怕其中还有一些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到时候万一会出变故。虽然我已经辗转探了五千曾的口风,他们只表示能复刻好就会交换戒指,但我还是隐隐有些担心,所以想等到都尘埃落定了再和他说。他十分相信我,常常有空会打电话问我这边好吗,我就开始胡乱编着回答他。后来实在编不下去了,我就开始说我母亲安排我在这边公司学点东西,所以有点忙,他也让我好好学习,打电话次数便少了。   只是我们在法国待了近三个月,我从来没见简濒接到过盛该的电话,我有时候有些好奇,就委婉地问她:“N.L给你打电话了吗?”   她每次答的不是小软妞刘淮淮就是小胖胖吴沫蓝,我想着盛该还不如盛辞呢,盛辞要不要十天半月地还给我来个电话,盛该一点消息都没有,等我实在憋不住了,就问她:“你和,那谁,是在一起了吗还是在……准备在一起的阶段?”   她刚洗完澡出来揉着头发,问我:“谁?”   我咬着牙:“你和盛该……不是挺熟的那什么?”   她笑笑:“我老板啊,怎么啦?”   我转身给她拿吹风:“你,简濒大小姐,怎么可能跑到那个工作室去上班?你一个月工资还连你今天穿的鞋跟都买不起吧?不是为了泡老板还能真为了挣钱啊?”   简濒坐到我身边看着我,浴袍微微敞着头发还滴着水,幸好我是女的,她没发现我走神,还在那说着:“你是没见过N.L的技术呢还是没见过King的能力?他要是有朝一日能出头那我就是开国功臣,要是一辈子都在那个地下室接些地摊货的小订单,那我也觉得和思想契合的人一起做事是人生可遇不可求的。再说我上有能力非凡的姐姐,家里也不指望我做什么大事,养着我那还不容易?不养我了我也活得成呀,舒大小姐也是要养我的。”   我一开电吹风呼呼吹着她:“就知道胡乱说。”   段乘风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一个半夜,他以前总算着时差给我来电话,不知怎么的这次可能忘记了。我迷迷糊糊被简濒摇醒,她拿着我电话让我快接。   我看了眼手机上显着“乘风”,可脑子还是不那么清醒,电话就断了。我正好扔一边准备继续睡觉,他又打来,我只好接起:“嗯,干嘛?”   段乘风在那头说:“旖旎?你复刻了那件婚服吗?”   我有些迷糊:“嗯,做着呢……”   段乘风却像听不懂一般:“旖旎,你拿到戒指了?”   我开始有些清醒,看了眼墙上挂的时间还在半夜,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在哪听说的,有些起床气地说:“还没,你干嘛啊,我睡觉呢。”   段乘风在那头叹口气,就没了声音,我拿开电话看也没挂啊,以为是信号不好,胡乱按了个免提,他的声音就传过来,清晰地划破了安静地夜晚,睡在一旁的简濒也瞬间坐起来,愣在那。   他说:“旖旎,'契'已经被人拿走了。”   我惊得目瞪口呆,一旁的简濒先反应过来,问了句:“怎么回事?”   他在那头顿了顿又恢复了平静:“我先查查,没事儿,你睡吧。”   他挂了电话以后我的睡意全没了,简濒先反应过来,朝我移了移挨着我轻抚着我的背:“没事儿,没事儿,小白,先睡吧,睡醒再说。”   我迅速思考了一下,说:“不行,小冰,我现在得回去。”   她也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小白,我们先定机票明早走,我们的复刻也快完工了,要走也得等早上起来跟大家交代一下他们帮忙收个尾,然后寄回国内,我们再走。这大半夜的我们也不好把大家都折腾起来,而且会扰乱大家心神,怕到了最后衣服还出个什么小差错不好,你先镇定一下,睡一觉,明天再说,我现在就给我们订机票好吗?”   我听她说着才平静下来,想了想还是按她说的做,便默默躺下了。   不过我还是睡不着,她订好机票然后躺下默默抱着我,轻声安抚我没事的,没事的。   回到国内一出机场,简濒说她想先去放行李,我就自己打了个车直奔SI□□N,乘着电梯一路上去进了段乘风的办公室,他正在打电话,伸手示意我等等,我第一次见他工作的样子,严肃又认真。   我在一旁压着不安,静静坐着。等他打完电话,放下手机走过来,看着我淡淡笑了笑,伸手帮我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我有些急,直接问他:“怎么了?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他蹲在我身前说了句“没事”然后问我,“嗯?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见他这样更急了:“刚到,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他的微笑渐渐没了,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没说话。   我过去,站在他旁边:“怎么了?”   他低头看着我,还是强扯出笑容,然后俯身拥住我,嗓子有些哑:“旖旎,我上次接你的那里,能动吗?”最后三个字,带着彻骨的冰凉。   我放开他,站直。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身走了。   打了好久的车,才有师傅愿意把我载到那么远又偏僻的小镇。我坐在车上,从头凉到了脚,那是我连想都不曾想的地方,我怀疑过我姐姐、怀疑过江微阑、甚至怀疑过我的母亲做了手脚,但都没有怀疑过那里。我大大咧咧在那里准备了所有的前期啊,事无巨细交出了我所有的底牌,我的信任,我的坦荡,顷刻间无存。   我到了N.L的时候竟然是简濒给我开的门,她看着我,艰难地喊了声:“小白……”   我鼻子一酸,是啊,连简濒都想到了,我却连想都不曾想过!   我推开她冲进去,看着除了盛该其他人都在的工作室,好热闹啊,我还第一次看到人这么齐。盛辞看到我咧开嘴叫了声:“姐姐!”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压着自己怕我太激动,咬着牙问了句:“盛该呢?”   沈树嚼着口香糖吹爆了一个泡泡,说了句:“不在啊、咋啦?”   我回头看见墙上那张大大的复原设计图还原封不动贴在那,我上前一步迅速撕掉,贴得好紧,我一直撕,想一点都不留!简濒过来拉着我:“小白,你干嘛啊。”她的声音都抖了,我却平静了下来,手里紧紧攥着撕下来的纸,回过头看着他们,声音是我自己都不认识的讽刺:“戒指好看吗?没见过吧?换钱了吗?要多少?开个价吧,也把你们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退了,租个好点儿的地吧。”   这时我看到他们的目光都看向一旁,我转头看见盛该带着上次那个天台姑娘站在楼梯旁,噢,对,他还有个女朋友,我都快忘了,看来今天人真齐啊。   我看着他,这个人,怎么就做了这种事,我忍不住轻笑了两声:“盛该啊,我都不知道你们N.L有这么大的本事呢,复刻皇褂,这么短时间,这么厉害啊。”   盛该微微眯起眼,看着我。   我回看他,十秒之后,我还是伸出手:“戒指给我,开个价,我买。”   盛该移过眼准备走,我上前一步他身旁那个姑娘忽然挡着我,抱着双手饶有兴趣:“干嘛呢,小妹妹。”   我不理她喊了声:“盛该!我现在和你好好说话,你利用我,但你也掂量一下,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你这座庙,供不起那尊佛!”   刘维维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被盛辞一把扯住,只好骂:“什么叫利用,这他妈各凭本事你输了还来撒什么野?”   盛该没转身,但停住了,接过旁边沈树扔的烟,背着我啪点上,吐了口烟圈,沉着声:“我试试。”   我咬着唇有些愤怒又有些害怕,他们能做出这样的事,怎么会是我只身过来讲讲道理就能讲通的呢,我想着,心里满满的讽刺自己怎么会这么冲动,竟然觉得我能说动他们。终于想通的我甩开简濒往外走。那个天台姑娘还故意侧身挡着撞了我一下,我踉跄一下简濒在我后面扶住我,我抬头怒视着天台姑娘,她脸上满满不在乎的笑。简濒推推我示意我走了,我余光看见盛辞朝我走了两步,还是被陈晨扯住了,我嘲笑自己,然后走了出去。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一遍一遍回想我怎么惹上了那群不择手段的流氓。一直活得小心翼翼的我,也许犯过最大胆的失误,就是这一次。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难过得不敢接段乘风的电话。这一次真的是我错了,我的失误导致他丢了那枚戒指。五千曾是哪啊,至少是有信誉有保障的,放在那多久段家也不怕,不过是等个时机。可N.L是群什么样的人,虽然也许也有手段可以拿回来,可是戒指放那我想段乘风是绝对睡不好安稳觉的。   只是简濒,她竟然一路上都站在N.L的立场上开导我,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刘维维那句“各凭本事”,我失望得说不出话来。      ☆、姐姐二字   我长这么大最卑躬屈膝的一天,就是走到五千曾在办公室等了掌舵人牟旭忠先生整整一下午才见着他的面,我低声下气说着自己也复刻了婚服能不能等上几天看看我做的,先生为难地解释说盛该的复刻已经留下了,戒指也已经给出去了,招呼也跟段家打了,不需要再看我的了。我巴巴地恳求了半晌,他才松口说那你拿来看看吧。   六天以后,经过和法国那边反复地对比确认,婚服终于完成了,正好我母亲回国,顺便帮我带了回来。   那天下午天气不大好,灰蒙蒙地,我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门口等她。我母亲回家见到我这样子,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做的已经很好了。”   检查之后我连饭都没和家人一块儿吃,拿着衣服便赶到五千曾,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告诉自己。   牟旭忠先生接待了我,仔细研究了我的作品,我在一旁只觉得度日如年,漫长又艰难,过了很久,他取下眼镜,看着我:“舒二小姐,作品很好,确实是费心了,不过很抱歉,我还是选择第一件。”   我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不失礼仪地回应再抱着自己的作品回去的。只记得那天的天气果然不好,下了很大的雨,我车里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趴在方向盘上哭了很久。   十天以后我接到了五千曾的私人聚会请柬。五千曾几乎不搞聚会,这当真是破天荒的一次。   那天我在自己的衣帽间挑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穿了一件繁华的黑裙,蓬大的裙?,大气的剪裁和修身的设计。口红是淡淡的暗玫红,泛着紫,一点都不扎人,却异常独立。   再次踏进五千曾的时候,我看见了段乘风,他带的女伴,是舒绾晴。那晚她穿的礼服染色太美了,像傍晚的天空,深深的蓝划过有些暗的云,再渐变成夕阳染红的裙边,色彩把控得太让人窒息了,暗橘色透着粉又透着紫,随着她走路漾起夕阳下的海面波光粼粼的美。   而我独自一人站在那,看着眼前一个个精心打扮的男人女人,五千曾的聚会,不知是多大的荣幸呢。   我依旧找了个角落,静静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人们,如愿以偿看到了江微阑,她组织着全场,灯光,花束,摄影,一并关心着,是啊,如果没有江微阑那几张照片,五千曾怎么敢那么快就肯定盛该的作品是真的复刻而不是去骗戒指的呢。我想起那天她对我说的那句“旖旎,我期待你万众瞩目的一天”,原来她只是期待的万众瞩目的场景可以发生,但是不是我都一样。我早就该想到,我不过也是她计划中的一个推进力,可这个推进力别人做到了,她便不需要我了。看看今天,五千曾史无前例的盛大聚会,这个独家想来足够让她聚起时尚圈所有关注的目光了吧。   盛该很迟才进场,我第一次见他这样正式着装,纯黑的西装,细看之下剪裁设计透着他独有的大胆。不过他和我一样,没几个人认识没几个人说话,他也不在乎,低着头和服务员问了些话,就朝洗手间走。我放下香槟杯,跟着他往里走。我当时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直接跟了进去,他忽然转身把我往外拉到洗手台那里,压低声问了句:“做什么?”   我看着洗手台上的镜子,映着他修长的背面,挡在我身前。我低了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色礼裙,语气有些冷漠:“想和你说说话。”   他放开我站直看了我一会,然后往外走。我跟着他走到走廊尽头,他停下脚步:“说吧。”   我一直低着头,停了很久,才说:“盛该,你要名,今天也有了,你要利,就把戒指卖给我吧,多大的价只要你开口,我就有办法,那戒指你留着也没用。”   他没回答。   我接着说:“那是段家世代的婚戒,你拧不过他们的,段乘风今天来了肯定是有备来的,他今天不会放过你,以后也不会放过你……”   他打断我:“戒指谁要?”   我抬起头:“那是段乘风母亲的东西……”   他的眼还是那样黑,看着我,然后直接走了。我一个人站在那,终于开了窍,笑笑自己,然后也走了出去。   台上介绍贵宾的时候牟旭忠先生竟然一直在场,可见是多么重视。一席简介了今天的聚会主旨,帷幕拉开给大家看了盛该的那件复刻,玻璃里挂的那件皇褂,精细的绣工和中式的古典结合,大气磅礴又丝丝入扣。这样的设计我该是服气的。之后就介绍上台,让在场所有人吃惊的是,除了盛该竟然还说了“牟泽泽”这个名字。   牟泽泽是谁,老爷子一生二子一女,三人各有所长撑起五千曾,但再下一代里,长子牟旭义膝下两个孩子,皆对服装设计丝毫不感兴趣,二子牟旭忠年近六旬仍然未婚,唯有小女牟旭明有一独女名叫牟泽泽,据说天资聪颖生来就对中式设计有极高的天赋,十六岁的设计就锋芒毕现,十八岁时已有国外贵宾点名高订,是公认的五千曾唯一继承人。这姑娘和我差不多大,但几乎不曾露面,时尚圈多少人想一睹这位千金大小姐的芳容,却始终是个谜。没想到今晚竟然借着答谢盛该,介绍出牟泽泽,不知是多大的荣耀。   他二人走上台时真是金童玉女,盛该一点街边流氓的感觉都没有,这样的场景下竟让我恍惚觉得他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挽着他手臂的那个姑娘,传说中五千曾万千宠爱的公主牟泽泽,生得绝美,肤白腿长,一袭纯白浮雕旗袍配上盛该的纯黑西装,两人站在一起,庄严又典雅。   之后是一些场面话,我默默看着站在最前方的段乘风,等到台上话音刚落他就上前了一步,我本能地想朝前拉住他。这时台上走上了一个人,面容和煦优雅,头发挽着一半剩下的像水墨画一般泻下,一身贴身剪裁的长裙泛黄的底色上用草书写着古典诗词,五十岁身材完全没有一丝走样,我母亲白槿和盛该握了握手,说:“任何行业的希望,都在年轻的一代,你很难得。”   段乘风默默收回脚步,舒家长辈都来了,他再想豁出去放肆,也不敢了。   而盛该,真是应了江微阑那句“万众瞩目”。我再次看了眼台上,转身走了出去。想起一心护着N.L还不忘回去上班的简濒,我的姑娘啊,你可要真做“开国功臣”了。   五千曾离我家很远,我开着车在街边晃了很久,在这个浮华的都市里,人人都在急匆匆地赶路,唯有我浪费着时间。想起今晚站在段乘风身边的姐姐,气场全开。而我,出了事只知道躲他,明明是从我这漏了事才导致今天的局面,却没有丝毫能力去挽回。   我漫无目的的逛了好久,才开回了家,那时已经是半夜了,我想把车开到家里车库,却意外看见门口坐着一个身影。只好停在外停车点,下车走过去,昏黄的灯光下,盛辞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冲着我笑,眼眸纯净。   那时我忽然就知道了,我没有的能力,是像他哥哥对我的一样去对他们下狠手。万般心机,我怎么舍得用在他们身上,盛辞这小孩,我怎么狠得下心。   盛辞见我站在那不动,目光垂下,低低地问:“姐姐,你生我气了?”   我走过去,揉着他头发让他抬起头,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又跟人打架了?”   他忽然伸手抱着我,坐着的高度刚好把头埋在我小腹上,闷着声音:“你别生气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说:“走吧,跟姐回去。”   我拉起他直接带回了我家,那时家里人基本都已经睡了,我没开灯悄声进去,直接带到我房间,让他坐着,我再去拿医药箱。问他哪疼,他就乖乖撩起衣服给我看,都是些青紫的地方,只有两三处擦破皮,仔细给他清理了伤口上了药,说:“明天还是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内脏什么的。”   他坐在那乖乖望着我,说:“不疼,真不疼。”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都脏了,姐给你洗吧。”   我其实从来没给别人洗过头,但也没关系,他特别听话,让干嘛干嘛,所以我也很省事。弄得他满脸泡沫他也不喊。只是后来我看见他眼睛红红的,就急着拿水帮他冲干净,一面冲一面责备:“洗发膏弄眼睛里很疼的你要说啊你……”   他忽然满头湿湿地又一把抱住我,湿答答的脸蹭在我肚子上,然后身子开始有些发抖,我听见他低低地哭起来。   我鼻子一酸,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的,你放心。”   很久以后他才乖乖起身,又望着我冲我笑,眼眸折着水光,亮晶晶的。   我帮他洗好头,再帮他吹干。之后就让他自己洗漱好,看着他站起来比我高半截的身子,却让我怎么都觉得像个小孩子,我温柔地笑笑:“出去,睡我床,我要洗澡了。”   我洗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乖乖睡着了,床只睡了三分之一,侧着身倦床边。我的床非常大,其实他不用留这么多的空位,况且我本来是想去另一个房间睡的。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帮他掖了掖被子,再往里推了些,他都快掉下去了。   我穿着睡衣站在一旁看着他睡的像婴儿一样的脸,看了很久,然后再去抱了床被子小心翼翼睡上去,盖好。   关上灯,笑了笑自己,多大的胆多大的信任啊。   盛辞在我床上睡得异常好,我醒的时候他还是倦在床边,他太乖了,呼吸很轻,也不乱动,睫毛又长又密,我笑笑,轻手轻脚起床,为了不吵醒他就去了外面的洗浴室梳洗。然后去厨房做早餐。   家务都很奇怪我今天为什么要亲自下厨,以前家里只有我的时候,我就常常会去厨房学做饭,理由是等姐姐回来要做给她吃,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乘风哥哥做饭太难吃了。   我边做边想,现在的段乘风,做饭不能说好吃也不算太难吃,现在的姐姐,倒是不需要我做饭给她吃吧。等我做好两份早餐端上去的时候,盛辞还睡着。我低声叫醒他,他睡眼惺忪喊了声“姐”,然后有气无力开始穿衣起床。   也不知他是哄我还是真的,大口大口吃早餐还一个劲儿说好吃,我在旁边给他递牛奶一面让他慢点吃,等他吃饱,我捏着他脸研究了一下,淤青也散去了大半,但还是说:“我们得去医院看看。”   盛辞就在那蹦:“你看你看,我都不疼!”我被他逗笑了,让他穿好衣服我们出门。其实我是掐着时间的,这时候姐姐早走了,我父亲一般不住这边,他常住后面花园里的一层房,大概是觉得养生,所以我就正大光明带他出去。   家务年纪大点的就会直接无视,小点的就凑在那笑。我完全稳住表情,淡淡地用不大不小地声音说了句:“我弟弟。”   鉴于盛辞打死不去医院硬说他没事儿,又刚好在周末,我只好把他送回N.L,他和上一次坐我车一样带着伤但是话异常多,什么都讲,我在一旁笑着。早上阳光很好,那时我觉得就这样似乎也挺好,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何必上心。   车开到N.L外面的时候前面意外停了两辆豪华超跑,我心里一咯噔,盛辞还下车凑上去看,有一辆我不认识,但有一辆,是段乘风的。我一把拉住盛辞,说:“可能出事了,你在这等我我先下去看看好吗?”   他只偏着头看着那扇进地下室半开的木门,然后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想他应该不会同意,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冲进去,但他忽然走到一旁坐在台阶上,看着远方。那个眼神刺疼了我,空洞里带着一丝绝望。我想他是真的怕我生气吧,所以才这么听我话。   我笑笑,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他后脑勺摁在我肚子上,再说了一次:“没事的,你放心。”   我下楼梯的时候就听见越来越响的吵闹了,下去之后看见有十几个陌生男子拿着铁棍一面砸缝纫机、模特架和布料架,一面打人。简濒抱着一直哭的刘淮淮站在角落。这边只有两个看热闹的男人,段乘风和成雨豪。   我还第一次看见陈晨没戴眼镜,龇牙咧嘴和他平时的斯文形象一点不符,第一次看见小胖胖那么勇敢,拿着架子乱晃,刘维维还是那么汉子,一直往前冲,盛该不停拉回她,也第一次知道盛该和沈树那么会打架,果然是这里最坏的两个男生。   这时刘淮淮看见我,哭腔软软地让我鼻子一酸,她喊:“舒姐姐,你让他们走好吗?”   段乘风终于看见我,我也抬头看着他,他叹口气微微有些责备低声自言自语般说了句:“你怎么来了。”然后走过来挡在我面前搂住我,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不让我看……就像我,护着盛辞那样。   “别打了。”我低声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他们就这点东西,你都砸了,他们怎么活?”   他低头到我耳边,声音有些冷漠:“我会给钱的,我只要戒指,怎么说都不听。”   我吸吸鼻子:“那就不要了行吗?”   他的声音冷漠又坚定:“不行。”   我轻轻推开他,看向简濒,她面无表情看着我,真是的,这姑娘明明哭一哭闹一闹成雨豪就肯定会收手啊,她宁愿毁了N.L都不妥协,盛该是怎样的男人啊,给了她这样的骄傲。   我回过头忽然对面无表情的段乘风甜甜的地笑了一下。   他紧了紧眉,盯着我。   我凑近他伸手抱着他的腰,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问:“是枚什么戒指?”   他的声音响起:“婚戒。”然后也伸手抱住我。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甜意:“娶谁?”   他笑了声,温柔答:“娶你。”   “我不嫁。”   我能感觉他身体忽然一僵,三秒之后他放开我,朝前走了一步压着嗓子说:“别打了。”   那群陌生男人终于停住,成雨豪在旁边好像心知肚明一般笑着:“就怕美人枕边风啊!”   段乘风丝毫不乱,只沉声说了句:“给他们吧。”   成雨豪拿出一张单子凑近盛该展示了一下然后扔他脚下:“今天之内赶紧搬走。”然后转身伸手打了个响指:“走着!”所有陌生男子都陆陆续续跟着他往外走。只有段乘风站在那看着我,那一刻我竟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是难过伤心还是凶狠坚定?   段乘风忽然朝着我扯了扯嘴角,转头看着盛该:“还没完呢,我会一直踩着你的。”然后转身走了。   我站在那看着他们开始一言不发各自整理地上乱糟糟的东西,只有盛该弯腰捡起那张纸面无表情看着,刘维维抬眼一把扯过看了眼然后揉一团扔在一旁:“赶紧去收拾下你屋子都没有什么要带走的!”   盛该忽然扯出笑:“没有。”然后走到角落里一个唯一立着的木桌上坐着,因为他们主要针对他,虽然他很能打,但还是几个人里受伤最严重的,嘴角和手上都流着血。他却毫不在乎,只是低头点了支烟。   我上前帮他们捡东西,刘维维看了我一眼:“不用了,你跟你那个小男友走吧。”   这时沈树忽然问了句:“小崽子去哪了?”   我才忽然想起盛辞,放下手中东西出去了,他还一个人坐在外面台阶上望着太阳,我走过去轻声问他:“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进去?”   他回过头一脸茫然:“我等你。”   我鼻子酸酸的还是笑了笑说:“回去吧,嗯,你哥哥他们受了点伤,你带他们去看看医生,乖,回去吧。”   他一动不动抬着头看着我:“你要走吗?”   “嗯,”我强行笑着,“我该走啦,你快回去吧。”   他低下头“嗯”了声,然后起身往回走,也不说再见,我笑了笑,真没礼貌。然后转过头看向他看的太阳,觉得好刺眼,刺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却不知为什么自己还是笑着。      ☆、风云初起   我到曾璐的咖啡屋坐下时她在制作台那边还是一眼就看出我难过,急匆匆过来问我出了什么事。我看着她忽然就觉得很委屈,我说:“怎么办,我好像惹乘风生气了……”   她听到却立马松了口气,说着“那没事”然后就准备去煮她新调的咖啡给我喝。   我看着窗外街道旁有一排整齐的大树,在阳光下透着健康的绿色,郁郁葱葱。过了会儿,曾璐端来咖啡,又甜又乖巧:“小姐姐,别胡思乱想啦,来尝尝!”我点点头,也朝她笑笑,让她去忙不用管我。   我胡乱搅着咖啡,是啊,如果是段乘风,那我还害怕什么呢。我敢走进去,敢放狠话,那不过是因为我潜意识里知道他一定会对我妥协,那不过是仗着他爱我。是啊,那个曾经在我被绑架的的时候拼了命保护我的小男孩,这个长大了执着地说想要拿段家世代婚戒娶我的男人,他总是会让着我的,我知道。   最后我的连电话都没有给段乘风打一个,没有道歉,也没有安慰。晚上的时候却给简濒打了个电话,问她N.L安顿好了吗。她说好多东西都砸坏了,能修补好将就用的的送到刘维维刘淮淮家去了,反正他们也都是住自己家的没影响,盛辞也回学校住了,至于盛该,她说他就自己走了,不过也没关系实在没地方去开间房就能睡了,那么个大男人不会丢的,至于具体怎么办估计明天白天再讨论吧。我在这头“嗯”着听她讲完,忽然说:“成雨豪你明明拦得下。”   她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你怎么拦下段乘风的?”   我伸手关了灯,缩进被窝,说了句:“睡吧。”然后就挂断电话,手机随便一扔,闭上眼睡觉。   第二天黄昏的时候盛辞又跑到我家门外让我出去,我家刚吃过饭,我就走着出去见他。他站在夕阳下提了个笼子递给我,我问他什么。他朝我无害地笑着:“姐姐,你家太大了,你一个人住的房间也太大了,我怕你孤单,就给你买了小宠物陪你!”   我还是第一次接到别人送小猫小狗的,怜爱的心一下就泛滥了,凑上去接过打来布帘差点没把我吓死。   瞬间把笼子塞他手里:“这这这、什么啊!”   他还无辜极了:“超可爱呀,我还起了名字叫'Guard'!”他一边说一边打开笼子,把那条小蛇放在自己手上,“它不咬人他是宠物蛇,很乖的,你看你看……”   “你你你、你快放回去!”我吓到往后躲。   盛辞一副难过的样子看着我:“姐姐,你不喜欢吗?”   他一装可怜我就没办法了,点点头:“喜欢喜欢,我会养好的,你先放进去,我们有话好好说……”   之后我提着笼子回去叫家务过来,一脸坦然地说:“我宠物,叫……'Guard',小名就尔德吧,给我养好了啊。”   家务还一脸开心地说着话:“这还是我们二小姐第一次养宠物呢肯定很可爱!”打开以后就瞬间呆住:“宠……物……吗?”   我看着他的反应就很开心,佯装生气:“怎么啦,不可爱啦?”   他笼子提的老远还赶紧说:“可爱可爱!一看就是乖宝贝儿!”   我心里好笑,说到:“给我养好了啊,最好给它建个热带雨林呀还是泥泞草地的,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就给养好吧,养不好我就拿你喂它!”   被盛辞一闹我心里就轻松了大半,早早就睡了。半夜的时候我又被手机吵醒,我现在真是心有余悸一听到半夜来电话就头疼,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机,看到是江微阑。我坐起身摸到遥控开了灯,再接了电话。   没等她说话我就叹了口气,说了句:“故事都写完了,怎么又想起我了?”   她在那头倒是顿了下,有些戏谑地娇声问我:“嗯?宝宝有小情绪啊?”   我没说话。她就笑了两声:“舒旖旎,这你能怨我什么?我认识那么多服装界大腕,偏偏选了你去出风头,你自己弄丢了现在还怪我是怎么回事?”   我没话可说,就直接问了句:“半夜打电话教育我的?”   “小乖,你在公司小心些,我总觉得会出事。”   半夜她在那边没来头说了这么一句,实在让我惊了一下,不过我也没想太多,轻声骂了句:“你神经啊。”然后挂了电话。   按理说DILER好多首发都会选择《F-TOP》,江微阑那边知道一些隐情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一个只接任务不坐班的闲散王爷,出什么事也轮不到我头上。想了会儿也困了,就关上灯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早本来打算睡到自然醒,结果九点二十的时候接到李总监电话,让我立马去公司开会。我平时除了接Fay的设计任务以外还是会接到李齐总监的设计任务,但是因为我是直属Fay管的,她不让我坐班,所以基本上去公司这些事都是Fay在通知,不知怎么的今天竟然是李总监通知。再想了想昨晚江微阑说的话,估计真是出了什么事。这样一想我大概就知道轻重了,赶紧梳洗正装赶到公司。   本来以为是个小会,结果在大会议室,大圆桌挨着坐满了人,肖总经理亲自坐阵,李总监、新锐组长Neala、我姐姐舒绾晴、设计部长Fay这几个重要的人物都在。我看了看就空了一个位置,在舒绾晴旁边,愣了愣,直到肖总经理示意我坐那,我才走过去坐下。   我估计他们会已经开了一半了,因为荧幕停在这一季主题“束缚”的宣传语上。一般来说开讨论会都先出设计再研究宣传,而且我到的这个点说迟不迟说早不早,也不是整点,所以应该是中途叫的我。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旁边舒绾晴放桌上的手,指尖修圆的长甲,做的甲面极有金属感和颗粒感,冰冷又坚硬。   肖总经理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好了,接下来我们要单说一下这个舒——舒旖旎的设计。”   这时大荧幕放的是我交给李总监的设计稿。   肖总经理继续说:“再看一组。”   放的是我交给Fay的设计稿。   我瞬间明白了。要么是李总监和Fay部长相争,要么就是有人要拖Fay下水了。至于我,刚刚肖总喊我名字的时候在“舒”那里拖了一下,应该是为表明公司大会的严肃性平等性从“舒二小姐”改口的,但他心底到底还是重视我这个身份,那我会被拉下水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实际上之后的辩白和审查确实与我无关,无非是说我的设计被交上去的是那一批不好的,Fay却偷偷扣下了好的,这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不小,就看人想怎么处理,要是强加到对公司利益有绝对损害之类的说辞那就很麻烦。不过我心里还是好笑,Fay既然是偷偷扣下的,那怎么没讨论是谁找出来的呢。   Fay在一旁一脸冷漠表示觉得看不出差别,显然拒绝解释。可我在一旁听着倒觉得不好了,她私下让我交别人的要交有瑕疵的,现在她说看不出差别是怪我没画好吗。   问我怎么回事的时候,Fay看着我的目光紧了紧,我觉得带有一种莫名的威胁,不过我回了一个安心的目光,她的话我都记得——不站在她那边。我没有一句踩她的话,但没有一句为她辩护。不过我这样足以让那些打压她的人水到渠成了,却不知这些都是她算计好的。   之后就是我为什么不坐班,这样对我学习公司运作等等完全没有一点帮助。反正所有事加起来,Fay留职听处,等公司上层协商后再做决定。我交由李总监带,下个星期正式来上班。   他们要扳倒我母亲白槿选的顶梁柱之一,肯定还是得去问问我母亲的想法。不过我还是很糊涂Fay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说是舍己为我,把我交出去难道不比留在她身边好?要说是为了别的,我也看不出是多大的事有多大的变故,除了对我来说要来坐班天天看见我姐姐。我想来想去这个事应该发生的不是时候,它的效果和程度并没有达到所有人的预期,那么是真的有人无心发现了Fay的计划要把它终止,还是……有人太心急果子没长熟就摘了?   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这只是刚刚开始。   会开完我就出了公司,意外看见段乘风的车停在公司门口,我想了想他应该也不是来找我的,就低着头戴着墨镜想直接过去,但他朝着我摁了几声喇叭,我心里微微有些紧张,还是站住了。   段乘风朝我说:“上车吧。”声音不大不小,也听不出语气。   我站着没动也没转身,沉默了一会儿,段乘风下了车,站到我面前。我微微低了低头,绕是戴着墨镜,我也不敢看他。他轻轻叹口气:“谈谈?”   我轻声回他:“我还没想好怎么道歉。”   他说:“所以我们更要谈谈。”   想起小时候的我不听话,段乘风就会凶巴巴威胁我:“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我就会一边应着一边撒娇。现在的段乘风和我,生了气,彼此绅士又疏离。我望着窗外,分离的时间真的太长了,长得我们好像出一点点岔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选的吃饭点很远,加上堵车,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西餐厅里他依然很绅士地帮我切好了牛排倒好了红酒。我一路上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点餐不说话,上餐也不动手,就那么坐着。他看了我一会儿,伸手示意包间里的古典奏乐离开,然后问:“不饿么?还是不喜欢?”   我喝了一小口红酒,说:“谈吧。”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的牛排,然后说:“不喜欢这份的话……”   “乘风,”我打断他,下定决定似的说,“你别动N.L了。”   他看了我一眼,开始低头切自己的牛排,边切边说:“如果我们各退一步,你能告诉我你的底线吗?”   我这才知道他是真的想和我谈谈,于是低头开始吃牛排,他点的五分熟,我嚼了很久,再喝了口红酒:“你的底线呢?”   他切好,放下刀,说:“不再伤人。”   “戒指非要不可?”   他忽然抬头:“他非要不可?”   我垂了下眼:“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护着他?”   我低着头继续吃了一小块牛排,说:“你的底线就是我的底线。”   好一会儿,段乘风的声音才响起:“知道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去公司?”   他见我转了个轻松的话题,微微笑了笑,说:“我在你家附近等你,刚好……就跟着过去了。”   我有些惊讶,他早就到了,却没进去,原来他也纠结了那么久,我“嗯”了一声,说:“那你不是在公司门外也等了很久?”   “是啊,”他叹口气,“我等了你很久。”   不知他是不是言外有意,我听着,没再说话,只乖乖吃着牛排,一安静下来他手机的震动声就格外清晰,他低头看了看电话,皱了皱眉,起身到一边接,因为走的不远,我听见他唤了声“靳姨”,没说两句,就匆匆走过来说有急事要处理。   我抬头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跟在他身边,便说了句:“方便带我吗?”他目光有些深地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我把手放在他手心,是啊,我想要跟着他,不要再和他这样生疏了,也不要再用那样扎人的言语威胁他。   他一路开车到他家别墅前停下,却不让我下车:“你在车上等我。”   我有些意外他带我来了却不让我进去的原因,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他进了别墅之后四周都静静的,我完全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十分钟以后他都没有出来也没有动静,但是我看见我姐姐的车进了别墅。我直觉里面有什么事发生,手就放在车门,开还是不开,下去看看还是继续等,我脑子里开始迅速运转起来。正在我纠结的时候段乘风一人走了出来,我看着他靠近,闭上眼装睡。   他走过来开了我的门,轻声唤了我,我装着睡得迷糊,哼哼了两声。我能听见他轻声笑了笑,温柔地用唇碰了下了我额头,然后转到驾驶位去开车。   我继续装睡,身体僵硬地意识到,和上次五千曾的聚会一样,原来有很多的事,乘风放心让我姐姐去处理,可他却不让我靠近,也许这是他保护我的一种方式。想起来小时候我们一起玩,姐姐长几岁,乘风是男孩子,所以我们三人中常常什么事也总是他俩首当其冲,倒是多年以后,我和姐姐生疏了,他和姐姐却还保持着这样的关系。   周一上班的时候Fay依然在那个办公室,我走进去她正在翻着书,也不抬头看我,只是懒懒地说了句:“你现在是别人带,头一个来找我做什么?”   我看着她,说:“来问问前上司,我头一个该找谁?”   她抬眼看了看我,低头拿起电话拨了号,说:“小亭,来,带舒旖旎去李总监办公室。”   我虽然不常来但也知道那个小亭不是她的私人秘书。人很快就过来了,很瘦不白,没刘海大马尾,声音粗声粗气但莫名有些可爱,我慢悠悠跟在她身后,路过舒绾晴办公室时看见玻璃里她正在点香薰蜡烛。小亭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快走。”   我应着,还是慢吞吞地,她又回头瞧着我,走廊上没什么人,我朝她笑了笑:“小亭,以后多关照。”然后就自己路过她大步往前走,她看见我其实认得李总监办公室,也就没往前走,我站在门口朝她再一笑,敲了敲门进去。   其实也没什么安排,我有单独的办公室,很宽,除了桌子电脑沙发就没有任何的陈设,说是按我要求会帮我逐步添置。不过我那和舒绾晴的办公室隔很远,我走了会儿才到她那里,还是进去和她打招呼。她今天穿着一件休闲白T和一条极重工的半身长裙,碰撞出莫名的脾气来。我随意瞄了一眼她刚刚点的薰香,白色镂空灯罩,味道极淡,有种安神的感觉。   她并没有要和我客套的意思,更别说和我聊天,直接看了我一眼手上的工作也没停下,随口说:“去工作吧,知道你来了。”   我只好识趣地回了声“好的”就离开了。      ☆、红豆之约   接下来的日子也算平静,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工作也不辛苦,我默默做事准点下班,平常可能太礼貌待人了,没人敢凶我但也没人和我亲近,当然,我和那个小亭倒是稍微熟悉起来,也算是在公司有了个通气口,不至于太隔绝。   上班也好,至少我有一些理由不用去见简濒或者盛辞,不用知道段乘风把他们逼到那一步了,我不想再一冲动打翻了我们的底线。如果我没办法与他并肩作战,至少我要站在他身边。但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十多天以后段乘风会因为这件事跟我发脾气。   那是我上班以后休的第二个周末,因为他上周有事说好的带我去游乐场但是没去成,最后我陪着他加了班,所以这周他会给我补上。但是到了约定的时间他也没动静,我给他打电话,他说还在办公室。我心想怎么又加班了吗,于是去他办公室找他。   进的时候我就看出他的助理姜娜表情不对,进去以后办公室打翻得乱七八糟,他双手扶着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我轻声问:“乘风,出什么事了么。”   他没抬头,只说了句:“没事。”   我看了看四周,虽然猜了一二,但还是不是很相信那么绅士的他会发脾气,于是小声问:“办公室这是……”   “舒旖旎!”他忽然喊我一声站起来,“我们是说好的吗?我记得我们说好了呀?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他一吼我就镇定下来,问:“出事了?关于N.L?我真的没去过,无论出了什么事,但绝对不关我的事……难道是简濒?”我想着能让段乘风没办法的本事以简濒的身份还是有可能的。   他忽然笑了声:“不关你的事,N.L能拿下你母亲名下的大楼?”   我怔住了,这件事我一点都没有听说,但是我忽然想起有一天我母亲确实问过我是不是和盛该很熟,我也没在意。我母亲是惜才的人,当年她就看上过盛该的设计,现在盛该经过五千曾的介绍、江微阑的报道俨然成了时尚圈一颗耀眼的新星,她多关注一下也是正常的,我就答挺好的,他人也挺好,才华也确实不浅。可我完全没想到他会问我母亲要钱,我想最多就是逼得简濒出手解围,没想到他会去找我母亲。   我只好说:“乘风,这件事我还不清楚,等我回去了解一下再回答你好吗。但这件事我绝对没有插手。”   “舒旖旎,“他皱着眉靠近我,“我想问问你,你和盛该,是什么关系?”   我直直地看着他:“只是朋友,但哪怕是我摔在大街上有人拉了我一把,我母亲要给一栋楼感谢他也是正常的,舒旖旎的身价,可不止这么点儿。”   我一路开车过去,快要到时才发现我根本找不到他们在哪,于是给简濒打了电话。她竟然说N.L现在没地方开业,她回江南家里了。我把车停在路边:“小冰,我母亲给了盛该一栋楼你给我说N.L没地方开业?”   她在那头“嗯”了一下,说:“是,我好像听维维说,他们那边有个开网店的公司搬走了,因为和你母亲认识,就把那栋楼卖给你母亲了,前两天你母亲确实把那栋楼过给了King。”   我想起了那栋楼应该就是以前我母亲最开始让我去取衣服的地方,那边还挺偏僻的,楼也不高我记得应该就是五六层,只是离他们以前的工作室还不算远。便说:“我知道那儿,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段大高楼,但盛该应该也买不起吧?”   “嗯,你怎么不去问伯母为什么要给?我虽然不知道其中具体的原由,但估计是关于你吧,不知道他怎么跟伯母交涉的。不过N.L真是被段乘风逼到没办法了啊……”   “知道了,回来给我电话。”   挂了电话我就一路开到那栋楼,打听了一下这里除了一二层,以上的套房全都租出去。看来他们真的要靠这栋楼筹资金重新启动N.L了。我在这站了一会儿,心里却有些轻松,不管是什么办法,总是有个出口了,而且是从我母亲手上接下的地方,段乘风不敢乱来,应该就会好起来了吧。只要有启动资金,再加上他现在的名气,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从零打出自己的品牌,无论如何,都真的很值得佩服啊。我想了会儿,也不觉得有多生气,这里对我母亲来说眼睛都不用眨一下,但是对N.L来说,是太重要的起点了。愿从此安好吧,哪怕我们其实根本没有太深的交集。   晚上回家我和母亲漫不经心提着这件事时,她倒确实很漫不经心回答了一句:“是支潜力股。”   我笑笑:“我就知道您惜才。”   她一边在月光下修建玫瑰,一边叹声说:“是惜你呀……”   第二天我打段乘风电话他给挂了,看来是真生气了。我本来想等时间过去让他想一想的,但还是怕误会,所以赶到他公司去找他,他果然待在办公室。   我走进去,叫了他一声。他看着我,不笑也不怒。   我再喊了他一声“乘风”,然后走过去轻轻环住他:“对不起。”   他缓缓伸手搂住我,头埋在我颈窝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在我耳边对我说:“旖旎,我们分手吧。”   我脑里轰一下空白了。   他在用了些力气搂着我,温柔地重复了句:“分手吧。”   我手垂下去,任由他抱着,说:“你有好好说过要和我在一起吗?现在却要好好说分手,好奇怪呀,我都不觉得你爱过我是……怎么回事?”我说着,眼泪啪嗒滴在他脖子里。   他依然搂着我:“我爱你,我爱你啊,我第一眼见你,就想建一座城堡把你养在里面,让你永远这样美好,谁都不能碰。可是现实这么难,我可能真的,没有办法为你生造一个童话吧……”   我哭着:“可你就是我的童话啊……”   他放开我,吻了吻我流泪的眼睛:“把自己照顾好。”然后转身拿了外套离开。我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他的办公室,不知道是哪一步走错了,只是默默揉了揉眼睛,不让出去的时候被人看到。   那天我回家,在我小时候的宝箱里小心翼翼翻出那颗红豆。当时年少,我们在红豆树下找了两颗最漂亮的,段乘风小心翼翼用针扎出小小的洞,用线穿过,我们说好如果长大后我还愿意嫁给他,就戴着这颗红豆去见他,他还愿意娶我,就戴着他的红豆来见我。此后每一天我都把这颗红豆戴在身上,只愿他明白我的心意。   那天以后,段乘风就去欧洲出差了。我安静地上着班,小心翼翼,尽量不出差错也不出彩。还没一周简濒就回来了,但我俩都挺忙的,连喝杯咖啡的时间都凑不到一块儿了。我一个人憋了好多话,都没办法和谁说。有时候我还是会一个人坐在曾璐的咖啡屋,听她谈天说地手舞足蹈,听她讲刚交的男朋友喜欢喝什么味道的咖啡。有时候她忙起来,我就自己翻一翻阅读架上的杂志,《F.ONE》连着三期都肆意地报道着五千曾,报道着牟泽泽,也报道着盛该,这两位并肩升起的新星,真是赚足了时尚圈的目光。   只是我很久不见盛辞了,其实我没有太生N.L的气,更别说生他的气,可是我还是不再想跟N.L有太多的关联,如果在一处连续出了事,人就总是想躲开这个地点的。盛辞打了几次我的电话我都以上班很忙推掉以后,他就变得安静了。   我什么都不愿想,只默默地等着一个人。   三个月以后我等来的段乘风,和段伯父、靳伯母同来。我下班回家时他们三人与我父亲母亲姐姐同坐一起,相谈甚欢。父亲招手让我过去坐着,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坐下时他们依然在谈笑着,我静静地坐着,从他们的言语中只提取了一个消息——段乘风与舒绾晴订婚。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段伯父问我订婚宴的一些意见,我才回过神,睁着眼看了段乘风一眼,硬生生问了一句:“乘风哥哥,你的项链呢?”   他看着我,皱了皱眉:“什么项链?”   我低头整理了一下情绪,笑着看向段伯父:“我觉得都好,姐姐和乘风哥哥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都不知道?”   靳伯母来了兴致:“是啊,这孩子忽然跟我一说,你看我这不是赶紧带上你伯父来提亲了吗?这舒、段两家能结亲是最好不过了,是吧白夫人?”   “嗯。”我母亲应了一声。   我看了段乘风一眼,说:“乘风哥哥,我们小时候在花园里埋的东西好久了我都没找到,你能去帮我找找吗?”   靳伯母心情异常好:“去吧去吧,小晴一块儿去。”   段乘风走出去,站在门口,僵硬地问我:“在哪埋的什么东西?”   他这次回来瘦了,皮肤也黑了些,瞳孔依然是浅浅的棕色,但不似曾经的温柔,我看着他,觉得好像我们分别了好久,比十二年还要久。我张了张嘴,说:“红豆树下。”   他顿了顿,转身向红豆树那走。姐姐走在他身旁,一眼不发。我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俩的背影,意外地觉得和谐,也意外地发现我家花园这么大,大得我们像走了整个世纪。直到他站在红豆树下,回头看着我,声音有些陌生地问:“什么东西?”   我说:“你的项链。”   “我的?”他反问我。   我答:“嗯,你的项链丢了,我带你来找找。”   他没动。我却自顾自找起来,边找边说:“你没戴着,我就知道你弄丢了。你得找到啊,你说过你戴着那颗红豆时就会娶我,现在我戴着了,你的呢……哦对,姐姐知道的,我和段乘风,小时候说好长大要结婚的,姐姐也当了见证人来着……”   舒绾晴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看着我:“舒旖旎,要和段乘风结婚的人是我。”   我看着粗大的树干,终于冷静下来,问:“你喜欢他吗?”   “无所谓,”她看着我,“他需要娶我我需要嫁他,一切刚刚好。是吧,乘风。”   我低着头看着我脖子上戴的那颗红豆,“嗯”了一声。   然后我听见段乘风终于开了口,他说:“旖旎,别闹了。”   我没动,也没说话。   “旖旎。”段乘风走到我面前,又叫了我一声。   我抬头:“你的红豆呢?真的不在了?”   他显然没料到我还会说这件事,愣了一下,看了眼我的脖子,说:“嗯,去国外时……弄丢了。”   我取下红豆,拿在我们面前:“嗯,那就算了。”说完往上一扔。   傍晚的红豆树染着夕阳的余晖,红豆钻进茂密的树冠,最终不见了。我转身离去。这个我心心念念的男人,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我,无论为了什么,我们之间还是草草地做了结。   半夜我接到盛辞的电话,他稀里糊涂乱说一气,我一句都没听懂,但我也正好失了眠,就耐着性子听他讲话。他像是喝多了,我有些羡慕喝醉的人,问他在哪,可他又说不清楚。我起身套了件长外衣出了房间,正好碰到姐姐出来倒了杯红酒喝,我看着她:“姐姐怎么也睡不着?”   没开灯的客厅全靠屋外的灯光和月光,姐姐披散着发穿着一件真丝睡衣,夜色里有种撩人的小性感,她端着红酒杯摇了摇:“我常常睡不着,你倒是很少半夜下楼。”   “嗯。”我应了一声,想往外走。   她叫住我:“你要出去?现在?”   “是啊,”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出趟门。”   我开着车盛辞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是个女声,她说:“小妹妹,这小崽子赖在我酒吧不走,死活要找你,立哥也不知道去了哪,你能来接一下他吗?”   我一听“小妹妹”就知道是那个天台姑娘,说:“我在路上,你把酒吧地址发给我吧。”   我在门口就见到那个天台姑娘,她依然画着绿色的眼影,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干净,她看见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她就领着我进去:“你可赶紧把那小崽子给我领走吧,我真是惹不起他哥俩,一个让我酒吧被砸了,一个在我这发乱酒疯……”   我看了她一眼:“你不是盛该的女朋友?”   她转过头没忍住笑:“哎立哥?怎么可能!诺——在那,谁拉都不走,非要找你。”   明明天台上拥抱的就是他俩,又不是男女朋友,他们还真是乱啊。我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在吧台那乱舞的盛辞,走过去拉住他:“你干嘛啊!”   他看到我,眼神迷离:“啊,姐姐,我姐姐,姐姐……”喊着就开始撒娇,头往我怀里蹭,“我好想你,我最喜欢姐姐了,姐姐陪我喝一杯好不好……就一杯……”   不知道我是真拗不过他还是真的只是想喝酒,接过他的杯子喝了两口。然后把他往外拉:“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听话地跟着我,还一个劲往我身上贴:“姐姐,我想和你说……”   好不容易把他拉出去,他就坐在路边的花台上硬说走不动了。我坐在他身边想等他醒醒酒,看到旁边有小商店,就让他等我去给他买瓶水。   拿着水过来他已经倒在花台里睡了,我把他拉起来,他半睁着眼睛看到我:“姐姐……我,我要给你钱!”   我笑笑,他开始说胡话了。   他头靠在我身上,说:“姐姐!我要给你……二十万!”   我一边笑一边顺着他说“嗯嗯”好的,然后问他:“你现在住哪啊,我送你回去。”   他忽然在衣服口袋里胡乱找啊找,找了半天找出一张□□,拿在我面前晃着,含糊不清地说:“密码!密码……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密码!”   我愣住了,也不知他要干嘛,他站起来,凑到我耳边悄声说:“别,别和我哥说……”   他真的喝醉了,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于是让他把□□自己装好,然后站一边打了简濒电话问她现在盛辞住哪。没过一会儿简濒就开车过来了,然后说她带走盛辞就好,盛辞一面跟她走还一面给我做“嘘”的手势。我看着他上了简濒的车,才自己开车回去了。      ☆、意外之吻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是家务小姑娘拿着一张□□说是我要洗的衣服里找出的,我还愣了愣才想起是盛辞昨晚手上的那张。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塞到我衣服里的,我看了看就是一张普通的□□,想起他昨晚说的话觉得有些蹊跷,但我又赶着要上班所以就收了装在包里没管它。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想去还他,这时候那小孩酒也应该醒了。路过银行我想了想我们见面的年月,就是帮母亲拿衣服那天,我应该有事件提醒,就翻出来看了看,走进去一试还真是密码。我查了下余额,就惊呆了,真的有二十万!   这对盛辞来说绝对不是小数目啊,而且他昨晚还说什么别告诉他哥,我就吓着了,难不成他哥把房子租出去的钱他都给拿了?那他拿给我干什么?我打他电话他开头几个也不接,更把我吓傻了,这一下真的扔二十万给我要是就没影了到底什么情况啊。我再打他电话他才哑着嗓子喊了声:“姐姐。”   “你在哪啊?”   “姐姐家门口。”   我一路开车赶回去,他果然在我家门外路边花台坐着,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看到我以后可怜巴巴喊了我一声:“姐姐……我一醒就过来等你了……”   我拿出□□问他:“这什么啊,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一看赶紧站起来,口齿不清地解释:“这这……这我爸……我爸留的!”   “啊?”   他拉过我,把我摁在花台上坐着,接着说:“就是我爸生前留的一笔钱嘛、在我这。”   我还是听的半懂,问他:“你哥知道吗,你给我做什么?”   “姐,”他坐到我身边,说,“我哥不知道,他要知道是爸留的钱他肯定不要!我爸就是个混蛋,那什么,抽烟喝酒赌博样样都做,我妈都给逼死了,我哥打死也不会要爸留的钱。”   “那你给我做什么?”   “姐姐,我跟你说,我哥现在有点小名气了,如果能开个像样的公司,慢慢步入正轨就好了,但我哥钱不够啊,自己的服装公司真不是随意就能开的你说对吧。所以我就想把我爸留给我们的这笔钱拿给我哥再凑凑租出去房子的钱,把这个公司办起来,这样不就好了?”   “你让我去劝?你哥怎么可能听我的?”   “不是,”他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我,“我把这钱给你,你就和我哥合资。”   他傻得我都想笑了,我敲他脑袋:“你是不是白痴呀?那不就是你把钱白白送我还让我无限得利吗?是脑子抽啦?”   “姐姐,我所有认识的人,就你能随便拿出二十万,这样我哥才信啊,而且,”他垂下眼又抬起看我,眼神真诚又无害,“我只相信你。”   我叹口气他果然还是太小孩子了,做事一点都不知道轻重,只好站起来:“你快回去吧别乱说了,钱自己拿好,我要走了。”   他拉住要走的我,喊了声“姐”我转头他就直直跪下了,然后说:“姐姐,我盛辞,除了我妈,只跪过你。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信你。”   我一下愣住了,看着他眼泪啪嗒砸到地上,才反应过来,赶紧拉他起来:“你做什么啊,你别闹了!”   他还是纹丝不动,就那么看着我,双眼红红的,头发软软的有些乱。   我这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想了想,说:“你先起来,这不是小事,让我想想。”   他还是纹丝不动,低着头说:“那我就一直跪在这,等姐姐想。”   我实在没办法,就威胁他:“你如果这样,我现在就和你哥说。”   他抬起头,语气坚硬:“那你就让我去死吧。”   我实在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而且那一瞬间我真的感觉到他完全不带开玩笑的意思,我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想了想,说:“小辞,你为什么相信我呢?N.L那么多人,你确定你要把这些钱全给我?这是你们父亲留给你们全部的财产了吧?你到底懂不懂啊?如果我用这笔钱和盛该合资,那么以后公司的所有盈利都会分给我你知道吗?而且你哥也不一定就同意我入股啊。”   “你有办法的,姐姐,我就是只相信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盈利全都算你的,亏了也全算我的,行吗?”   我叹口气,说:“好的,我真的会好好想想怎么办,但是你先回去,给我三天时间让我想一想好吗?这绝不是我现在马上就能答应你的事你懂吗。”   盛辞终于同意给我时间让我回去想想,但死活不要拿走□□,我就捏着那张卡回到家,看见我姐姐正往外走。   我礼貌地和她打了招呼:“不吃晚饭啊?”   她挑了挑眉:“去段家吃。”   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终于,段乘风丢了,这个家我也要丢了。舒绾晴只要和段乘风结婚,地位就不可动摇了,而我除了母亲还有什么本事。段家那边段乘风肯定也有哪里不稳定,竟然要和舒绾晴结婚,不惜放弃我。每个人都在努力着,唯有我在这边,好像每条路都走不通。其实如果我能与盛该合资对我来说应该是最好的一条退路,躲过这些纷扰也好,不至于为了一点点利益,到时候还要和姐姐争来争去,倘若要和姐姐争,不就是段乘风争吗。这个世上,有他在,就十分美好。哪怕不属于我,我也不能伤害他分毫。   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我太乱了,只想迷糊一下,像盛辞那样,一醉就什么都想通了,都敢做。   我开车出去,选了个酒吧。我酒量不好,所以很少来这种地方,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明明壮着胆来,一个人坐在这样灯红酒绿的地方忽然有些孤独也有些害怕,电话簿翻了一遍又一遍,简濒不在,曾璐说今晚店里走不了,最终我拨了江微阑的电话。这个人很奇怪,我和她好像并不是好友,却总是能让我依靠。   她赶到的时候我已经喝了不少了,她一个劲儿地拦我,我看着她,觉得这姑娘好美,恍惚又像见到了我姐姐。她后来见拦不住我,就坐在一旁看着我喝,然后说了句:“舒旖旎,这酒很贵的,你喝一半撒一半今晚你付钱啊!”   我故意把鸡尾酒往地上倒:“我付钱,你放心,今晚这里的酒,我全包了。”   和所有见到人伤心喝酒的反应不一样,江微阑甚至没有问我怎么了,只是默默看着我,看了会儿就笑了,忽然拿着酒往我身上泼,我来了劲儿,就和她玩起来。   一阵狂笑狂闹之后,我脑子已经迷迷糊糊完全不听使唤了。我心里只就一个想法,给段乘风打电话,我要和他说话,哪怕要放弃他,我也要告诉他我爱着他。   正在我继续举杯的时候一只手一把握住我的酒杯,用劲夺过。我抬头看见段乘风带着怒气看着我,我笑着,伸手拉他。他扯过我,把我往外拎。   到了大街上我一受风,忽然胃里一阵翻滚,就吐了。等吐过一阵,就好受些了。江微阑在一旁拿着矿泉水让我漱口,我推开她,站到路边台阶上,扯着段乘风。   江微阑在一旁拉我:“行了行了,回去吧。”   “别,我不回家,”我扒开江微阑,抬头望着段乘风,望着望着看见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好晃眼,就把头埋进他怀里:“乘风,段乘风,我和你说,我有话和你说……”   “你醉了。”他的声音冷漠得我钻心地疼。   我忽然望起头,灿烂地一笑,死死扯着他的上衣:“我爱你。”然后踮起脚,吻住他……   醒来的时候我竟然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头疼欲裂身子发软,撑着床坐起来,使劲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酒后断片这种事对于一个从来没醉过的人来说完全是懵的。   房门打开,江微阑走进来,穿着浴袍裹着头发看了我一眼:“醒了就去洗漱吃早餐。”   我反应过来自己睡在了江微阑住的地方,舒了口气,试探:“昨晚……”   她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着:“不记得了?”   我迷迷糊糊不太确定,就摇了摇头。   她取下头上的毛巾揉着湿哒哒的头发:“也没什么,就是你在大街上强吻了盛该。”   我瞬间石化,懵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谁?不是……段乘风?”   她继续擦着头发:“你嘴里喊的是段乘风,但你自己打电话叫来的是盛该。”   之后我心里想了无数种解释道歉的方式都被自己又一一否决了,而且盛该完全没有下文,也没打电话质问我怎么回事,我也不敢打电话过去,就这样拖过去拖过来又把盛辞给等来了。   他眼神真诚又无比期待地看着我。我说我们去公证处先证明他借给我二十万,我用以投资他哥哥的公司这样我才可以同意这件事。盛辞完全不听我说,死活说不是借的不用还,我解释这不是小事啊我们必须把这笔钱处理好不然以后产生纠纷不好解决。盛辞抓抓头发:“那你写个借条给我。”   我真是服了他:“盛辞,这是二十万又不是二十块。”   他还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我这么穷我都不怕姐姐你到底怕什么啊。”   我实在拿他没办法,还真给他打了个借条,他兴奋得拿着一揉装包里完全没有一点重视,然后爬到桌子上吧唧往我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姐姐!”   我吓着了,看着四周好像都各吃各吃没看见我们这边,心里就想一会带他出来吃饭还是去包间吧,这孩子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他忽然又严肃起来:“姐姐,你保证不和我哥哥说这事,这辈子都不说!”   我也严肃起来,说:“其实你应该让你哥哥知道,你爸爸最终是对你俩好的,不然他心里……”   他打断我:“他对我们不好,别让我哥哥知道,你发誓。”   我心里叹口气,想着他心里的伤痕不是这样就能好的,以后慢慢来吧,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盛辞,这二十万,我会全部入股你哥哥的公司。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回这些股份,我保证,不管以后能做到多大,我立刻全部还给你。”   盛辞忽然笑了,灿烂得像个孩子。   虽然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我是约他出来谈公事的,但是看到盛该走过来时压人又冷漠的气场还是紧张了。   我把他约在曾璐的咖啡店,曾璐亲自过来上咖啡的时候还不忘用嘴型和我说:“好帅。”我尴尬极了,等她走了以后我才稍稍镇定下来。   盛该坐在我对面一脸冷漠:“什么事。”   “那个,”我边搅着咖啡边想着我之前组织好的语言,“我是要和你谈……嗯,其实,那天……”   他忽然打断我:“认错人。”   我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嗯!嗯!不好意思啊,我就是……”   他见我又半天说不清楚,再次不耐烦接了句:“我知道,可以走了吗?”   我深吸了口气,既然这件事他本人并不在意那就可以翻篇了,说正事我就镇定了:“我今天是要和你谈合作的。”   “合作?”他眯起眼。   “是,我知道你要开公司,我要与你合资。”   他眼神有些冷漠:“你凭什么?”   “凭我母亲给你的那栋大楼。”我坚定地看着他,“你是怎么要到的我不在意,但你既然是从我家起步,那也分我一点红吧。你的团队我再清楚不过了,你的实力我也看见了,我有钱你有力,我们合作吧。”   盛该看着我,没说话。   我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在时尚圈有多抢手,要投资你的也绝对不止我一个。但如果你同意与我合资,我只出钱,公司全权交由你打理,我一概不与过问,全部你做主。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完全不在乎你这边一点点的获利,我不过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再者,我确实知道你的团队有多大的实力,但是你们起步有多艰难我也是知道的,大家知根知底,总比外面那些只看见光鲜亮丽的新秀想要在你身上榨钱的人强吧?”   盛该扯了扯嘴角,喝了一口咖啡。他的纯黑咖啡,没加糖。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内心活动,他不说话也不知他什么意思,我只好继续开口:“如果你担心我与段乘风的关系……”   他忽然伸出手,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给反应,还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想和他握着,结果他轻拍了一下我的手,起身结账。   我跟在他身后走出去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他走出去站了会儿,整个气压都挺低,我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等他伸手打到出租车,才回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说了句:“具体律师和你谈。”   我站在路边愣了半天,然后给盛辞了一个短信,两个字“谈成”。   没几天他的律师就很快就联系我了,是个非常年轻又好看的男生,刚进司法界,没打过什么出彩的官司,但是交谈中真的是逻辑缜密极其专业。我和他很快谈妥,毕竟我也没什么要求,其实我就是想出钱罢了。不过他还是给了我很大程度的优待和权利,甚至表示作为我和盛该共同持有的公司,我也有提出注册品牌的名称要求。一切都给我商议的权利。   所以我更没有什么大的分歧,他也全权代表了盛该,合同和资金都很快就谈妥了。   当天晚上本来想去盛辞学校看看他,跟他好好说说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姐姐说她的车坏了,问我借了车出门。我也没多想,就把车借她了。我站在窗边看着她缓缓将我的车开出大门,这么晚了,出门是要去哪呢。我不知怎么想的,拿出手机拨了段乘风的电话。   他很快接了,还是温柔地喊了我一声:“旖旎。”   我听见他的声音鼻子就一酸,可理智又瞬间拉回了我,慌乱中我说:“打错了,不好意思……姐夫。”说完迅速挂了电话。   一切都结束了。我再一次想到,然后转身回了房间洗漱。   姐姐走后不到一个小时,她忽然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帮她去公司取个文件很重要,我看了下时间是九点,我收拾了一下本来想开家里的车但又觉得太麻烦,还是出去打车去了公司,我到公司的时候是九点四十,她的办公室门没锁,设计部还有两个女生在加班。   我进去帮她找文件,中途听见了关门声,我抬头看见是一个挺高的人影路过,我也没在意,继续低头找着她说的东西,但都没有看到她要的那几张图纸。   然后啪一声,所有灯瞬间灭掉,四周安静得没有一声音。      ☆、私人秘密   我摸索着过去试了试门,被反锁了。然后我拿出手机看了时间,十点零二分。如果我没记错,DILER的规矩是加班最迟到十点,我进来应该是有人看到的,不过也不排除那个锁门的人真的没有注意到我。但是这种事,故意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我第一个电话是给我姐姐打的,她没接。但是既然是她急着让我来拿东西,她就不可能忘了我整个晚上,她不至于蠢到明显地表现出是她故意锁住我的,所以我并不是很害怕。而这种事我也没有必要惊动家里,最多是保安楼管之类的失职开除罢了,也扯不出谁,但是我很好奇搞这一出是要干嘛,吓一吓我?不至于这样幼稚吧。   直到我接到江微阑的电话,她问我:“小乖,你在哪?”   我只回答了在公司。   结果她说了一句:“那你的车怎么在YEP?”   “是我姐姐在开吗?”   “没看到,但你车赛车时输了,我还以为你在。赌得挺大的,你整个车都被押上了……你车被偷了吗?”   我沉住气,说:“没,这事我知道,没事儿,你不用管了。”   挂了电话以后我就挺奇怪的,我姐姐莫名其妙败我的车做什么,为什么江微阑在呢,按我对她的了解她除了有目的地交际以外并不是很喜欢出去玩,那么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还是,她陪……成雨豪去的?成雨豪如果也有可能去了的话,和我姐姐用我的车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她又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去呢?   我想着想着忽然有些冒冷汗,打了盛该的电话,他没接。而我今天已经问过盛辞说他在学校,所以应该不会知道盛该在哪。   我打了段乘风电话,他依然接的很快,我直接问他:“乘风,你在哪。”   他那边没有嘈杂声,只答:“在家。旖旎,你今天怎么了?”   “我被锁在公司了,你能想办法过来接我出去吗?”   “什么?”他在那头完全是一头雾水的反应,“锁在公司?你等等,我马上过去接你。”   我想着他应该是不知道这个事的,他可能会因为一些东西放弃我,但他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伤害我,这一点我完全可以肯定。   晚上十点三十四的时候灯亮了,段乘风带着人开了舒绾晴办公室的门,那几个人不停地喊着二小姐不停地道歉,段乘风皱着眉看着我一个人站在大大的办公室,忽然过来一把抱住我,低声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没事了,没事了。”   我想伸手回抱他,还是停住了,最后只说了一句:“乘风,你没惊动我家里人吧?”   他放开我,理了理我的发,还是那样温柔,然后说:“没,我直接联系了公司高层,然后他就派人过来了,这事他一定会处理的,放心。”   “我没事。”   段乘风揽过我:“没事儿了,走吧,我带你回家。”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桌子,还是决定不找了,然后点点头。   走出公司,我说:“我还有地方要去,乘风你先回去吧。”   他为我开了车门:“我送你去吧。”   在YEP俱乐部外面,我对段乘风说:“你别去了,好么?”他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了句:“要等你吗?”我说不用。   只是我怕如果我和姐姐闹起来,他该帮谁。我怕他帮我姐姐,也怕他帮我,更怕他为难。   到了地下赛车场今晚比我上次来更加热闹,但我没看到我的车,倒是我姐姐的车和成雨豪的车在最中间。我找了半天才看到江微阑,但并没有看到我姐姐,我挤到江微阑身边,她看到我有些意外,问我怎么才来。   我问了下情况,她说我的车跑输了被压在这了,现在要赌回我的车就得和成雨豪玩对开。   我看了看,说:“看见是谁在开吗?”   她看了我一眼:“盛该在开。”   我心里一凉,果然和我猜的一样,但还是咬咬牙问:“他怎么会来?”   江微阑挑了挑眉:“那就要问你了,成雨豪为什么把着你的车点名要他来,成少和盛该到底有什么过节,他非要置他于死地。”   “什么?”   江微阑看了我一眼:“很少有人赌对开的,看到中间那根线了吗,两车相撞,谁超的多谁就赢了,看到两边的线了吗,谁被撞飞谁就输了。赌这个多的是翻车起火,是个不要命的游戏。”   我咬咬牙:“那你干嘛让成雨豪玩?”   她忽然一笑:“男人有的架是必须要打的,可我还是想问问你,成雨豪是为了谁你知道吗?如果我没记错,你说你和他是……仇人?”   我没空和她继续谈了,也没有她这样的心态,只问到:“看到我姐姐了吗?”   “刚刚还在,现在没看到了。”   其实江微阑想错了,成雨豪根本不可能是为了我要针对盛该,不过有可能是为了别人。或者他只是上次输给了盛该心有不甘想赢回来罢了。但是我姐姐,避开我又用我的车逼来盛该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想了解盛该什么,还是就只是想用这样极端的方式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而她忽然又不见了,是因为那几个给我开门的人跟她通了气她猜到我被放出来以后会过来了吗?可她又有什么好躲我的呢,倘若她有一点点在意我,也不至于直接把我关在公司。   眼前的场面我完全不敢看,转身到一边角落里再次拨通了舒绾晴的电话,她依然没接。身后是碰撞声摩擦声和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成雨豪和盛该都是都不要命的,每一次撞击都特别狠,在一群人尖叫欢呼的夜晚里,我眼前忽然闪了一下红光,转身已经有安保人员上前灭火。   我看见盛该面无表情穿过人群往外走。成雨豪在后面喊了他一声:“盛该,这么多年了,我就承认你有种。”   他说,这么多年?我又确认地回想了一下会不会人太多我听错了,但那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盛该不说话也不停下,还是在往外走。我快两步上去,实在没忍住再次冲他发了火,那时候我说话完全没过脑子,但后来想起才发现其实有时候凭直觉说出的话有可能更接近我不知的事实。   我直接挡在他面前,大声喊:“盛该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为了什么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是为了我那辆破车吗、还是为了简濒啊?我碰到你两次在这都是对着成雨豪,可我知道成雨豪他就一个死穴那就是简濒,你呢?你也爱着简濒吗?命也不要了是吗?”   他看着我,眼神却有些无力,只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我看着他额上有些细汗,咬了咬唇,还是有些生气,说:“你是我合伙人,我还指着你赚钱呢,你要半路上死了我怎么办。 ”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我低头看见他垂下的手有些微微在抖,生的气就忘了,我完全没有顾上他,心里有些难受又有些无奈,上前几步握住他的手,他手掌微微有些湿但很冷,我低声问:“你还好吗?”   他忽然表情冷下来,站定,从我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然后在兜里拿出我的车钥匙,放在我手里,再自己往外走。我握着他赢回的车钥匙,跟在他身后出去。   段乘风竟然还在门口等我,他深深地看了路过的盛该一眼,然后朝我礼貌地笑了笑:“处理好了?”   我“嗯”了一声,看着盛该在路边站了会儿,没有出租车,我本来想喊他一声,但想着段乘风在这还是忍住了,他没再继续等车,直接走了,也没回头看我一眼。   段乘风温柔地说了声:“走吧。”   到家的时候客厅都没开灯,一旁的藏酒室开着小灯,舒绾晴随意扎着头发,素颜穿着睡衣端着红酒靠在酒架旁的大理石吧台。   我走过去,她给我倒了杯红酒:“找到了吗?”   我接过红酒杯,和她轻碰了一下:“没找到。”   她笑笑:“怪不得这么迟,红酒都醒过了。”   我喝了一口,仔仔细细品了品,还是不想和她打圈了绕了,直接说:“姐姐,我们共有的东西我都不想和你抢,但是如果我私人的东西你也想翻一翻,这样就可能会踩我的底线了。”   舒绾晴意味深长的笑着:“然后呢?”   我放下红酒杯,沉着声回答她:“别碰盛该。”   舒绾晴低头看着她手上的红酒,摇着,缓声说:“我以为你会让我别动成雨豪。”   我“哦”了一声,拿过红酒瓶再倒上了一点在自己的杯子中,一口喝光,说:“成雨豪吗,你想试我和他的关系直接问我就好了,没必要把盛该赌进去。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这一生想要有纠葛的人只有你未婚夫,而成雨豪你所见过的他对我的失态你完全不必在意,他爱着的那个人为之疯狂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我,我还没有本事嫁到成家,当然也没有本事……嫁到段家。”   她也缓缓喝光了自己杯里的红酒,猩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浅色素唇流入,然后她放下杯子,一边在两个空杯倒酒一边说:“那我就更想要碰盛该了。”   我再次一口喝了红酒,说:“我的底线都亮给你了,如果你要把我逼到绝境就来吧。姐姐,我一直认为我和你从来没有私人仇怨,这个家我也绝不和你争分毫,但他是我的退路,护巢是女人的本能。”   说完以后我就觉得已经够了,没有必要再谈什么,而且我确实酒量不太好,喝两杯就会上脑,所以还是想上楼睡了。   舒绾晴忽然在我身后说了一句:“你长大了。”   我没回答,扶着楼梯上了楼。   简濒从江南回来以后一直没空找我,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让我帮她搬家。其实简濒到N.L工作时已经搬过一次了。原本她家在这边也给她买了别墅请了家务,她上学时就一直住那,但是去N.L工作以后她在工作室就近的市区里租了一套公寓一个人住,这次又说要搬到公司楼上更方便,让我去她的公寓帮着她整理一下东西。   我帮她收拾着衣柜,她几乎只有裙子,大多数都是长裙,没有膝盖以上的,只用按颜色分类叠好就是。我边整理边问:“所以盛该收你房钱了吗?”   她在旁边书房,声音带着干净的甜:“他不知道,我找人帮租的。”   我“嗯”了声,继续叠衣服。   我整理好裙子放到框子里,然后问她:“桌子呢,要一块儿帮你收吗?”   “嗯,你帮我把卧室里笔记本电脑那些都收起来吧。”   我应着,然后帮她收拾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一个牛皮纸封面的厚厚的笔记本不小心碰在地上,掉出一些照片。她有个习惯,就是对电子储存很没安全感,总觉得会丢,所以她的好多照片都会洗出来。我捡起照片帮她夹进去,大多是风景照,她也不喜欢拍自拍,倒是有好多张都是我的照片,我看着还有我们视频的截图,忍不住笑这姑娘连我俩视频截图都要洗出来的时候忽然发现那几张截图里有一个奇怪的共同点,就是都拍进了我房间里挂的一件外套,而且隐约能看见那件外套上绣的“N.L”的标志……   我把照片放好,牛皮笔记本放回原位,继续默默收拾着笔记本电脑。装好以后抱着出去,看见她书已经收拾好了,正在收拾着书架上一些陈列。   我把装好的电脑包给她看,然后问:“还有什么?化妆护肤那一大堆要帮你收起来吗?”   她抬头朝我笑笑:“那些每天都有用最后再搬啦,先把书呀电视电脑什么的收拾出来先让搬家公司抬过去放好,床那些我都要另买还没安置呢。”   “嗯,”我过去帮她收,“那到时候我陪你去挑。”   她温柔又轻快地答:“好啊。”   我继续说:“你对N.L……比我想象的上心很多呢。”   “嗯,我喜欢他们呀,喜欢那个氛围也喜欢那些人。”   我顺着她,轻声说:“你跟他们像是认识很久了。”   “怎么会,”她清澈的眼眸看着我,“不是你带我认识的吗?”   我笑着:“嗯,所以我只是说像啊。”   其实那一刻我是有点不信她的,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简濒是我最掏心掏肺的好友,我不相信她会对我说假话,而且这完全没有说假话的必要。如果这点小事她骗了我,那她肯定有更大的事需要骗我,而我不信她会在大事上骗我,所以无论我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但我还是想要对自己说,这个知道我所有好事糗事的姑娘,不可能会对我隐瞒什么。我信我是这世上最爱她的闺蜜,我对她绝无半点恶意,她不可能对我有所保留。   只是江微阑找到我的时候,我也没有用我全部的坦诚。   还是在曾璐的店里,她还是不喝咖啡只点柠檬汁不加甜。我坐在她对面看着这个姑娘,浆果色的红唇配上复古印花T,是枚熟透了的果实,芬芳又馥郁。她的眼化着橘棕的眼影,铺着一层波光粼粼的亮片,眼眸水汪汪地,她无论怎样女神,可看着我的目光,我还是能感觉到坦荡和怜惜,我真的觉得似乎和我看简濒的眼神是一样的。   江微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叫我“小乖”,然后她说:“我今天是想知道,成雨豪和你真的有什么过节吗?其实我本来不想挖你们的事,因为我觉得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从我认识的你,认识的他开始,我只想要关心未来。但是我觉得雨豪他被困住了,我不知道怎样可以帮你们解开,无论你们曾经有什么,我真的不会纠缠,但是你也看到了他不要命的样子,我总觉得会出事。”   我听着她说完,低着头想了很久,最终开口对她说:“我和他初中就认识……他小时候还挺内向的,我们那时候也算是……很好的伙伴吧,但是初三他就转学走了,高中我们再碰到的时候,他好像性情大变,在学校不停地堵截我、欺负我,大概就是这样。”   江微阑看着我,过了很久才问:“没有原因吗?”   我下意识咬咬唇,接着说:“大概就是他转学以后我就不愿意和他做朋友了……你知道小时候总是有这样的想法,好像抛弃自己的人犯了天大的错,所以高中时再见面没办法原谅他,以至于一直被他欺负,搞得一直都好像……仇人。”   江微阑忽然接着说了一句:“所以他爱着你吗?”   “不是。”   江微阑看着我坚定的目光,然后说:“你最爱的花是白玫瑰吗?”   我心里一震,说:“不是。”   “那你知道哪个女生爱的花是白玫瑰吗?”   我依然保持着坚定回答她:“不知道。”   她面不改色地喝着柠檬汁,一口喝了三分之一,停下,然后问我:“小乖,你保证今天和我说的都是真的吗,用我对你所有的坦诚保证你也对我保有所有的坦诚吗?”   我心里漏了一拍,但还是答了她一个“嗯”。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把同样的话问简濒,她会给我肯定的回答吗,她给我的回答里,又有可能掺假吗?      ☆、如此别离   这个周末我和盛该一起去查看了一些服装制造厂商,然后回我们大楼去谈了下基本的运营模式。首先从小产量开始,但起点就要做到高指标高质量,哪怕不盈利可以先把我们的品牌的风格定位打好。这些具体其实都是他在做,因为我说了他全权负责,我也就是周末闲着过来看看,不过说到公司的事他倒还确实把我当合伙人,非常耐心地解释和听取,完全表现了他的专业性,这点实在让我太放心了。   人员的管理阶层主要也是N.L的成员,简濒会负责绣工那一块,陈晨负责整体人员调配,吴沫蓝负责打版制作,不过沈树、刘维维和刘淮淮倒是安排了些闲散工作,可能是留着以后有大用吧,反正我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说起品牌的事,我就开起玩笑说:“你的律师说我也有起名的权利哎,你同意我改吗?”   他倒是没表现出很在意,或者说他好像对于这些形式上的事都不很在意地答了个“嗯”。   我笑笑:“N.L什么意思啊?”   他一面好像在思考着工作间的规划一面跟我解释:“小时候母亲开的裁缝店叫N.L。”   我一愣,又想起了简濒本子里的照片,但是一闪而过,继续问他:“你知道有什么寓意吗?”   “没有。”他看了我一眼,“NULL,没有。”   我笑着还真是随意,于是开玩笑说:“那加个MISS好了,有的都错过。”   他没说话,只顾着在那里算工作间大约能陈设多少机器。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了,于是说:“请我吃饭吧?”   盛该转过头,虽然还是没什么大的表情,但还是感觉他今天心情有些好,竟然说了个:“好。”   因为他常常对我非常冷漠,今天破天荒答应请我吃饭于是我就有些莫名的开心,跟着他往外走。他还问了我一句:“吃什么?”   我忽然来了兴致,想起他刚刚说小时候,于是提议:“去吃一下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地方吧!”   他停下脚步站在公司大门沉默了一会儿,说:“很远。”   我更有兴趣了:“没事儿,开车去。”   他看了我一眼:“开不到。”   我把车钥匙递给他:“开不到的走进去。”   结果那个地方真的很远啊,都不知道他给开到哪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去了,一眼望去全是庄稼,最后还真把车停到路边,一路带着我又是泥路又是石板的找进去,穿了半天才到了一个破得都是木板搭的小店,不过人还挺多,也热闹。   卖东西的是个黑瘦的老人,看到盛该十分热情,喊着:“小该啊,弟弟怎么没来?哎带女朋友来啦?吃什么?”   盛该还不忘解释:“是朋友,一样就好。”   上来是两碗馄饨和一盘薄薄的鸡蛋煎饼。闻起来还挺香,不过搭配我就有点奇怪了,问他:“这,怎么吃啊?”   盛该来到这边似乎心情真的有些好,说话也多了:“煎饼卷馄饨,盛辞小时候天天这么吃。”   我忍不住笑这是什么吃法,不过想起盛辞那样还真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而且再想想盛辞小时候肯定是虎头虎脑的模样绝对可爱。于是我还真拿着煎饼卷馄饨,馄饨好滑又有水,我包的笨手笨脚,盛该破天荒扯了扯嘴角,伸手帮我卷好,我在他的帮助下吃了一个,竟然莫名的好吃,还没吞完就含糊着夸:“嗯嗯,真的挺好吃,你也吃一个!”   盛该估计看着我满嘴吃的傻样没忍住,忽然笑了,但还是高冷地说了句:“我不吃。”就低着头自己只吃馄饨不管我了。   不过我还真觉得好吃又好玩,就一个人在那煎饼卷馄饨一直吃,他不卷我自己一个人都把它卷完了。等我吃饱了抹抹嘴出去时,天都暗了,我们顺着路往回走。   我跟在后面和他聊天:“你们常来吗,可是这边好远哎怎么找到的?”   他走在前面,沉声说:“小时住这边。”   我正点着头忽然绊了一下,下意识胡乱伸手一把抓着他衣角。这时候天色黑了,也不太看得清,我又穿着高跟鞋加上这样的石子路,我走的实在没有安全感啊。但是上一次我拉了一下他的手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可他似乎表现得很抗拒、很不愿意和我有任何接触,所以我还是悄悄地抓着不放试了下他的反应,毕竟我现在也只是拉着衣角,应该没问题吧。他没说什么也没扒开我,只是继续往前走像是不知道,我就大胆的扯着他跟在后面继续走。   快到停车旁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屏幕然后接起来,我也没太在意,他接电话也没说话,就听着,过了一会才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他挂了电话快走两步往车子那去,我就觉得不对劲,赶紧小跑跟上去。他面无表情很快发动车,我在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问:“出什么事了吗?”   他没答话,很快将车倒出去,这边路真的挺窄的,他还真技术好,这么急还能一次就把车甩出去,开那么快,真是不去赌车都亏了。我的车我一直都开的挺稳当的,真是给他开才开出了这辆跑车的尊严。我心里想着肯定是盛辞那小混蛋又出事了,他哥过去又得把他打一顿,反正他每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   我还正胡乱想着结果发现他的车竟然往那边市区里开,我看着方向心里忽然凉了半截。他果然把车开到了简濒那个公寓楼下。我尽量冷静地问他:“出什么事了?”   他没理会我,直接下车往楼上冲,那时候我还有些小气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没有未接没有短信,既然她只叫了盛该,我又跟去做什么。虽然这么想着但我还是忍不住去看她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等到我赶上去进了门到客厅里的时候才真正被吓傻了。   因为简濒这边的大件都搬到了公司那边的房子里,客厅挺空的就一个大桌子,电视柜上什么摆设都没有,成雨豪就靠在电视柜摊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一股一股望外冒,盛该蹲在旁边双手堵住伤口试图帮他止血。简濒穿着睡衣,手上衣服上都染着血,头发乱糟糟表情显然吓傻了,呆呆站在一旁。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白玫瑰,染得鲜红。   成雨豪眼眶发青,嘴唇苍白,虚着眼看我,居然扯出笑。我一下难受极了蹲下去想扶他起来,盛该忽然咬着牙沉声凶了我一句:“别动他。”   我才反应过来,带着哭腔问:“打急救了吗?”   盛该答:“打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只一声一声叫着他:“小黑,小黑……”   成雨豪听见我这么叫他,快速眨了几下眼,就紧紧闭上了,一大颗眼泪就那么滴下来。之后我终于听见了救护车的鸣笛声,紧接着就有医生上来了,盛该让开位置给医生,把我往简濒那轻推了一把,沉着声说了句:“你留这。”   医生做了紧急止血之后就把成雨豪抬走了,盛该跟了上去,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全部离开,然后回头看着简濒,她不哭也不闹,只是狠狠地看着我。她从来没有这样面对过我,我咬了咬唇,尽量冰冷的语气问:“你是怎么刺伤他的?”   她瞪着我,不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怒气涌上来,骂道:“简濒!你当年跟我说,成雨豪背叛你劈腿外校女生为她转学是真的吗!那他为什么到现在还这么爱你,一次一次愿意为你去死!你真的没有对我说过谎吗?你真的是因为我才认识盛该的吗?当年劈腿的人是他还是你啊?”   她狠狠地瞪着我,扯出一句话:“舒旖旎,你说话要小心。”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我最爱的姑娘变成这个样子,我忽然好害怕,我们几乎从来没有吵过架,她甜美又温柔,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她的恶意,我承认我吓着了,那时候我不敢再看她一眼,也不敢再和她争论,我转身走出去,啪一声关上了外门。我一个人抱着自己缓缓蹲在她家门口,头埋进膝盖想要变成一只鸵鸟,什么都不管,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我知道这是我能承受的极限了。   最终还是拨了段乘风的手机,如果天要塌下来,我顾不得整个世界,只愿他在我身旁。   他的声音依然像清风,叫我:“旖旎?”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无比委屈,终于哭了出来。   段乘风急了,问我出了什么事。我一边哭一边结巴着说我在简濒这问他能不能来接我回家。哭过以后挂了电话我情绪就稍微要好些了,有点恢复理智后我还是放心不下简濒,起身在包里找了找,因为简濒家的钥匙我都有,所以就直接拿钥匙开了门。   一开门就有一股浓浓地烟味飘出来,我一震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出事了,赶紧往里跑厨房里竟然燃着大火。我一边打火警电话一边大声喊简濒,报了警以后火已经开始向外蔓延了,又呛又热,我当时吓得已经哭不出来了,拿着沙发上的小毯子冲进卫生间打湿然后把自己也打湿想都没想就往厨房冲。   其实人在安全的时候看着电视电影里那些冲进火海的人就会感叹自己绝不可能这样勇敢,但是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你才知道这与勇敢啊牺牲啊什么的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就知道我姑娘在里面,我冲进去的时候她就晕倒在灶台旁,裙子已经燃起来了,厨房全是易燃物还在爆炸,我甚至能闻到我头发烤燃的味道,我什么都顾不上就用打湿的毯子把我姑娘包住,然后拼尽全身力气把她往外拖,我只觉得当时忽然就力大无穷似的,她好像一点都不重,我不把她搂在怀里带出去好像下一秒她就要消失了。   直到消防员的灭火器喷进来那些全副武装的人冲进来我才瞬间泄了气,瘫倒在地上……   醒来的时候段乘风坐在床头紧紧搂着我,我手上还打着点滴,空气里全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他见我醒了就温柔又勉强地挤出笑容,抚着我的发好像怕吓着我一般小声说:“没事儿了,宝贝儿,没事儿了。”   我想要说话发现嗓子干哑得发不出声,还是使劲地扯出公鸭嗓的音色问:“简濒,简濒?”   段乘风紧紧搂着我:“没事,她没事,轻度烧伤,都处理好了。”   我把头埋进他怀里,不震声带地问:“留疤吗?不能留疤……”   “嗯,嗯,医生说了可以移植好的皮肤,不会留疤的。”   我眼泪止不住,就使劲钻进他怀里不让他看到,还不讲理地悄声说:“乘风哥哥,好奇怪啊,从你不要我了以后,我就再也没遇见过一件好事……”   他把下巴放在我头上,更紧地搂着我。   我哭累了以后又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我发现自己被固定着侧躺,才感觉到后背神经传来的清晰的疼痛。单人豪华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窗外是明媚的天气,好像我记忆中的坏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起身出病房看见走廊斜对面靠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我走过去,盛该抬头面无表情看了着我,眼里全是红血丝,我扯出笑,但不知道是不是比哭还难看,嗓子还是又哑又涩:“简濒呢?”   盛该歪了歪头:“里面。”   我看了看他身旁的病房,吸了口气缓缓呼出,问:“你守了她一夜啊?”   盛该没说话,这时段乘风站在我的病房外喊了我一声:“旖旎。”我应声回头见他提着东西刚回来,然后转头对盛该说:“你换个人来守自己吃点东西睡会儿吧。”他知道我的意思,N.L里叫个人来帮他守一守,不至于这样寸步不离的。不过我还是不想进去,我一点也没有电视上演的那种激动,好像要急着奔进去哭几场才能表达自己的情感,我不想进去,也不想见到她受伤的模样,至少现在我还没做好准备。   我走过去段乘风轻声问我怎么乱跑,等我洗漱好,他已经把买好的粥摆好了让我乖乖喝了。他既不问我怎么回事也不责备我怎么搞的,温柔得我们好像只是在外度假,住的也只是酒店而不是医院。我喝了些粥胃稍微舒服一些了,看了看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终于极其平淡可内心却翻江倒海地问段乘风:“你见过成雨豪吗?”   他站在我身边,说:“失血过多,伤及内脏,但很庆幸的是刀插入后没被乱动,伤口处理很好,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依然在重症监护。”   我心里终于缓缓舒了一口气,然后说:“我出院吧,我没什么事。”   段乘风看着我,说:“你没问你自己的情况怎么知道没事?简濒被你用湿毯子捂住了口鼻你自己怎么没有,你趴在她身上背部大面积烧伤根本没法躺着昨晚我避开伤口搂着你睡了一晚。”   我忽然笑了:“那你以后都搂着我睡吧。”   段乘风看着我,忽然抬起我下巴低下头,我下意识偏开了,低着头哑着嗓子说:“我开玩笑呢……未来姐夫。”然后站起身:“我要回家。”   段乘风一把拉住我手臂:“你烧伤还要换药。”   我扯开他边往外走边说:“把医生请到家里。”   我在家里养伤,意外的是段乘风一概不管日夜守在我身边,办公也在我身边。我父亲母亲自然没说什么,还把他家的段伯父、靳伯母给惊动了,赶过来看着我受着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嘱咐段乘风好好照顾我。   我侧躺看着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哭笑不得,只好说:“你都在准备和我姐姐订婚了,天天守着我做什么?我有那么多人照顾,你不用管我了,两家家里人不好说,但你这样真的是有些过了。”   段乘风放下手中的电脑,一双浅棕的眸子看着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极轻地说了一句:“你知道我只想要你。”   我心里像被什么扯住,有些疼,但没说话。   段乘风的呼吸很轻,手也很轻,抚着我的头发,深深地皱着眉。   我推开他的手:“别再为难了。”   那时候我心里只想着,爱情到底有多强大,好像也并没有。那些被歌颂的伟大的爱情之所以被歌颂,可能是因为没有人遇见过吧,因为没有人遇见过,才有那么多期望和想象。段乘风看着我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我都觉得这就是爱情了,可是在那么多是非利益面前,他终究是选了别人。这时候开始,也许我才真正有点长大了,原来我曾经想象的无数次的童话,是这样不堪一击,现实面前,所有幻觉都被粉碎,留下渣我不要、也没用。      ☆、各安天涯   我的烧伤面积虽然不小,但也不重,一个多星期加上周密的护理已经不太疼了,可直到这时候,我姐姐才第一次来我房间看我。   她进来的时候段乘风正在给我调牛奶燕麦,因为赶不走段乘风,我卧室的门就让一直开着,主要还是因为他俩的关系我想着还是得正大光明地避嫌。她直接走进来,靠在一旁,微笑着看段乘风细心地把牛奶燕麦调好试温再放到我手上。   我端着杯子喊了她一声:“姐姐。”   舒绾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段乘风一眼,忽然转身把卧室门关上了,然后自顾自说:“开着门空调都没用了。”然后转头看着我,“是吧,旖旎?”   我没说话,她转头看向段乘风:“你真是一点都不在意我呀,未婚夫?”   段乘风站直身子,退到窗口,看着舒绾晴,忽然直接开口说:“我爱着谁,你不都知道吗?”   舒绾晴笑笑:“家里人不知道呀,你这么一弄,搞得流言四起的,你不会是故意的吧,你想和我撩开手?”她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抬了抬眉毛,故意的小表情有些可爱。   段乘风看着她,没答上话。   舒绾晴长长地“嗯”了一声,点点头,四周看了看坐到沙发上翘起脚:“你如果真想和舒旖旎在一起,我也不想争。况且我妹妹也说了,”她讲到这抬头极有深意地看着我,“她说她这一生只想与你有纠葛。我实在不忍心棒打鸳鸯毁她挚爱……”   段乘风看着她,没有表情变化但喉结动了动,说:“然后呢?”   舒绾晴看向我:“舒旖旎你知道吗,如果段乘风娶你,就要放弃靳伯母所有的扶持。”   段乘风打断她:“不用和她说。”   我看着我姐姐,问:“为什么?”   舒绾晴扬着笑:“因为你是段家那个死了的正牌夫人定下的儿媳妇儿……”   “舒绾晴!”段乘风压着怒气喊了她一声。   我有些明白了,果然段家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那个靳伯母也如我所见,绝不是好惹的。我沉默地看了舒绾晴一会儿,说:“你想说什么?”   舒绾晴看着我:“我也不想要嫁一个……我不爱的男人,如果你能给我更大的利益,我就把段家儿媳妇的位置让给你去做,不过你过去肯定要被压着,不知道你对段乘风的爱值不值得你嫁过去丢了舒家也掌控不了段家……噢,也没关系,段乘风是段家唯一的亲儿子,他总不会什么都分不到,至少养你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   我直接问她:“你想要什么?”   舒绾晴故意做出得逞的样子笑了笑:“你和段乘风结婚能启动一个项目……”   我沉着声冷静接到:“璀璨华服。”   舒绾晴点点头:“没错。”   我心里思索了一下,又看了段乘风一眼,还是说:“那是段伯母生前和我母亲的约定,但现在……”   舒绾晴打断我:“现在她不在了,但她俩的约定还在。说好了如果以后你俩真的在一起了舒家的DILER和段家的SIQEEN就合作'璀璨华服'这个项目。”   我看着她:“你想要?”   “是,”舒绾晴坚定地看着我,“我想要。只要你嫁过去,再主张舒家这边由我代表你们的……'爱情'担任总设计,而且……你母亲不反对,其他都不用你管,我会把这边处理好。至于段家,段乘风如果有本事能接下,也算是你俩得了好,不是吗?”   段乘风沉默了很久,对舒绾晴说:“你别把她扯进来。”   舒绾晴笑笑:“她说过她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要你来着,再说我也没逼她,倘若她真舍不得,那我嫁过去为你带去舒家又赢得靳伯母也一箭双雕啊,难不成是你舍不得为她倾其所有?”   段乘风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我,目光少有的深沉,但还是只温柔地说了一句:“凉了,我重新给你调吧。”然后端过我手上的牛奶燕麦走了出去。   舒绾晴挑挑眉笑了笑,说:“你好好考虑,我走了。”也跟着出了门。   我也没想到我去医院第一个看的人不是简濒而是成雨豪。   进了他的病房看见一个小姑娘正坐在床边削橙子,对着窗阳光正好洒在她干净白皙的肌肤剔透光亮,细细的绒毛像晕了一层光,不带妆但睫毛又长又密,鼻尖精致小小翘翘的,唇嘟嘟带着自然的淡粉,手指纤长,低着头认真地用刀转着橙子,空气里透着淡淡的果香。   成雨豪看到我,笑着喊了我一声:“小白。”   那小姑娘闻声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着我,目光忽然一闪:“白姐姐!”   长大了,这个成家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小时候长得就是个精致的洋娃娃,初中时老屁颠屁颠跟在我们身后要糖吃,而且不走路腿不下地,我、成雨豪、简濒和曾璐一路上轮流抱她。成雨豪转学以后她还常常缠着成家家务抱她来我们学校找我,不过我出国以后就没再见过了。   她性格倒是和小时候一样,手上东西一放就冲过来抱住我:“白姐姐你来啦!你来看我的吗?”   成雨豪在一旁皱着眉吼:“成雨橙!你把水果刀直接扔我床上你是嫌我身上的洞不够多吗?而且这是我的病房,你白姐姐是来看黑哥哥的好吗?你能不能别霸着她?起开!”   成雨橙搂着我不放:“我好久没见白姐姐啦我超想她的!”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那就小公主不喜欢微阑姐了?”   成雨橙伸出头看了看门口,双眼弯弯地笑着:“才没有!也喜欢微阑姐!”   我回头看着江微阑提着东西进来,她看了我一眼但只是礼貌地笑着,然后把东西放桌上边拆边说:“买了小公主最爱吃的冰淇淋。”   成雨橙开心地奔过去,她还是那么喜欢吃甜食,边吃边说:“微阑姐这是我白姐姐,她可好了,超喜欢小孩子的!”   江微阑看了我一眼,然后回头和她聊天:“白姐姐吗?为什么叫她白姐姐呀?”   成雨橙边吃冰淇淋边说:“她皮肤白白的像兔子一样可爱所以是白姐姐,不像我二哥哥,黑黝黝的丑死了,姐姐们都叫他小黑。”   成雨豪一下子爆发:“谁丑了!我俩是一个基因我丑你不丑啊?”   成雨橙嘟着嘴:“就是你把坏基因都占了我和大哥哥才这么好看呀!”   江微阑笑着:“好啦好啦,别争啦,你二哥哥小气,你就别惹他了。”   成雨橙偷偷瞪了成雨豪一眼,边吃冰淇淋边嘟嚷:“二哥哥最坏了专门欺负我还这么多姐姐喜欢,哼。”   江微阑不动声色地接着:“还有哪个姐姐呀?”   “没哪个!”“冰姐姐!”成雨豪和成雨橙同时说了出来。   成雨橙没心没肺继续说:“哎?白姐姐你来了冰姐姐怎么没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冰姐姐有事,我也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好吗?”   成雨橙赶紧放下冰淇淋凑上来:“白姐姐给我你的手机!”   我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她,她一个人哒哒哒输了半天,又打了自己电话,才把我手机还给我,还一面说着:“这样我就可以找白姐姐玩儿啦!”   我看了看屏幕,她把她的手机座机大学地址都一块儿写给我了,我笑笑,然后转身走出去。   “舒旖旎,”走廊外江微阑叫住我,我站定,她高跟鞋清脆地走到我身边,“没对我说过谎,你确定吗?”   我没说话,只想离开。   “小乖,”她再次叫住我:“如果你有不可说的真相,但你还依然当我是你朋友,我只想问一句,我还有继续爱他的必要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对她说:“我们去天台坐坐?”   跟她上医院天台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憋了这么久,却其实最想和她讲讲话。   江微阑的短发在微风中吹起双眼望着天空的样子特别美,我顺着她望过去,太阳蓝天,好像世界都这样纯粹。   坐了好久,我才开口:“你知道吗,如果在出事前你这样问我,也许我会告诉你,成雨豪就是个混蛋,就是个花花公子。但是现在我发现好像我自己也根本不接近真相……其实我对他的所有厌恶都是为了别人,到头来我却发现别人对我讲的他也许也不是真的他。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微阑安静地听我说完,再开口:“其实我眼中的他,好像从来没有完整的爱过我,我有一个情敌,她好像无时无刻无处不在,剔除了所有的缺点,占据了他所有的想念,那就是回忆。回忆太可怕了,哪怕他在我身边,但好像却一直望着远方,好像透过我,同时爱着另一个女人。”   “那你可能永远赢不了了。”我说,“因为那个女人不爱他了,他穷尽一生应该都不会再得到她了。倘若她回来,你可以实实在在地和她争一争,那也许你还会赢的。但是她真的不爱他了,这一点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她将永远成为他的回忆,永远的白月光,永远的朱砂痣。”   江微阑很久没说话,直到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忽然开口:“那我偏要争呢?”   我看着她漂亮的脸蛋,淡淡地说了一句:“只愿他永不负你。”   我们在天台坐了很久很久,看着阳光灿烂,看着云卷云舒。我们都被卷在这一场一场的情爱里,明知道不能再前了,就是不愿放手,死死攥着那个人,好像真的可以凭一己之力守住一样。但爱情才是这世上最高投入最低回报的东西,因为不管一个人怎样努力,只要对方放弃了,那就是零。我们还偏偏不信。   我终于去了简濒的病房,站在门上窗口看了很久,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小软妞刘淮淮趴在一边睡着了。我轻轻推门进去,她微微侧头看了看我,脸上手上腿上只要外露的地方都能看见缠着纱布,更不用说看不到的身子了。当时段乘风还是对我撒了小谎,说她伤的不严重。   她看见我之后眼里蕴着淡淡的微笑,让我恍惚间想不起她恶狠狠看我的模样。她躺在床上,纤瘦极了,我轻轻走过去,站到她床边,她艰难地伸出手,缓缓握住我的手。她手上的绷带已经让我无法接触到她的手掌,唯有指尖没有丝毫温度的放在我手背。我鼻子发酸所以微微侧过脸镇静了一下情绪,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她一直看着我,眼神温和。   我伸手抚了抚她光洁的额头,再摸着她柔软的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温柔地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抬头时她闭着眼眼泪从两边脸颊滑落,我轻轻帮她擦干,然后轻声说:“别再做这种事了,我还生你气。”   她睁开的眼闪着泪光还带着笑。   我轻轻把她的手放好在被子里,然后转身出了病房。关上门的瞬间我捂着脸哭了很久。这恐怕是人世间最残忍的惩罚,就是扔下你自己去死。我只能告诉自己一千遍一万遍幸好,因为就算是迟一秒的结果,我都不敢想象。   出了医院段乘风站在大门,看见我轻声责备着:“怎么跑出来了,也没让我送你。”   我往后微微退了一步:“我带了司机来,没事儿的,你怎么来了?”   他在原地愣了一下,表情暗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说了句:“你姐姐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低着头没说话。爱情是最不该拿来被考验的,当它承受了别的重量,就会真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还是上前一步,伸出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看着他的宽厚的手掌,掌心有细乱又密集的纹路,好一会儿我都没反应,直到一个熟悉的机车从旁边划过。我回头看着盛该下了车,段乘风忽然抚着我的脸微微用力把我正过来面对他,我看见他紧皱着眉,忽然低头额头抵着我额头,用极轻的语调说:“别看别人。”   我刚想说话:“段……”他就落下吻封住我的唇。他温柔又小心,像是对待这世上最珍贵的食物,他一只手轻抚我的脸,另一只手伸上前搂住我的腰、完美地避开我背上的伤口。我有些缺氧,脸微微发烫,他离开我的唇,但依然和我碰着额头,他的睫毛很长但不翘,近距离看到他垂着眼时莫名的温柔与干净,他轻轻地笑了两声,我才窘迫地伸手推他,他抬起头轻轻把我搂在怀里。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管这个世界怎样,只要能和他一生这样相拥,便是最好的事了。   他就这样轻易地俘获了我,我乖乖跟着他被送回了家。   可之后我都觉得很可怕,这个危险的男人,他随意地就能得到我,我爱着他,这么多年了一直都爱着他,可是我忽然不确定他对我的爱到底有几分。一个为了别的东西放弃过我的男人,如果让他放弃那些东西回到我身边到底是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我没有关心过他的处境也没有关心过他的生存,却心心念念着这个人让他为我放弃所有会不会太过自私。我不确定他有没有考虑好,但我希望他冷静地去考虑,而不是在我生病受伤的时候被情感冲破了理智。   我想了很久,还是去对母亲说,想到法国总部工作两年。   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只问了我些具体的想法,她静静地听了我坚定又急切的表达,给了我答复:“我会尽快安排。”   我咬着唇想了会儿,还是说:“妈,我还想……走之前买辆跑车。”   她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对我要去法国的事父亲没有表达任何意见,姐姐也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我,我以为她又会在某个深夜端着红酒找我聊天,但是没有。只是段乘风知道后直接来了我家,那时我正在书房看书,家务都没来得及和我说他就直接进来了,我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他看着我:“你要走?”   我关上书,站起来说:“这边有姐姐了,我想去那边学习一下再回来……”   他微微皱着眉,看了我很久,开口道:“是躲我吗?”   “当然不是。”   他上前两步,搂着我,声音有些哑:“舒旖旎,你爱我吗?”   我吸了吸鼻子,然后说:“我爱你。”   我在他怀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他说了三个字:“知道了。”我在心里深深地叹口气,然后伸手抱住他。   我去简濒病房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脸上的绷带都已经拆了,但左脸脸颊还是贴着纱布,素唇没有血色还干得起了微微的死皮。我把唇膏挤到棉签上一边轻轻替她润唇一边和她说着话。   她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开口轻声说:“照顾好自己。”   我“嗯”了一声,说:“你也是。”      ☆、一个太阳   还要道别的地方是N.L,我过去以后却发现大楼底层的标志写的是:“NULL&MISS”,我走进去发现已经正式开业了,规划处理都很好,人员也安排得紧紧有序,吴沫蓝看见我,开心地问:“哎?你怎么来啦?”   我心里好笑,盛该竟然没对别人说我是合伙人这件事吗,我看了看四周,说:“我找……盛该。”   他看着我指指大门,说:“出去谈事了。”   我笑笑:“那我等等。”   那天等了很久,但我一个人闲着站在大门口,觉得特别安心。中午就到了,自娱自乐等了一下午,也没给他打电话。四点五十的时候他才回来,身后跟着沈树,我第一次见沈树穿正装,还莫名的有些帅气,但死性不改还是吊儿郎当对着我吹口哨,然后说:“哟,美女来了!我家King吃素,不如我接待吧!”   盛该看了他一眼,他笑着摊开双手转个身进去了。   他看着我,说:“来了?进吧。”然后就想往里走。   我扯住他衣角:“我去过了,我找你的,带你去个地方。”   他站定低头看了看我的手,我知趣地放开,然后他看了我一眼,我笑笑:“走吧!”   我把他带到地库,他以为我要取车就在后面跟着,我带他走到一辆蒙着罩的车前,看了他一眼,他站定,我走过去一把拉开,一辆纯黑超跑。   他还是面无表情。   我走到他身前,把钥匙递给他。他不动,也不接,转身要走。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还是又粗糙又冰凉,我把车钥匙放进他手里,认真说:“我要走了,去法国。”   他看着我,微微皱了皱眉,沉默了三秒,问:“多久?”   我笑笑:“两年,或许更久。”然后低头把他的手指掰弯握住车钥匙,继续说,“这是送公司的礼物,我一直不在,全都辛苦你了,你拿着它,公车也好,私车也行,就像我呆在我们公司一样,如果有一天公司遇到难处,你实在不行还能把它卖了撑一下。还有……"我抬起头笑着,“那个破名字我是随口开玩笑的,你怎么真注册了?”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握着车钥匙挣开我的手,走向前看着那辆车,伸手抚着车身。   我站在车前说:“我替你挑的,我见过你开车,配得上你技术。”   他转到驾驶位,说了句:“上车。”   我坐到副驾,系好安全带,问他:“去哪?”   他没理我,将车开出去,打开敞篷。我开始没看懂他要带我去哪里,想着可能是带我吃饭去吧,结果到后来才发现他带着我避开交通拥挤的地段穿梭在整个城市,他一直绕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下。   他放慢速度,问我:“饿了没?”   我巴巴地看着他:“买到车上吃行吗?”   他“嗯”了声,得到许可的我激动地指着路:“那边我知道有好吃的路边摊我们过去!”   我一面带着他买吃的一面说:“我小时候就在这边读书,常常在这段路吃东西呢。你看这个,还有那个那个老婆婆,卖的都超好吃!”   等我们买好了我就坐在车里大吃起来,盛该看着我看得皱着眉,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接在我下巴下低声凶了我一句:“别弄车上!”   我心里笑着这么宝贝呀他肯定是喜欢的,我就知道他喜欢这辆车!   等我吃饱喝足了他下车去扔垃圾,我伸伸懒腰觉得无比幸福。他再回来时发动车说了句:“送你回家。”   我一把摁住他的方向盘:“不回去!我还要转转。”   他终于又些无奈了,问:“转多久?”   我吓唬他:“转到明天早上在海边看太阳!”   他没理我,推开我的手发动了车。不知道是不是感谢我送他车,他还真没说话带着我继续转。   夜幕渐临,整个城市都亮了,灯火通明,我才发现原来这里这么美。我抬着头望着天空,星星冒了出来,一颗两颗无数颗,在深蓝的夜幕下,闪着光微弱又安静。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在车里睡着了,被盛该叫醒的时候强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我看了看身上他的外套,揉揉眼睛看了看前方,竟然是大海,我愣住了,问:“怎么来的?”   盛该估计无语了,靠在车身指了指前方:“太阳。”   我这才反应过来,抬手看了看表才四点半,然后下了车。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高跟,两下把它们蹬下,光着脚踩着石头往前走,盛该在我身旁说了句:“小心。”然后自然地伸出手,我心里暗暗想着不知是环境恶劣得他估计已经忘了嫌弃我还是他开了太久的车脑子不大清楚了,赶紧把手伸过去一把握住他。他扶我我走到海边坐在石头上才放开,我双脚伸进水里感受着大海的温度。盛该就坐在一边不说话。   我看着远处的地平线上慢慢有了光,诺大的太阳慢慢冒出了头。在大自然里,好像我们的悲喜都不重要了,连人都渺小得只剩一个点,还有什么好争的呢。我默默看着太阳升起,想到不管我在哪,看到的太阳都是同一个太阳,看到的天空也是同一个天空,也就没什么可难过的了,段乘风就生活在这地球上的某一个角落,不管他要不要我,不管他爱不爱我,都好像不重要了,只要我和以前一样,想起他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安心,就已经足够了。   等到太阳完全升起,盛该带着我回家。他开着车,没有表情也不说话。我在一旁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忍不住在一旁说了句:“我觉得我见过你。”说出来的一瞬间我脑子里忽然闪过简濒的样子,愣了一下,问:“你跟简濒……认识很久了吗?”   “嗯?”他继续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在意。   我看着前面的路,继续问:“你跟简濒,认识多久了?”   他终于微微侧过头看了我一眼,说:“不记得了。”   我笑了笑:“那就是很久了啊。”   他不再说话,只认真开着车,把我送到家门口,也不说话。我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再见”,他却没再把目光放到我身上。也没留念也没道别,开着我送的全球限量超跑绝尘而去,连个谢也没有。   我回家洗漱收拾好睡了会儿,接着又去盛辞学校找他。一路开车过去看了看他的学校,忽然想起成雨橙好像也在这里上大学,就一块儿把她也带了出来吃饭。不管我和成雨豪怎么样,说起来这小公主也算是我宠大的,其实我也很喜欢她。   盛辞看见我就满血复活,喊了一声“姐姐”就冲过来一把抱住我转圈儿,我真是被他转晕了,然后笑着带他去成雨橙宿舍接她。成雨橙一出来就开心极了,穿了一件纯白小裙子,扎着双丸子头,过来就蹭到我怀里:“白姐姐终于来找我了我好想你呀……咦,这个是谁?”   我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弟弟盛辞,在外语学院读大三……”   盛辞仰天长叹:“姐,这新开学了,大四。”   成雨橙赶紧接上话:“学长,我叫成雨橙,在表演学院读大一,我刚刚来到处都不熟悉,以后学长可以常带我吗?”   盛辞挤出笑容:“不可以,我很忙的。”   “好啦好啦,”我牵着成雨橙,“想吃什么?”   后来我才发现一次带两个孩子有多可怜,两双大眼睛泪汪汪眼巴巴看着我让我不许走,我真是哄了这边那边冒起来,哄了那边这边又开始闹,好不容易吃了饭把这两个小尾巴送回去才解脱了。   大晚上了直接跑去江微阑那,敲了门进去就躺沙发上,看她依然坐在地毯上对着落地窗工作。   我家赖在她身边,说:“我想吃水果。”她笑笑起身去做了盘沙拉递给我,我就躺沙发上吃着,还不忘喂她,她素颜在那工作着,意外的清纯。   她工作到很晚,我一直等着她工作完,再和她一起洗漱,躺她的浴池,睡她的床。她困得迷迷糊糊地问我:“你走了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看着的吗?段乘风?”   我笑着:“帮我看着新开的那个N&M。”   “嗯……盛该。我喜欢他。”   “你困傻啦你喜欢盛该?”   “对呀,你不知道我,我就是这样……从分文没有年年奖学金一路头破血流闯出来的……我看着盛该这种社会底层还有能力有魄力的就喜欢。放心吧,我会特别照顾……那个,N&M的……”   至于曾璐就嘟着嘴黏在我身上半天,最后答应给她买礼物才放过我,我在她那喝着咖啡还想着以后会不会想念这里,坐在熟悉的位置、喝着习惯的味道、看着同样的风景,想着自己,又要“背井离乡”了。其实说实话我平时和曾璐待的时间是最长的,没有恩恩怨怨的友情,细水长流,原来这才是最好的感情生存方式。   我去法国那天的登机时间谁都没说,但一回头的时候还是看见了段乘风,他没上前,在离我五米的地方给我了个再见的手势。我快进安检的时候忽然心里就有些舍不得了,回过头去一下扑进他怀里,他一把抱住我,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说:“走吧,别迟了。”   我“嗯”了一声,然后小声说:“不管世界怎么转,也不管你怎么选,我是爱你的,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我什么都不怕。”   他说:“舒旖旎,我会处理好的,你等我。”   后来我无数次回想过在法国的日子,自己过得不算多逍遥,但也平平静静,却真的错过了很多。那两年里,我没有陪伴简濒做一系列的治疗,也没有陪N&M度过最艰难的起步。   据说简濒的烧伤要靠整容移植才能恢复正常肤色,大大小小手术做了很多场,但我却一直没有陪在她身边。   头一年N&M还需要我一直往里边砸钱,没多久就开始给我分红了。盛该这颗时尚圈的新星,第一次推出的系列就是和牟泽泽第一次推出的作品合作,起点就高到顶了,虽然有些磕碰但还是算顺利。   盛辞大四下期开始就实习了一会儿,结果跑到N&M串了下男模,一不小心就出了点小名气,也算是出道了,还改了艺名叫盛潇池。作品没有,绯闻倒是一堆,打架骂人泡嫩模,最大的绯闻对象是成雨橙。盛辞真是一月三电话跟我闹让我管管那小姑娘没事儿就缠着他,我无奈地跟他讲忍忍吧成雨橙那是成家万千宠爱的小公主,惹了成家他哥真没法在服装界混了。   段家那边没什么大的动静,段乘风还是在公司里帮他父亲做事。只是靳伯母大搞慈善,名声越来越响,已然是交际圈里的女王。而且她总是打亲情牌,大型活动都带着段乘风和段伯父,外界都认她是段家正牌夫人了。   舒绾晴和段乘风的订婚虽然一直拖着,也没对外宣布,但是他俩在公共场合几乎出双入对,金童玉女赚尽了时尚界的目光,没有我阻挡,他俩人倒是找到了最好的距离和最大的效益。而且她已经一路上爬到了DILER中国区总公司的总经理,全权代理了所有业务,有时候还会和法国区交叉,不过我还是在底层工作,不用与她碰面交流。   大家的日子都慢慢过得好了,我又想着更不用回去了,我在这边也过得很好。上一次我回国是为了段乘风,这一次我不想回国,好像也是因为段乘风。我啊这辈子,注定和他扯不清。   倒是江微阑常申请到法国出差,时不时就来看我一下,陪我逛逛街聊聊天,倒还挺好的。有时候讲到成雨豪,她只说挺好的,说不出不好,也说不出哪里好。我只觉得应该是上次简濒和他的事让他放弃了,正在慢慢回到江微阑的轨道上,所以我也觉得他们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只祝福你   所以后来在法国接到国际快递的请柬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订婚请柬不是段乘风和舒绾晴,而是更让我觉得可怕的两个名字,成雨豪和简濒。   我打电话问江微阑的时候她还竟然跟我说他们没有分手,我抱着一丝被整蛊的希望问了成雨橙结果被证实了这件事。我打简濒电话她听着我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只低着声音说了句:“我说让他不用请你了,怎么还给了你请柬?”   两年零六个月的时候,我乘上了回国的飞机。   落地第一件事我就直接闯进了ITS,没想到在成总办公室外拦着我的人是简濒。她剪了中长发穿着衬衣喇叭裤,左边头发别到耳后,刻意亮出左脸颊留下的一点淡淡的烧伤印子,她对着我标准地微笑着:“舒二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是成总的私人助理,见成总需要预约的,他现在没空。”   我看着她的浓妆,问到:“怎么回事?”   她表情严肃:“如果你是为我回来的,那我给你出回程的机票吧,我的事你管不了,回吧。”   我也没想和她扯,认真地说:“不管你和成雨豪怎么回事,江微阑是他女朋友你知道吗?江微阑什么都不知道,结果你在这要和成雨豪订婚?”   简濒笑笑:“原来你是为别人回来的。”   我咬咬牙说:“你选择谁我没有办法,但你怎么能介入别人的感情?还有,我以为你喜欢的人是盛该。”   简濒的眸子闪了闪,她任何一个小动作我都认识,不管她现在外表有多坚硬,我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是被扎了一下,没说出话。我看着她,沉着声问:“是他负了你吗?”   简濒的表情忽然柔和下来,她浅浅地扯了扯嘴角,那是她觉得安全的模样,她温柔地笑了笑,伸手示意我离开:“舒二小姐,我还要工作,私事的话,就以后私下谈吧。”   我看了她一眼:“那我去找他。”   简濒神色凝重了些:“舒旖旎,我这辈子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就是盛该,他是我最干净的地方,没有一丝恶心的情爱。而我是泥泞,我只能脏了成雨豪。”   我看着她,发现我真的好像没搞懂过她,我再一次想起那场大火前她看我的眼神,忽然泄了气,笑了笑,看来她的人生最终还是与我无关了。   我忽然回家大家都挺意外的,解释了一下就回房间待着倒时差,也不出门,我家姐姐现在越来越忙越来越少回家,有天忽然看到我还惊讶了一下又匆匆走了。我以为她会跟段乘风说,结果段乘风却一次也没来找过我,看来是没说。   除了我家我也没对外说过我回来的消息,天天找成雨豪都找不见人,最后简濒都不见我了,我也不敢冲他家去,本来想去简濒住的公司楼上,结果才发现这里租出的套房都收回了,全都属于N&M了,而且还只是分公司,管理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别说能见盛该了。   只好自己待在家也清净。每天一杯牛奶一个苹果一根黄瓜一碗水煮菜,然后大机器小机器地在家护肤保养。   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订婚典礼那天我化了两个半小时的妆挑了一个小时的礼服和高跟鞋。反正磨蹭了很久,估计是最后一个到的了,没关系,反正我也是去砸场的。   我进去的时候大家都华丽郑重,但那时我脑子有些乱,就看见乌泱泱一片。我走进去的时候故意把高跟鞋踩得嗒嗒嗒,最前面站着淡紫鱼尾裙的简濒和奶黄礼服的成雨豪,他俩同时看到我,一旁的成雨橙穿着蓬蓬裙激动地喊了声:“白姐姐!”   我笑了笑,站在两人身前十米,提着嗓子问了句:“可以说我反对吗?”   能感觉到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身上,我目光不敢斜视,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他俩。一旁的成雨橙蒙圈了没反应过来。   成雨豪笑笑:“噢,你还真为我回来了,反对什么?难不成你最爱的人是我?”   “我来抢简濒的,”我看着他说到,“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这时我身后传来一个女声:“你来抢谁?你不是我的人吗?”   我回头看见江微阑的走过来,酒红短发染成了青灰色,姨妈色口红气场全开,大红色短礼服,手上抱着一束纯白玫瑰花,美得扎眼。   她走上前把白玫瑰递给成雨豪,扬起笑容:“订婚快乐,男朋友。”   我笑笑,上前从白玫瑰里抽了一支出来,递给简濒:“订婚快乐,女朋友。”   这时候一双手环住我,在我头顶温柔地说了一句:“行啦,别闹啦,就爱开成少玩笑。”他说着,把我的手里那支白玫瑰递给简濒,简濒接着,他在把江微阑手里的那束塞成雨豪手里,然后说:“江小姐也别闹啦,又不是结婚闹新房,来,我和你喝一杯。”   江微阑回过头对段乘风笑笑,转头走到一旁端红酒喝。大家看这样都以为是开玩笑,就又自顾自地聊起来。   我没想到江微阑会来,更没想到那么强硬的她竟然舍不得撕了成雨豪这个渣男的所有的面子,我便也不能再出头,只好沉默下来。   段乘风把我带到一边,又想笑又无奈:“你就这么……你怎么回来我不知道?嗯?你怎么回事,忽然回来就为了砸人家场?也没见你……为了我也没回来……”   我看了看一旁和一个外国男人交流的姐姐,说了句:“干嘛呀,你想我啊?”   他忽然低头凑近我耳边,低声说:“我想你呀,今天真美。”   我穿着一件小V露背的淡蓝纱长裙,裙边是纯白雕花。因为我的礼服基本上只露锁骨下只露小腿,这次露了些背,其实这件礼服是N&M的新款,我很喜欢,就买了一件。说起来我作为N&M一半股权的掌控人,基本公司里没人知道,穿自家的衣服还要排队定制,特别是现在N&M越做越大,买件高订能让我等一个月。   我推开他,往江微阑那走,她看到我笑了笑:“原来你这么有义气呀?我还以为我家小乖只敢缩到一边儿呢。”   我看着她就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结果她大气地笑笑:“不就是个渣男吗,谁没遇见过。人家刺伤他我天天守着把他养好了结果养别人怀里去了。”她喝了口酒,往前看了看,“还是你家风少好,去吧,看他在一旁没事儿就往这瞟,可要成望妻石了。”   我只想先守在她身边,说:“没事,我陪着你。”   她笑着:“傻丫头,对了见过盛该了吗,刚刚停车时看见他车了,那辆车太帅了。”   我到处看了看:“没见他啊?”   江微阑伸手揉揉我的头发:“得了你去找你家段乘风吧,我去趟洗手间。”   江微阑走以后段乘风过来和我说着话,可我还是有些担心江微阑,她去了洗手间好久都没回来,再看看简濒和成雨豪亲密的样子我心里又特别不是滋味。   段乘风叹口气:“去看看吧,心不在焉的。”   我“哎”了声赶紧去洗手间找江微阑,结果发现她不在,我忽然有些急,到处找她,也没见人,再出去简濒和成雨豪都还在聚会上,我稍稍放了些心,但她打电话不接,我还是隐隐担心还是继续出去找。   出了酒店大门在旁边一个稍微暗一点的角落有个熟悉的身影,手上有微微的火光。   我走过去,一身烟味。   他看到我,夜里眼眸更暗了,声音还是一贯的有些哑:“回来了?”   “嗯。”   他低头看了看我的裙子。我扯了扯裙?:“干嘛,没你家模特穿得好看?”   他看我一眼纠正:“我们。”   “算了吧,这裙子还是我排队买的。”我看了看四周,说,“见江微阑了吗?”   “旖旎。”我回头看见段乘风,他走过来一只手轻轻放在我腰上,“我以为你找江小姐去了。”   盛该掐灭了烟,转身走了。   我想上前叫住盛该结果段乘风忽然拉回我,手轻轻抚着我露出的背,那是我受过伤的地方,不过我是轻度烧伤,治好了用了些药就恢复了。我抬头看着段乘风,他低下头吻了我一下:“欢迎回国。”   我忽然想起什么,推开他:“江微阑走了,我得去揍成雨豪!”   段乘风无奈地搂回我:“行了你怎么这么爱操心别人啊……”   我急了:“我就是回来管这档子事的,我处理完了还得回法国呢……”   段乘风一怔,我趁他没注意只管外里走。   看见成雨豪就一把拉住他往角落里扯,成雨豪还吊儿郎当地笑:“干嘛真抢婚啊?”   我看着他没正形的样子:“你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和简濒和好的怎么江微阑不知道?”   他看着我斜着嘴角笑:“谁?我都不记得啊,我泡的女生江微阑李微阑易微阑,每个人我都要说一遍但总会漏一两个吧?”   我气得说不出话:“你怎么这么渣啊!”   他终于严肃下来:“可我对简濒是认真的,你知道。”   “可和你在一起的简濒一点都不像她。”   成雨豪扯着嘴角笑笑:“你也许根本没见过真的她,她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我想了一下,点点头:“也许吧。你知道吗,我跟江微阑说过你爱着别人,但她说她偏要争,结果她还是争输了,不过输得很漂亮,输了渣男是好女人打的最漂亮的仗。祝你们幸福美满白头到老为民除害。”   我刚回到家躺床上盛辞的电话就打过来:“姐姐,你回国了!”   我懒懒地答着:“嗯,大明星,有空管我?”   盛辞在那头激动着:“姐姐我好想你!但我现在还在赶通告……我好想见你啊橙子说她见到你了特别美我就知道我姐姐最美了……”   “行了行了,好好工作,别一天到晚的新闻都是绯闻。”   “噢对了姐姐,下个月十六号我要回家,你来我家好吗你一定要来,噢对了你知道现在我和我哥住哪吗我等下给你发地址,你一定要来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   “好了好了知道了,一定来好吗?好好工作啊乖。”我正想挂电话忽然想起什么,问,“那你知道简濒住哪吗?”   “噢,简濒吗?她和成雨豪住在一起啊,我哥不让她去,因为这事她还辞了职。”   “你哥和简濒是有什么关系吗?”   “没关系啊,不是上下属关系吗?反正成雨豪带着她一块儿住外面,如果你想要地址我可以帮你问问橙子。”   “嗯、那你和橙子小公主什么关系啊?”   “没关系,非常地纯洁,但她真的太烦人了我求你了,是姐姐你把她弄给我认识的,你能不能好好教育教育她,女孩子能不能矜持点别一天黏着我……”   “嗯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困着呢挂了啊!”   “记得十六号啊十六号!”   第二天一早接到江微阑电话说是头一天喝多了自己找了酒店开房睡了,所以没接到电话。   我松口气,挂了电话看着手机里盛辞发的简濒和成雨豪的地址以后还是没忍住去了。一栋三层小洋楼,真是小日子过着。   简濒给我开的门,素颜没化妆,有点像她以前的样子,她看看我:“成雨豪不在。”   我礼貌地笑笑:“我找你。”   她站在门口没有丝毫让我进的意思:“我没什么可跟你谈的。”   “我回国那天你给我说的话我想了很久,小冰,你想毁了成雨豪是吗?”   简濒深深地看着我,然后说:“是。”   “成雨豪真的只是初中劈腿别校女生所以你这么恨他吗,要跟他耗上一辈子?”   简濒忽然笑了:“那段乘风不就是小时候把你从绑匪关的仓库里救出来过吗你至于要爱他一辈子吗?”   我咬着牙:“那不一样!爱比恨容易。”   简濒笑着伸手捏捏我的脸:“姑娘,每个人做的每个选择,也许别人看着是错的,但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这也许是她认为当下最好的方式。就像我不喜欢你和段乘风在一起一样,你也不会听我的不是吗?别担心。”   她捏我的脸这个小动作是她心疼我的模样,我忽然就被暖了,又想哪不对问一句:“你干嘛不喜欢段乘风,你以前没说过。”   她笑笑:“我忽然觉得你太可怜了,从小到大没去喜欢过别的男人,我怕你只看得见段乘风,傻乎乎在一棵树上吊死,太可惜了。”   我恍惚见她像以前一样,就撇撇嘴小声嘀咕:“我还生你气来着呢。”   她进屋换了双鞋出来,牵着我的手:“带你去吃东西赔罪。”   我看了看她没有上粉底的左脸颊疤痕更加明显了,问了句:“不化妆吗?”   她看了我一眼:“不化。”   我跟着她走两步,说:“我会给你找好医生的,一定能……”   “故意留的,”她看我一眼,“身上都好着呢,脸上这块儿故意留的。”   “为什么?”   简濒笑笑:“因为你老夸我美,高处不胜寒。”   “你是不是因为我没陪你治疗,才生我气了?”   “我是生你气了,”简濒拉下脸,“但不是这件事。”   “什么事?”   “医院天台上你和那个江微阑坐了一整天,也没来先看我一眼。”   “哎?”我愣了愣,“这事儿?就这事儿啊?你好意思说我不要你,你自杀的时候想过我吗?还让我先去看你,我不去打你就算好的了……”   简濒终于笑了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一些具体的事实,但是我和简濒的关系也算好起来了。江微阑呢反正是离了渣男,痛痛就算了。既然都会好起来的,我也想着差不多就回法国了,不过正好下个月是乘风生日,我也好久没有陪他过生日了,今年是我俩的本命年二十四岁,我还是决定陪他过了生日再走。   不过段乘风好像很忙,很少来找我,我自己待在家也懒得出门。最多的任务就是从酒吧把醉死的江微阑连拖带拽地抱回她的家,结果弄到最后她已经习惯了直接扔把钥匙给我。这姑娘啊,白天女王范十足,呼风唤雨指点江山,一到晚上就开始习惯性醉生梦死。劝也不听骂也不听,整晚晕晕呼呼。   然后就是盛辞那个小混蛋,我在法国也就搜搜他新闻虽然挺多但回来以后才发现真是个混蛋啊,什么破新闻都有,我回来以后还出了个酒吧打架,还有视频,网上随便一搜都是一堆脑残粉和一堆黑粉骂架,我一打电话问他他就撒娇,我也拿他没办法,不过估计回去也得被他哥打死。      ☆、水晶城堡   至于段乘风的生日,奇怪的是今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没有请柬没有通知,我还在想是不是我走太久他把我给忘了。他是绝对不会不过生日的,段伯父对他的生日很重视,年年都会陪他,难不成是今年就在家过不请外人?   我纠结到段乘风生日的前一天晚上都完全没有消息,害得我一晚上都失眠,凌晨四点才睡着,以至于第二天都醒不来。   直到被人哗一下拉开窗帘强光刺得难受,才睡眼朦胧看了看谁这么大胆,结果看到段乘风和煦的笑容。   我又揉了揉眼睛确定是他,才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去个地方,快收拾下我们走了。”   他在旁边一直微笑看着我刷牙洗脸吃早餐,我刚醒还有些迷糊,不知道他要干嘛。胡乱找了身衣服穿上,不想化妆,就坐床上不动。段乘风站在我身前摸摸我的头:“走啦。”   我睡眼朦胧看着他:“不行,没化妆……”   他笑着:“这样也好看。”   “不行……”我虽然脑子迷糊,但还是很坚定。“眉毛得化……”   “嗯嗯,”他无奈地答着,“眉笔在哪,我给你化。”   我指了指,他研究半天拿来一堆,我挑出一个拿给他,然后仰着脸,他温柔得我都有些痒,化了老半天才拿镜子给我看,他就顺着我的眉型添了一点点,还像模像样的,有天赋,果然是会画图的。然后我又闹还要有口红才有气色,他又依着我说的色号找来口红给我抹了一点儿,再拿镜子给我看着满意了,我才肯出门。   我被段乘风拉到车上就开始睡,他笑笑看看我,也没办法。   我本来还没睡够就给他叫起来了,现在不知道到了哪,硬给他拖下车拽着往前走,段乘风看着靠他身上的我,无奈地说:“宝贝儿,你睁开眼看看,嗯?”   “看什么啊?”我揉揉眼睛往前看去,忽然就清醒了。   树林流水中一座耀眼的水晶城堡。所有的墙都像钻石一样剔透晶莹,看不到城堡里的陈设,但外面已经绝美得像个宫殿,镶嵌在蓝天白云绿树里熠熠生光,旁边的小瀑布砸出一片湖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段乘风伸出手,温柔地说:“来。”   我把手放到他手心,他带着我进去,从里面的往外看墙就是透明的,陈设也是全水晶的主题,水晶吊灯,水晶桌椅,水晶楼梯……阳光下晶莹剔透璀璨夺目。   段乘风站在我身旁:“喜欢吗?”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   段乘风站到我身前,拿出一个小丝绒礼盒递到我面前:“舒旖旎,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不是现在,是一辈子,和我一起生活,直至白头。”他说着,把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把水晶钥匙,“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了。”   我看着他,鼻子发酸眼眶发热,这个明媚如画的少年,这个我爱了这么多年的少年,他站在我面前,说着我听过最好的情话。   可我依然不确定地问他:“乘风哥哥,你想好了吗?我不会争抢,不会出头,可能会拖你的后腿,可能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你还要我吗?”   段乘风看着我,眼神坚定:“舒旖旎,我要你,你什么都不用做,我要把你养在这个城堡里,让你做一辈子的公主,让你享一生的荣华。”   我眼泪止不住掉下来:“你确定是我吗,你确定是我吗?”   “是,我爱你。你接受我吗?”   我流着泪点了头,他咧开嘴笑了,俯身吻住我。我们站在他给我生造的童话里,紧紧相拥。   他抱了我很久,才放开我,然后带我看了每一个房间和周边的环境。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心里只有满满的感动和感恩。   一切风雨过后,我们终究还是来到了彼此身边。   他带我去吃了些东西,然后就带着我去做皮肤管理,做发型,化妆,挑礼服,说是晚上有他的生日聚会。我出门太急别说包了,连手机都没带,就这么出来了,他还不让我回去,包配着礼服直接买,手提包买,钱包买,买来还不忘给我塞钱进去,首饰全在SI□□N直接拿走,搞得我觉得今天好像不是他过生日是我过生日一样。   到了点他就直接载我去了聚会现场,今天来了很多人,段伯父靳伯母,我父亲母亲姐姐都来了,我就说他的生日段家很重视吧。   我看到简濒和成雨豪来了,江微阑也来了,我怕她尴尬,就想过去陪她,结果被段乘风一把拉回去,小声命令我:“今晚你只能待我身边。”   我搞得头晕,他生日大家都得跟他喝两杯又送礼物的,我跟在旁边还得陪着喝酒,段乘风到好,偏要带着我又知道我酒量不行,次次都要帮我喝,害得我都怕他聚会没散他自己就喝多了。   成雨橙小公主也来了,看见我就叫姐姐,我奇怪地问她怎么不叫白姐姐了?她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说:“我跟着盛小辞叫的。”   正式环节开始的时候我想偷偷去一边,段乘风还不让,切蛋糕喷香槟都要我陪着,我正尴尬段乘风忽然在台上面对我单膝跪地,拿出一个精致礼盒。   我吓得愣住了。   下面开始起哄,段乘风伸出手稳住现场,然后打开礼盒,一枚钻戒:“舒旖旎,这枚戒指是我亲自设计的,碎钻是风,水滴是你,我想要一生守护你,宠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没想到他会在今天一天给我两个这么大的惊喜,我已经无法思考了,愣在原地没了反应。直到下面喊着:“嫁给他”“舒旖旎,嫁给他!”“答应他呀!”   我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模糊了,发不出声只能点点头,伸出手,他缓缓将订婚戒指戴在我中指上,尺寸刚刚好。   段乘风握着我的手,起身,下面都哄笑着让“亲一个”,我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他轻轻在我脸颊亲了一下。   今天一整天我都在恍惚中度过,太突然了,可是我知道,不管再怎么突然,只要段乘风求婚,我就会答应,无论何时何地。   段家当晚就来到我家,靳伯母直接给了一张无限黑卡作红包,好像完全忘记了两年前他们来谈论段乘风与舒绾晴订婚的场景,也不知道段乘风顶了多大的压力才能到我身边。   折腾了半天送走了段家我才到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休息了很久,看着我手上那枚戒指,还是有些恍惚,但异常的幸福。这时我手机响了,我找了半天才在床上找到手机,看到段乘风刚刚发的短信:“旖旎,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答应我的求婚了,你是我的人了,躲不掉的,安心睡一觉吧。晚安,宝贝儿。”   我回了“我一直是,晚安。”   回完短信才看见我的手机从早上到晚上就一直被盛辞打着电话发着短信问我在哪,单是他的未接就有□□十个。我吓了一跳,才想起他好像说让我十六号去他家,结果今天刚撞上段乘风生日我就给忘了。   我赶紧打过去,盛辞接到我电话竟然发了火,我记忆中他好像第一次对我发火:“姐!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来我家吗!我一直打你电话打你电话,东西做了一桌我都不让大家吃一直等你一直等你,就因为你答应过我!说你会来!你不来了你说一声啊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你为什么!”   我只好一遍遍说:“对不起对不起,下次……”   “别下次了!你直接说不重要就好!刘维维他们都过来了,我们都在等你!结果你呢,你在哪?我本来晚上八点要回去赶通告,就是因为等你,把那些都推掉了,结果你呢!”   “小辞,你听我……”   我话没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我再打过去就关机了,打盛该电话又没人接。我思前想后觉得是自己错了,穿上衣服出门开着车赶到他之前说的地址。   一栋高级公寓,楼下要刷卡或者输密码才能进,幸好他给我留了他家那层的密码,我输进去电梯就送到了他家门口。我走过去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我无聊地试了试他家门的密码,正试着门忽然开了,盛辞醉醺醺地眯着眼看着我,看了一会儿以后就啪地关了门。我再敲又没人应了。   过一了会儿门又开了,这次是盛该,他看了我一眼退了一步让我进去。   盛辞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你干嘛要来!你别来啊!你不是不来吗!”   我走过去看着他因为酒精微微发红的脸,伸手摸了摸好烫,说:“比我走的时候更不乖了,喝这么多酒!”   他忽然抓住我摸他的手,拿到眼前紧紧盯着我手上的戒指。然后拿给我看:“姐,你订婚啦?”   我“嗯”了一声想收回手被他抓着,还不忘举起来给一旁靠窗站着抽烟的盛该看:“哥!姐订婚了!”   盛该没理他也没说话。   我收回手:“发什么酒疯?”   盛辞还是不死心,指着我的手:“哥,你看见没啊?”   盛该还是不理他,盛辞就伸手扶着额头:“姐,你快走吧,我看见你就头疼。”   “你不是想看我吗,我来了你又赶我走。”   盛辞把手臂放在眼睛上搭着:“我求你了,你赶紧走吧,我睡不好明天还要工作。”   我叹口气,这孩子我不来又死活闹着让我来,我来了又闹着要我走。我转身朝盛该走两步,说:“那我走了啊?”   他“嗯”了声。盛辞忽然起身醉醺醺往楼上走,我看着他虽然脚步不稳但还是能走得动,摇摇晃晃自己上了楼。   我再转头对盛该说:“你看好他啊,喝了这么多。”   他依然还是只“嗯”了一声。   我朝门口示意了一下:“那我真走了?”   盛该真是和以前一样,三句话就对我不耐烦,沉着声问了一句:“要送?”   我默默叹口气:“不要不要,我开车来的,那走了啊,下次再来看你们。”   自从段乘风当众求婚之后,我俩结婚的事就被舒段两家直接提上了日程,反正不问我们的意见大人们已经开始算八字合宜嫁娶的黄道吉日了。   只是我母亲单独问了我,是不是真的爱着段乘风想嫁段乘风,我想都没想就给了肯定答案。她最后还是温柔地点点头,摸了摸我的头发,说了句:“长大了。”我扑进她怀里,觉得好幸福。   因为他求婚的事太高调了,所以外界基本都知道了,靳伯母的慈善会上就有好几次被问到这件事,她都微笑着给了肯定的答案。有一家媒体还问到了曾经为人津津乐道的关于“璀璨华服”的传言,靳伯母竟然点点头回复说:“既然一语成谶,两个孩子这么有缘分,这个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和段伯父以及父亲母亲商量过这件事,但她说了以后时尚圈对这件事投以了巨大的关注。珠宝与服装的结合加上这个二十四年的约定为背景的金童玉女的爱情,赚足了大家的眼球。   不过我就当不知道,完全不理会这件事。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里,我和段乘风被家里逼着在算出的这天黄道吉日里去领了结婚证。   走出民政局我还是有些恍惚,昨日还是少女今天就成少妇了。唉,一切都尘埃落定,我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家里很快就定下了举行结婚的日子,选了好多地点我都不愿意去,因为我非常非常喜欢段乘风送我的水晶城堡,所以我决定婚礼在那里举行。   今后我老了,坐在这个院子里,还能想起我们在这里发誓一生一世的模样。   婚礼的婚纱和西服都是我家DILER的结婚款,我自己的设计,段乘风也加了些意见,这个关我自己把着,无比的放心。虽然婚礼是西式的,但我还是准备了中式礼服,在五千曾做的高级定制。别的礼服还准备了四套,两套DILER的设计,还有两套是N&M的设计,不过段乘风不愿意穿N&M的设计,他只知道N&M是盛该的,也不知道有一半是他媳妇儿的,还闹小情绪。不过他的订了ITS成家的设计,ITS就是稳重的男装出道打天下的,这个我倒是觉得和我老公很配。   婚礼香我都认真挑选好了,不带一点侵略感的甜软白花,只带有纯粹的幸福感。至于鲜花就只能临时空运,以双色白玫瑰为主,我还是喜欢白色呀,请来全球顶尖的艺术总监我还是很放心的。至于所有的首饰肯定就是SI□□N包了呀,毕竟是嫁给了珠宝世家嘛。   伴娘我一定要简濒、曾璐和江微阑一起送我出嫁,但是曾璐因为她已经当了两次伴娘了说是再当一次就嫁不出去了,她才失恋呢,所以也就算了,不过她说她会到现场看着我幸福的。所以我选的伴娘就两个。   段乘风那边竟然选了成雨豪当伴郎,理由是成雨豪是他回国后最好的兄弟,但他为了不让江微阑尴尬,就把和江微阑相对的伴郎人选给了我挑。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盛该好,一来江微阑对他也喜欢,二来我也确实想要他陪伴我结婚。当然我也想过盛辞,但我还是有些害怕盛辞一激动喝多了给我搅乱了收不住,他是个太不稳定的因素了。还有就是他现在也不大不小算个明星了,我又在家里办婚礼,还是想低调点别一不小心上了头条。   家里开始忙里忙外地准备,我要求下达以后除了监工一下婚纱西服就不管了,自己也乐得轻松。段氏集团放了段乘风的假,都是他飞来飞去忙里忙外一手张罗的。我呢就负责选定和保养,什么都不用管。这让江微阑都骂我段乘风真是把我宠上天了。   不过伴郎我去找了好几次盛该也没找见人,给他发消息没回打电话不接的事太正常了,好不容易找到回家一趟的盛辞,我拿着婚礼请柬去他家找他。盛辞刚洗了澡,搭着浴巾就来开门。酒醒了不赶我走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对我到理不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把婚礼请柬递给他他也不接,我只好给他放桌上,然后问他:“你哥呢?”   他拿起请柬看了一眼,说:“这天我没空。我哥国外出差了,估计也没空。”   我不相信:“提前了六个月请你们,你们还没空?”   盛辞没好气地说:“我是艺人!我未来六年都卖出去了六个月算什么?”   “我不管,”我看无可奈何只好不讲理,“你哥哥一回来你就把话给我带到,我要请你哥哥当我伴郎,让他看到了就来找我好吗?”   盛辞看了我一眼,撇着嘴。   我提高音量:“知道了吗?”   盛辞拖着声音答了句:“知道了——”   我看他一眼准备走了,他忽然上前抱着我脸习惯性埋在我肩头蹭蹭:“姐姐,姐姐,你不要嫁人好不好,我不想你嫁人好不好?”   他刚洗完澡身上还有水头发也没吹,我推他又推不动,只好说:“你别闹了我不嫁人跟你过啊?”   他把我抱更紧了:“那姐姐就跟我过呗好不好?我最喜欢姐姐了,姐姐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推着他脑袋:“不好,快放开我!我嫁人又不是见不到了,你干嘛啊?一米八的大男人了你别再小孩子脾气了好吗?”   盛辞依然不依不饶不放手,死缠烂打还带哭腔:“姐姐我不想你嫁人,你跟我们住吧,求你了,你别嫁人了……”   这时门口想起了输密码的声音,然后开门声一响我心就踏实了:“快起来别闹了,你哥回来了!”   他依旧不动,蹭着我:“姐姐,姐姐……”      ☆、沉默表白   人进门边换鞋边看了我们一眼:“干什么呢?这谁啊,小崽子胆子大了啊,你哥一出差竟然把妹子给带家里来了?”   不是盛该,倒是天台姑娘来了,盛辞放开我,看了一眼她:“你给我带臭豆腐了吗?”   天台姑娘指着他:“你丫的给老娘把衣服穿上!吃吃吃想吃自己怎么不买?”   盛辞极不满地扬着声:“我能随便出门儿吗?我跟我姐姐好好的你来做什么,我哥又不在!”盛辞一边喊着还是一边乖乖进房间穿衣服。   我站在那很尴尬,想了想说:“我下次再来吧,走了。”天台姑娘看着我忽然“噢”一声好像想起了我,我笑了笑,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离开了。   直到婚礼倒数三个月都没有盛该的消息,据说还在国外出差很忙。我打电话他基本上不接,接电话就只会“嗯”,然后就是“在忙”“挂了”,对我的婚事完全不上心。但是因为伴郎伴娘的礼服都要提前定制,盛该对能不能回来也没有个准信,我最后还是决定换人。   乘风说他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有个很好的兄弟,如果我不介意就让他过来,本来伴郎就该他选,我完全没有意见。   不过越到结婚的日子我心里就越忐忑,江微阑笑我得了婚前焦虑症,还说没事儿没事儿,别怕别怕,一回生二回熟。我赶紧让她摸木头,可不能有二回了好吗。江微阑就温柔地笑着:“是啊小乖,既然你都决定了这辈子只他不嫁,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等到婚前一个月的时候简濒和江微阑已经直接住进了我家,整天为我做护肤塑形体,我虽然被折腾得够呛,但她俩相处渐渐自然起来,我就发现现在结婚真是对的,两姑娘也不敢闹起来冲了我的喜,三观莫名地一致。连段乘风想要见我都很难,两女人霸着我,还说结婚以后才算他的,现在还是她俩的。最多就同意我去找曾璐,因为曾璐店小自己也不能走,我又很想她,想她店里的咖啡,她俩就常常陪我去。我发现其实简濒和成雨豪在一起以后,剪了短发留了伤疤开始穿裤子,感觉整个人轻松多了,如果这样真是对简濒好的,那我还是不会再反对的。   我姐姐对我结婚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总是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我在想她是不是在警告我记得“璀璨华服”的事,后来我还是觉得不安心,问乘风是不是我姐姐拿我威胁过他,他温柔地笑着:“怎么可能,又瞎想什么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我总觉得会出什么事,也许真是婚前焦虑症吧。我爱了这么多年的少年,他温柔沉稳眉目如画,我不止一次期盼过与他结婚,发誓要白头,终于走到这一天,好像并不是我想象中的轰轰烈烈,虽然辗转了一些,但还是最终步入了平淡。   结婚过日子,这段时间我想象了无数遍,我以后会好好和他在一起,去DILER上班,还是当个小职员乖乖画画图做做设计,下班以后和他一起吃饭,开心的时候还能在家自己做做吃的,一切都是我想要的日子,只要有他。可我一面又很焦虑,总觉得缺点什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遍一遍想着的时候,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只有段乘风站在我面前,温柔笑着的时候我才觉得安心。   但他为了准备我们的婚礼忙得不可开交,而且结婚头一晚我得在家里等着,他要第二天才过来接我,结果只有江微阑和简濒这两个伴娘伴我左右,可我还是有些焦虑又有些紧张。她俩又硬给我连敷了三片面膜再逼我睡觉,说是为了明天皮肤好,我躺在床上死闭着眼睛还是睡不着,再睁眼这两姑娘倒是一人睡我一边睡得甜甜的。   我望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心怦怦跳,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一点经验都没有。   那晚半夜两点的时候我手机震动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推送没理它,结果手机在一旁响了半天,我拿过来竟然是看到是盛该的电话。   我舒口气终于有人安慰我了,怕吵醒她俩就悄声起身走到一旁接起电话,我还没说话他就说了两个字:“出来。”   我没反应过来压低声问了句:“什么?”   “出来,门口。”说完就挂了。   我反应了三秒赶紧随手抓了个外衣就往外跑。   盛该真的来了,一个人靠在我家门口,我小跑几步上去,闻到他一身浓浓的酒味愣了愣,但还是掩盖不住心里的开心:“你来了,我特别想见你,那个……我后来想了想让你当伴郎确实不太好,你是我这边的,你来我家吧明天送我出嫁。”   他看着我,也不说话,   “你怎么来的,没开车吗?“我望了望四周,看见一个不远处停了一辆加长房车,“你换车了?”   他微微皱着眉,也不说话,呼吸很轻但有些急促。   我想起他上一次喝醉就是这个模样,赶紧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喝太多了?你不舒服吗?”   盛该也不看我,也不说话。   我靠近他一点:“你怎么了,盛该,你看着我,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没关系,还有我呢,没关系,天又没塌,塌了我也和你一起撑着。”   他低头看着我,看了很久,忽然俯下身靠近我,他的唇在离我的唇五厘米的距离停下,他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气,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眸依然黑得像深渊,我脚步不稳,像下一秒就要跌进去。我忽然明了了他的意思。伸手推他,他一动不动,但我却自己退了一步。   他直起身,一把抓住我即将收回的手,他就那么捏着我的手腕,不说话也不放开。我挣扎了一下,他却死死捏住我,我只好任他抓着。   他看着我,眼神是我从没见过的渴望和绝望,他极少表现他的情绪,我也从未明白过他的感受,可这一刻我还是被刺痛了一下。我啊,人生全部的爱情都只容得下段乘风,我拒绝过很多人,但这一次确实让我心里有些扯着疼,也许是因为他是我不想伤害的人吧。   所以我尽量用冰冷地语气对他说:“盛该,不管你是喝多了脑子不清醒,还是很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但是你也看到,我要结婚了,我真的很抱歉,但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你先放开我。”   盛该皱着眉不说话也不放手,只深深地看着我。   我没办法,只好用另一只手在包里拿出手机拨通盛辞的电话,他一接就喊:“半夜干嘛呀,婚礼去不了我还工作,不去。”   我认真地说:“盛辞,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哥喝多了在我家门口不走,你马上过来。”   我和盛该在原地僵持了近半个小时盛辞才赶到,车一停下车就取下墨镜一脚踹那辆保姆车上:“你们他妈干嘛呢不是让你们看着我哥吗!”然后才走过来,看着眼前的场景长长叹了口气。   我转过头对盛辞说:“他拉了我半个多小时了,我手都快断了!”   盛辞看了看我,转头看了看他哥,然后退到一边树上靠着,想了很久,才说:“哥,算了。”   盛该依旧不说话不理他,但目光很紧,看着我。   盛辞在一旁沉默了半天,开口说:“哥,放她走吧。”   盛该依旧没有反应。   盛辞声音提高了些:“放她走吧。”   盛该眼底一暗,目光闪了闪,夜晚的风有些凉,他放开了我的手,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有些踉跄地离开。   盛辞追上去想扶他,却还是放下手,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说了句:“坐我车走。”   盛该没停下,路过他的车依然一个人往前走。   盛辞回头看了我一眼,过去发动车追了上去。   我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了看自己发红的手腕,轻轻揉了揉,看着盛该的背影直到消失。我不明白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他的心底对我藏了几分情意,也不允许自己感受到心底莫名的一点点撕扯,因为我们都明白彼此,我们之间从未开始,但到此结束。人生那么长,人总会遇到几个,好像刚刚好的人,但我依然相信人最深的本能是忠诚,我已选择,便无动摇。如此这样,才算得上是爱情吧。   那个房车忽然打开门,刘维维、沈树和吴沫蓝合力把一个又高又大的布盒抬下了车,抱到我面前。   我有些一头雾水:“你们三个在车里怎么不下来,这什么?”   刘维维看我一眼,说:“我家King交代了,说今晚如果带着你走,就没我们事儿,如果他一个人走的,就把这个送给你,结婚礼物。”   我看了看,不经意叹了口气,说:“那……那我叫家务出来拿吧……”   “哎,”沈树瞪着我,“我们得亲自送进去放好,磕着碰着谁负责?”   我勉强笑笑,看着他们不让碰也不敢倾斜的,也不知是什么,只好说:“那你们送进去吧,走前面。”   他们往里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十分高大的礼盒,我再看了一眼,前方已经空无一人。而今晚大门前的路,没有月光也没有下雨,却显得格外的冷清。   回过头看见简濒默默站在我身后,我笑笑:“怎么出来了,这么冷,进去吧。”   我拉着简濒往里走,他们三个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把礼盒放进我房间,才放心离开。我说自己把他们送出去,简濒和他们也挺熟,就陪我送了他们,再和我回去。   我和她一起缓缓穿过我家花园里,她温柔地轻声说:“你知道吗小白,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N&M起步的时候你不知道有多难,可他呢,不管多大的事都不带犹豫的,果断又决绝。可他在你面前,喝了那么多酒,还是不敢动你。他死死拽着你,不敢上前,不甘后退。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轻声问:“你早就知道了?“   简濒深吸了一口气:“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吧。只是你的目光一直看着段乘风罢了。”   说着就回了房间,我俩悄声进去本来怕吵醒了江微阑,结果这姑娘已经开了灯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看着我俩:“你们去哪了这大半夜的,哎,那什么玩意儿啊哪来的?”   简濒笑笑:“别人送小白的结婚礼物。”   江微阑扶额:“不是应该明天送吗?天啦这大半夜的,送的什么啊,打开看看。”   简濒看看我:“打开吧?”   我点点头,研究了一下,简濒来帮我,轻声说:“小心,好像是竖拉链你看,从中间打开。”   我轻轻拉起,和简濒一人一边打开遮帘,从下而上展现的是纯白镶钻细跟,象牙白镂刻浮雕婚纱与钻石泪滴皇冠带头纱。   房间里三个人都深吸了一口气,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我愣在原地,心底像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也喘不过气。   江微阑反应过来直接爬下床靠近仔细看着,惊得说不出话来:“哇,天,这……”   我们都说不出话,我们的都能感受到,近乎艺术品一般完美的气息。   婚纱剪裁干净利落,看似舍弃了繁复的大裙摆,但浮雕刺绣才是真正的盛大,一针一线皆见造诣。鞋秉承了婚纱的低调,简单复古款的细跟,缀了些许钻石,大小间隙看似杂乱无章,却是他一贯不规则中见大规律的风格,整体碰撞出奇妙的光晕与和谐。头纱千篇一律万变不离,他却抛弃了皇冠的华丽,周身纯净,像一只冰蓝色的美人鱼,脑后头纱是她绝美的鱼尾,而额前垂了一颗纯净的小水滴钻,如鱼泪又似人心。   我心底一震。   江微阑忽然凑近了些,说:“你们仔细点看,头纱婚纱婚鞋的缎面好像都穿着晶莹的细线,也不是金丝银线呀,这是什么材料小乖你知道吗?”   我低声说:“不知道……”   江微阑伸手想要摸摸婚纱却始终没有碰到,只顺着描着轮廓:“全是深海珍珠,真是,皇冠用钻石,婚鞋用钻石,偏偏婚纱上全用的白珍珠,不媚不扬,素雅恬淡,柔软绝美。确实是为你量身做的。”   我吸吸鼻子:“好啦,睡吧。”然后往床上爬。   江微阑过来扑在我身上:“谁送的?”   我扒开她:“睡吧!”   简濒也脱了外衣上了床。   我们一块躺好,简濒拿过遥控关了灯。   瞬间只剩下我们惊讶地抽气声,黑暗的房间里透着纯净洁白的光,幽幽地绽放,像那天晚上我坐在敞篷跑车里的抬头看见的星光,那晚的夜幕里光晕极淡,并没有灰姑娘变身的绚丽,却似夜晚月光蕴在波光粼粼的湖面,静谧又空灵。   半天江微阑发了声:“我就说那个缎面很特别……”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心疼小该该吗?   ☆、甜蜜婚后   结婚那天清晨我站在盛该送的婚纱前,看了又看,美得我不想移步。江微阑在一旁怂恿我试试,还是没能抵住那件婚纱的诱惑试穿了一下。   刚刚好的剪裁和完全贴合的设计根本就让我没法脱下啊,这套婚纱,不像一件礼服,像是一个故事,一份执念一种情深,像是我梦里自己出嫁的样子。盛该和我,该是高山流水的知音,才能把我对段乘风的情谊,表达得如此透彻吧。   简濒在一旁的镜子里端详了我很久,最终叹了口气:“很美……”   直升机在楼顶接到我,江微阑一边提着我家尔德一边喊:“乖乖哎,别人出嫁都带嫁妆,你出嫁带条蛇!”   我忍不住笑:“这是我小宝贝儿好吗?它吃活肉你小心点啊别给咬了……”   婚礼和我想象的一样美好,白花、城堡,和我最爱的——王子。   我父亲牵着我一步一步过去交到段乘风手上,他温柔地说着关于一生一世的誓言,把属于我俩的戒指套在属于彼此的无名指上,在祝福中拥吻。   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他说:“我的公主,我会用一生保护你,陪伴你,从此我的生命里,唯你不可取替。”   我模糊的眼里忽然看见红豆树下的两个小孩,男孩用稚嫩的声音有些霸道地对女孩说:“兔子,你戴了我做的花环,长大后就只能嫁给我,知道吗?”女孩懵懂地点点头接受了,男孩小心翼翼把自己亲手编的花环戴在女孩头上。我眼泪滴下来,看着面前的男人恍惚又和当年那个执意娶我小男孩重合了,哽咽着说:“感谢上帝,让我终于等到你。”   一切都刚刚好,一切都很值得。   折腾了一天,心里还是很开心。夜晚派对开始前我准备上楼去换最后一身礼服,穿梭在人群里默默找了半天,以前N.L的人都来了,就是没见盛辞和盛该。不过今天意外地看到苏凯也来了,因为前两年我在法国受了他很多帮助,所以顺手给他也寄了结婚礼盒,没想到他倒是飞来了。更让我意外的是成家大少爷成雨迁也来了,这个正宗的花花公子,什么都不做就知道花钱泡女人,一点不喜欢成家的事业,所以给他开了家画廊,整个人慵懒散漫,基本不出席社交场合,就上次成雨豪和简濒订婚时见过,和我一点不熟,但是成家和舒家都是一个行业的,礼盒自然还是送去了,没想到他竟然赏脸来了我的婚礼。我走到房里看见姐姐和另一个我忘了叫什么名字的伴郎在一处僻静的角落喝着红酒聊天,我笑笑,姐姐还真是把哪都当社交场合啊。   我上楼换了一件复古印花小礼裙,配上一双十五厘米细跟。这套是DILER的设计,准确地说是出自我姐姐的设计,不过夜晚派对本身就要活泼一些,我只是单单觉得这件好才选中的。   走出来段乘风在楼梯口等我,伸手扶着我,凑在我耳边喊了声:“媳妇儿,你真美。”   他这么亲密的举动我有些不好意思,只“嗯”了一声。   派对开了九层蛋糕和九十九瓶香槟,就热热闹闹办起来了。段乘风和他们闹着,我一向不太喜欢喧闹地场合就想往边儿走走,结果看见了盛辞。   我迎上去:“你来了。”   盛辞取下墨镜冲我笑了笑:“姐,新婚快乐!”然后展开双臂。我和他拥抱了下,他把一个小礼盒递给我:“结婚礼物,我哥送的。”   我结果打开,里面是一个大大的戴脖子上的铜蝴蝶,我小时候玩儿过,路边摆摊儿卖的那种,我笑笑:“真是你哥送的?他人呢?”   盛辞点头像捣蒜:“是的是的,我哥送的!他处理公司事情去了,来不了,姐姐你别生气,昨晚他可真是喝醉了……”   我笑着打断他:“我不记得啦。”   他嘿嘿笑了两声:“那我回剧组啦,好忙的,你把礼物收好,别放那礼物堆里,你现在上楼去你房间放好,像宝贝一样藏好好吗!”   我忍不住笑着答应他,他又再抱了抱我:“姐姐,这房子真美,你一定要幸福。”他说到这时忽然再用力搂了搂我,停了很久,放开我以后郑重其事地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垂下眼轻声说:“这是我替他的祝福。”   我扯出笑,没说话。   盛辞走以后我又看了看礼盒里的铜蝴蝶项链,这傻瓜,肯定以为我生他哥的气了,自己买了个礼物帮他哥送我,他都不知道他哥的礼物昨晚就送了,我还穿着出的嫁。不过我还是很珍惜,拿着礼物回房里上楼放在我房间的限量香水收藏格深处,忍不住笑,这个地摊里随便淘的项链,还真是精贵得很呢。   下楼的时候我忽然一晃眼看到玻璃墙外瀑布旁的密林里一对拥吻的男女,他们身前是一堆明亮的篝火。但那边太黑我也看不清是谁,火光只勾勒出他们的剪影。看着看着一不小心脚踩空摔了下去。这边的楼梯是进我私人房间的,来宾都不能上来,所以也没人看见我,但我起身试了试发现右腿一动就很疼,起不来了。我心里想着果然非礼勿视啊,遭报应了吧。只好给乘风打电话,他一听说就急了,很快跑了上来。看到我在地上心疼地不行,小心翼翼把我往卧室抱。   进了卧室的地上全是白玫瑰花瓣,床上摆满了一朵一朵新鲜红玫瑰,我“哇”了一声,因为这个房间我还没进来过,看到布了这么漂亮的花海就感动了,角落里点着蜡烛精油,整个房间调过了香,首先扑鼻的就是层叠的花香,又在迷人的脂粉香中夹杂了柑橘,立刻让人觉得清新甜美。   他小心翼翼把我放在床上,忽然就停住了,只有烛光的房间里,他的眼睛里像住着一闪一闪的星星,看了我很久,然后俯下身吻我,他缓缓欺压上来的时候我疼得轻呼:“腿,腿……”   他停住,把头埋进我胸口闷闷又无奈地笑了两声,然后委屈又不舍地站起身,边打电话给私人医生边给房间开了灯。我躺着床上脸发烫不敢看他,他挂了电话过来帮我脱下鞋,看了看,对着鞋子故作气愤骂了句:“都怪你,这么高还这么细!”   我笑着,说:“你别和我们爸妈说,让医生悄悄进来,别惊动了大家。”   他点点头:“没事儿,爸妈们都回去睡了,夜晚派对他们本来就不参加,都是我们这一辈的在玩儿。那你在这等着,我去接医生进来。”   医生检查以后说可能韧带撕裂,但不知道有没有伤及骨头,得去医院拍片。乘风又抱着我悄悄走后园穿出去,去了医生的私立医院,很快就检查好,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腿上的韧带肌腱遭到暴力牵引碎裂,建议保守治疗,外用膏药内服消肿,恢复差不多需要一至两个月。   治疗后乘风把我带回去躺好,然后出去招呼派对,叫了两个医生留这的小护士照顾我吃药后再洗漱。   我回床上躺好没多久他又上来了,累得直接倒在我旁边。   我擦了擦他头上的汗:“怎么又上来了?”   他闭着眼:“都走了啊。”   “嗯?你提前结束了么?怎么说的?”   他转过头坏坏地笑着:“说我们还有事……”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他半起身低头朝下看了看我被固定的腿,叹口气坐起来:“算了,我去洗澡。”   他真的洗了很久的澡,久得我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他上床躺好,然后把我往他身上搂了搂。我困了,继续睡着,模糊不清地听他喊我:“宝贝儿,睡着啦?”   我哼哼着“嗯”了声。   他叹着气无奈地笑:“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前一个是没指望了……”   因为我腿受伤,原定的蜜月旅行就给推迟了,乘风开头几天天天在家守着我,虽然也推着我出去看风景,但是他每天把给我换药吃药喝补汤当大事儿,我都快腻死了,天天求他去上班,他还理直气壮:“我新婚啊,为什么要上班?”   我撒着娇:“可是我想画图啊,一点都不想陪着你玩……”   他终于被我吵得妥协了,前几天去上班还很不放心,因为我们家里也没留家务,原本是想过一下二人世界,所以现在家里只有两个护士姐姐,他每天出门前一定要千叮万嘱她俩以后才肯走。   他去上班以后我就会画画图,有时候自己推着轮椅收拾收拾屋子,简濒和江微阑也偶尔来看我,本来我就习惯待在家,所以也不无聊。   中途凌律师来了一趟,就是处理我和段乘风合资的那个律师,现在他也是N&M的首席律师顾问,他说盛该接受了英国大品牌的力邀过去给人当总设计师了,公司这边他都安排了,如果我有什么变动意见可以随时提出。我从没管过公司,肯定是相信盛该的安排,没什么可变动的。只是他忽然丢下了N&M这点我还是有些难过,给他打电话也不接,估计出国以后换了号吧。   乘风每天下班回家都会给我把好吃的买回来,陪着我吃饭,然后他洗碗。我就在一旁看着他,这时候忽然就有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只是每晚睡觉的时候躺我旁边的段乘风就会看我半天,最后长长地叹口气:“你睡吧,我去洗澡!”他每天洗澡都会洗很久,出来时我已经差不多睡着了,他就把我往他身边搂一搂一块儿睡。不过他有时候会半夜忽然坐起来,我被他惊醒迷迷糊糊揉着眼看他,他这时就会严肃又无奈地看我一眼:“睡吧,我再洗个澡……”   他去上班以后,我有事儿没事儿会推着轮椅整理房间,推门进他书房的时候发现这里的味道最像他身上的味道,所以我最喜欢这里。   有天我心血来潮,找了找,果然他的香水放在书架里,打开闻了闻,开调清新,散去后是一些硬朗的木调,有些清苦但中后调又扬出稳重的甜意。不过我研究了很久,都觉得好像不与他身上的味道完全重合。我又找了找他别处珍藏的香水都是一模一样的这一瓶,我心里还想娶了青梅竹马的男人果然很专一啊。然后我又去闻了闻他的沐浴露,好像带一点安息香的感觉,如果合在一起用,应该就差不多是他身上的味道了。于是我偷偷用他的沐浴露洗洗手,再抹了抹他的香水在手腕,闻一闻觉得特别安心。   晚上他下班回来的时候我还在扑他身上闻了闻,他宠溺地笑着揉了揉我头发:“怎么啦?”   我抬头认真看着他:“记住你的味道。”   他笑了笑:“拿来吧。”   我疑惑:“什么啊?”   他抬抬眉毛:“购物车啊,你难道不是要买香水?”   我嘿嘿笑着:“香水不是,购物车倒是有的……”   虽然每天乘风推着我我都觉得特别幸福,像是看到了我们老了的样子,我们都老了,我走不动了,他也会这么推着我的。但其实一个月以后他不在的时候我已经可以杵着拐棍自己走了,可我还是偷偷地没告诉他,就让他多推我一下吧。   在一个他又起夜洗澡的晚上,我忍不住笑,其实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我都二十四五的人了……   我杵着拐棍去浴室找他,结果浴室没人,我又找了好几间卧室的浴室还是没人,我想了想上到楼顶天台,他的外衣果然脱在这。我原本以为他在天台修了这么一个大游泳池是为了配合这个半透明水晶宫,觉得盛着天蓝色的水好看,没想到他是自己爱游泳啊。   我看了看泳池里也没人,估计在前面的更衣室里换衣服呢。我艰难地蹲下摸了摸池水,好凉,我心里好笑,既然这么禁欲就饿着吧。我又偷偷回了房间躺好。   知道他每天都要游泳的小秘密以后我就莫名的开心,怪不得每天洗澡这么久,终于有一个晚上游完泳回来发现我在一旁偷笑的段乘风忽然翻身制住我:“舒旖旎,你这两天做什么坏事了?嗯?”   我气正言辞地反抗:“怎么可能,我可听话了!”   他一只手把我双手固定在头顶:“说!什么事?”   我死不承认:“没有!”   他笑着忽然眼神就认真起来,我忽然发现有哪不对,胆儿小地结结巴巴说了句:“我、我腿还没好……”   段乘风扯了扯嘴角:“快两个月了……其实我上个星期带你去检查的时候、医生就说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惊讶:“那、那你……”   他笑着:“你喜欢我伺候你我就伺候你呗。”   我窘迫极了:“你、你……”   他吻住我,温柔地低声说:“但是你腿好了我才能伺候你啊,嗯?”   他诱惑我,好吧。他很温柔地吻着我,这一次与往次不同,异常缠绵,他放开我的时候我还晕晕乎乎的,他轻轻抱起我,我攀在他身上,闻着属于他的味道,他解着我背上睡衣的缎带,我忽然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草香,不是的,不是沐浴露混合香水的味道。我身子一僵,他明显感受到,低声问我:“怎么了?”   我看着他的模样,我爱了一千遍一万遍的模样,忽然有什么堵在胸口说不出话来。   他小心翼翼放下我,抚着我的发,紧张地问着:“腿还是疼吗?对不起,宝贝儿,没事了,嗯,没事了……”   我没说话,他坐起来开了灯仔细检查按摩我的腿,轻声问:“疼吗,宝贝儿?”   我说不出话,木讷地点点头。   他转身拿手机:“我叫医生。”   我拉着他:“一点点,没事……”   他又过来仔细地检查着我受伤的小腿:“真的没事吗?”   我摇摇头,他才又躺回我身边,轻轻搂着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会小心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往他怀里蹭了蹭,安静地睡了。      ☆、黑夜无边   之后乘风又开始恢复了我刚生病时地谨慎,给我买了好多补药,还一个劲嘱咐护士好好照顾我。   让我都觉得自己那晚真的是脑子短路了,莫名其妙。   后来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不敢再碰我,其实有好几次我都想说没事儿,可鉴于我是女生而且也没有这方面经验,主要是脸皮太薄,话到嘴边就没了。   有一晚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吃过饭然后在书房处理一些工作上遗留的事,九点半时两个护士就像往常一样帮我放水洗澡,再接我出来,在床上帮我做护肤的时候乘风过来,说了声:“我去洗澡。”   我应着还想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去了,他以前都快十一点才去,现在才十点。两个护士都去睡了,我躺在床上等他,结果快十二点了他还没下来。我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升起来,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穿了鞋想去看看。   我的脚不用拐棍已经能慢慢一瘸一拐扶着走了,但是走很慢,走了很久才上到天台,我看见段乘风的衣服依然扔在泳池旁,我的心就忽然一沉。   我轻轻走过去,泳池里没人,池面平静极了,我心跳漏了一拍。   我看了看地上,只有他的衣服,而且是他身上全部的衣物,而前面的更衣室,紧紧闭着门。   我手脚冰凉地站在那,不知该不该向前。我恍惚想起我爱他的岁月,是哪一年,十岁他走的那年?九岁他救我那年?还是出生时我们的母亲定下娃娃亲那年?或者初中我真正情窦初开那年?第一次收到别人的表白那年?还是十八岁成年那年?现在我二十四岁,嫁给他才两个月。   女人的第六感太可怕了,可怕得我都不相信我自己。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卧室躺好的,那晚我一直没睡着,虽然我安静的闭着眼,均匀地呼吸。直到他回来,依然习惯地把我往他怀里搂了搂,渐渐睡去。   我听着他睡着后沉重的呼吸,心里忽然没了底。   第二天他上班以后我又上了天台,拉开了更衣室的门,门是磨砂的,很精致,里面有干净的水晶台,旁边有个红酒架,放了很多名贵的红酒,还有酒杯。我看着这个大房间,努力想象着他一个人游完泳在里面倒一杯红酒喝的模样。另一边是一个大衣柜,我打开,里面挂着他的衣服,和一些干毛巾,再过去是一间淋浴室,里面有一个大大的镜子,水池也是玻璃的,地板,包括马桶都一尘不染。   那天他回来,我说,我想回家看看。   周末我们一起回了家,家里只有父亲和姐姐在,我母亲又去了巴黎小住。晚上我们四人一起吃饭,父亲问了问我的腿,我说没事,好差不多了。   晚上我说想留在家里睡一晚,很想念这边的床,乘风就陪我留下了。半夜的时候我看了看身边熟睡的爱人,悄悄起床下了楼。   在姐姐常喝酒的位置,开了小灯,像她一般倒了红酒,素颜穿着睡衣端着两杯酒敲了她的门。她慵懒地把门打开,看到我也不意外,我递了一杯给她:“姐,好久没深夜闲聊了。”   她笑着接过,侧身让我进去。她的房间是湿润又层叠的气息,像在森林。我看着她,说:“我结婚了,你怎么不和我谈你要的东西了?”   舒绾晴轻轻打了个哈欠:“嗯……我一直以为你会,有点用?现在觉得,你似乎一点攻击力都没有呢。”   我忽然起身,头靠近她耳边,她浅色的大卷蓬松着散发着玫瑰精油的馥郁但也压不住她耳后的香味,是绿色植物,甜腻中介入琥珀,不锋利,但迷离,朦胧得中性的草香。   我语调极冷地叹:“你好香啊……”   她轻笑了两声:“到是你,婚后用的香怎么不如以前甜了。”   我退开,看了看她,一口饮尽红酒。   她的笑迷离又诱惑:“旖旎,我知道你。”   她没来由的一句,我听得似懂非懂,但无比坚定回了一句:“我也知道你。”   我转身出去的时候她忽然喊了我一声:“旖旎,你那天的婚纱有多美,你问过你老公吗?”   我没答话没回头,回到我的房间,看着依然在熟睡的段乘风,看了他很久。   那天回去我就不太说话,乘风也感觉到了,问我:“旖旎,是不是没见到妈妈?不然等你脚完全好了,我带你去巴黎?”   我母亲一年有一半时间都在巴黎,我不会因为这个闹情绪,我看着他,那么温柔,对我无微不至,忽然觉得不安。   晚上我坐在客厅看着电视,乘风在一旁用笔记本工作,我忽然想起什么,快速起身往楼上走,他在后面急急追上来:“媳妇儿,旖旎你怎么了,慢点走。”   在我的衣帽间,最豪华的那个恒温珍藏水晶柜,我打开,里面赫然挂着的是我设计!   我和段乘风一块儿的设计,最终却没穿的那套婚纱。   我愣在原地,只觉得被五雷轰顶。   段乘风跟进来,站在一旁,没说话。   我死死盯着衣柜,咬着牙问:“我婚纱呢?”   段乘风声音平稳:“不是在这吗?”   我回头看着他:“我穿的那套?”   段乘风微微笑了笑,还带着疑惑:“就是这套啊,我和你一块儿设计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看了他一眼,开始疯狂地打开所有的衣柜,没有、没有,全都没有!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朝他喊着:“那套婚纱呢?”   段乘风依然冷静地看着我:“不是在那吗?”   我右腿没有力气了,缓缓蹲下去,声音带着哭腔:“你不喜欢我可以放在别处,但是那整套婚纱真的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你放哪了,还给我……”   他把我扶起来拥住,轻抚着我的背,但说了一句话:“扔了。”   我不再动,任由着他横抱着走了很远,把我放在床上,然后说:“洗洗睡吧。”就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和镜面形状块,倒映着好多个我的身子,每一个都僵硬得像个木头。   我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他都没有下来。我忽然觉得我们完了,这个想法让我心如死灰。我忽然起身,往楼上走,我心里住着个恶魔,它说,你看一看吧,去看一看吧。   那天我走进天台,池水依然平静,风微微的,天很黑,对面那个更衣室竟然开着一丝门缝。   那天真的很黑,更衣室没有灯,天上也没有月亮和星星,唯有泳池旁有一圈微弱的小灯。   可我还是觉得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更衣室里那个只显出一小部分背对着我的身影我认得,抵着水晶台挂在他身上的女人侧着脸正对我,刚好露出双眼和长长的卷发,她的眼好亮,带着逼人的恶意。我想她正微笑地看着我,像曾经无数次一样。她的声音好远,迷离又起伏,像极了她用的香。我忽然像被设定了程序一般冲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我走着路,不觉得腿疼,只是双腿好像灌了铅,异常沉重。那天我和曾经每一天一样,躺在床上闭着眼等他。   我觉得自己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回到我身边,依然伸手要搂我。我忽然觉得恶心,起身去了卫生间。我在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咬着唇不发声地哭了出来。我哭了很久,再出去的时候卧室亮着灯,他坐在床上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身体,这具和别的女人缠绵的身体,我忽然就麻木地笑笑,带着浓浓的鼻音:“怎么没睡?”   他忽然朝我移过来抱着我,温柔地说:“以后不吵架了,好吗宝贝儿?”   我闻着他身上遗留的草香,觉得头晕,“嗯”了一声,推开他,背对他躺下。他终于还是躺下了,关了灯,但没再碰我。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和曾经的每一天一样,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顶,我靠在他的胸口,那时候我非常绝望,开始低声哭起来。他醒过来,紧张地一直擦着我的眼睛:“怎么了?怎么了?”   我把头靠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一遍一遍问着:“你爱我吗?你爱我吗?”   他声音坚定:“我当然爱你,以后都有我来爱你。你别伤心了,你要这世界上什么我都给你好吗?但是……你别再拿盛该的东西了,答应我,好吗?”   我把头埋在他胸口哭着,说:“我知道你和我姐姐的事了。”   他轻拍的的手僵住,我忽然清醒过来,止住哭声,眼泪还在不停地流。我推他他僵在半空中的手,退到一边,想起身他忽然坐起来一把抱住我,语气坚定:“我和她没什么事!”   我使劲推开他,看着眼前这张脸,轻声说:“你让我先想想。”   我进了卫生间,他站在门口,声音是我从没听过的恳求:“旖旎,旖旎,你听我说,我只爱你,我真的只爱你,不然我怎么会等你两年什么都不顾一定要娶你?我保证,我不会再见她了,我保证以后、今天、现在起,和她再没有一点关系!”   我在卫生间,不停地落泪。   段乘风敲着门:“你开开门,我和你解释……”   那时的我忽然没有了感觉,我已经开始想象失去他了,我们完了。   我在里面没有声音,段乘风急了,更重地砸着门:“旖旎,你别这样!旖旎……舒绾晴,她和我……只是利益关系,我没办法跟你解释,但是我答应你,不管我以后的路再难,我保证,我不会再欺骗你,不会再和她有任何关系。”   “兔子,你记得吗……我小时候从狗洞里钻进那个废弃的仓库救你,你记得吗,那时候我带你走,被绑匪发现了,我为了拦着绑匪保护你逃跑自己中了刀、差点被打死,兔子,我命都可以给你,你真的不相信我吗?”   他说着小时候,我忽然就撕心裂肺地疼起来,疼得不能呼吸。我打开门扑进他怀里,大声地哭着。   他紧紧抱着我:“你原谅我。你原谅我。”   那天之后,他没再去上班,只是守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看着我,忽然说:“我们去度蜜月吧?离开这一段时间,只有我们俩,好吗?你不是说想去巴哈马和塞舌尔,我们去好吗?”   我不说话。   段乘风靠近我,蹲在我身边,说:“旖旎,不然我们现在就走,你还记得我的邮轮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海,放松一下,好吗?”   我看着他恳求又卑微的目光,这个我爱了这么多年的少年,他骄傲、尊贵,现在却对我低声下气,我没办法拒绝他,点了点头。   到了海上我真的放松了很多,大自然总让人想到宽容。海风吹起来,好像一切只剩美好,可我还是一遍一遍回想着我爱的这个男人,我真的可以吗,我要原谅他吗,还是放弃他?   或者就这样吧,什么不想,什么都不顾。   这时候段乘风站在我身边,轻声说:“你在外面站了很久了,你腿受不了的,我带你去房间休息一下吧?”   他还是这样温柔,可我不敢看他,语气却尽量温和:“能给我一间……单独的房间吗?”   我能感受到他看着我目光,低低叹了口气:“Kris,带旖旎去休息,去我房间。”   这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干练女人走过来:“少夫人请。”   Kris一边领着我去房间,一边亲切地和我说着话:“少夫人来,在前面,这几间是游轮上最豪华的,这间是风少的专属间,少夫人来这里吧。”   我忽然觉得边上一间有些熟悉,说:“我上次好像住的那间?”   Kris有些诧异:“那间吗?不会……这几间都是特定的,少夫人不常来,估计记错了。”   我“哦”了声,也没太在意,就进去了,陈设和我上次住的地方差不多,只是更大更华丽些,我去躺着休息了会儿。下午的时候那个Kris来敲门,问晚餐是出去吃还是单独吃,其实我心里有些感动,他一直没进来,甚至连吃饭都依着我,小心翼翼注意着我的感受。我心里愧疚,说:“我出去吃吧。”   和段乘风一起吃饭时,我小声说:“等下你去,和我一个房间吧,不然……不太好。”   我是真的觉得不太好,毕竟新婚分房住还是怕给人说闲话。   段乘风有些受宠若惊,朝我缓缓扬起嘴角,然后低头快快吃饭,还一面照顾我:“这是骨头汤,多喝点,吃哪补哪……”   我心里有些好笑,我又没伤到骨头。   吃过饭我在外面站着看了看海上夜景,段乘风在一旁安静地陪我。其实我知道我的心是偏向他的。   他走过来为我披上外衣说:“有些凉了……”的时候我没推开他,只默默往回走,他就走在我旁边,进门的时候Kris正在桌上摆着花束,看见我们进来微微鞠躬不好意思地说:“少夫人,风少,真是抱歉,因为你们过来也没提前吩咐,少夫人喜欢的伯利恒之星没有现成的,才运到。少夫人您看这样插还好吗?”   我看着桌上的花,有些动容,他还记得,我小时候喜欢的花,他还记得。   他见我没说话,轻声唤我:“旖旎?”   “嗯,”我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再看向Kris,说,“很漂亮,谢谢。”   那晚他睡了沙发,我半夜醒来看见他的被子掉了大半,有些心疼,过去给他盖被子,黑暗里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轻声说着:“去睡吧,我好着呢。”他握着我的手,轻轻吻了我的手背。我缩回手,没想到他没睡着,只默默又回床上躺着。   那天晚上我好久都没睡着,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其实我觉得这种日子真的很好,彼此担心彼此照顾,也许这就叫夫妻吧,如果没有别人的话……      ☆、所有努力   在邮轮上的日子都很宁静又舒心,他对我百般照顾小心翼翼,我也默默感受着他的表达。我知道我的心在动摇,我也知道自己对他万般不舍,我一次一次劝自己,忘了吧,那就忘了吧,我和他还有一生一世,可以慢慢弥补。   我们的房间Kris都要亲自来清扫整理,换新鲜花束。有时候段乘风会去海上玩,我想其实他是想留我一个人整理情绪的空间。   我有时会看看书,偶尔和Kris聊聊天,她说她是这个游轮的主管,段乘风不在时她就和几个人管理这边,段乘风开聚会时还会多叫人手来打理安排。她说大型聚会时这里很热闹,有时候乘风也会自己过来,他喜欢乘快艇,喜欢冲浪。我忽然想起天台上的游泳池,原来他这么喜欢水。   有一天我在房间吃着早餐,Kris又来换新鲜的伯利恒之星,还带着露珠,我很开心,和她聊两句,她笑着:“少夫人你不知道我家风少对你多上心,你第一次来的时候你的房间每个角落都亲自吩咐,一切都按你的喜好来,花也一定要这个,陈设也要清雅白净……”   我愣了愣打断她:“你是说,我上次来房间的花,是伯利恒之星?”   她肯定地点点头:“我肯定没记错,专门为你运来的。”   “哦,”我应付着,忽然发现自己摸着花束的手指僵硬,快速收了回来,我轻声说着,“嗯,我从小就喜欢这个花……倒是我姐姐,最喜欢郁金香。”   她无心地接着:“是啊是啊,舒大小姐最喜欢郁金香了,她常来这边,那天少夫人指的房间就是特定给舒大小姐的,怪不得少夫人说熟悉。”   我头皮发麻,但还是应着她,然后默默退到了一边,扶着沙发坐下。我尽量逼自己冷静,拿了本书在手上,Kris也整理好了,见我看起书就礼貌地和我打了招呼退了出去。   我死死握着手里的书,我想我没有记错,十二年后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每分每秒每个场景我都记得。我住的是那间,我桌上放的是郁金香。我脑子轰一下空白了,再回神的时候我已经接近崩溃。   我进错了房间,那个领我的侍者应该是把我这个舒小姐当成了姐姐,我进的是姐姐的房间。但之后我姐姐都一直没来过,估计是段乘风知道以后就给她另外安排了,那么段乘风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见到我之前还是之后?   我脑子里不停地想着,我们第一次见面,他敲门,想要见到的人,到底是谁?   我一直都选择性避开这一点,就是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想过可能是婚后他发现我换了婚纱所以很生气才在姐姐那里发泄,或者是我走后两年半的时间里,又或者是我们分了手他们订婚的时候……我刻意回避不去问他这一点,也许是我真的没有真正想过要放弃他,我想过无数遍他的解释,他说他们只为利益,可是现在我脑子里瞬间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他们得体、默契,根本就不是什么利益,他对她是有感情的,他们是有感情的!   我小心维护的信任终于被我撕出了一个小小的裂口,像潘多拉魔盒一样里面的邪恶纷纷挤出,将裂口越撕越大,再也无法缝合。   那天我忽然就觉得没有了意义,我说,我想回家。   段乘风立马带着我回去,后来我在他的车上累得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头靠在他胸口,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十指紧扣。他低头看着我醒来,说:“你知道吗,你只有睡着的时候,对我没有一点戒备,我忽然觉得,要是现在世界末日就好了。”   我的眼泪流下来,染湿了他的衣服。那一刻我哭,真的不是因为感动,而是我忽然不知道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假,我觉得自己很可悲。   他紧张地想要看看我,我却一个劲往把头埋在他身上不让他看,很久以后我才安静下来,他忽然捧着我的脸,低头吻住我,我想要回应他,却没有力气,他终于感受到我的冰冷,默默把我搂在怀里,我声音有些哑,带着鼻音,我说了一句话,连我想都不敢想的话。   我脱口而出:“段乘风,我们离婚吧。”   他的身子明显一震,十秒钟后才手忙脚乱地直起我的身子弯着腰看着我的眼睛,好像想读出我的真心。   其实说出这句话之前,我最多想过可能我们完了,可是这两个字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但说出来那一刻我就平静了。   我看着他,眉眼如画,一如当初的精致,好像精心打磨的钻石,流光溢彩。我心里一酸,再也说不出下一句。   他的脸色很难看,忍着痛却还要对着我扯着笑,终于败下阵来,把额头靠在我肩上,卑微地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永远不许再说了。”   我没有回答,他好像想听我回答又怕听我回答,最后起身出去了。   后来我走到客厅,家里的小护士都辞了,因为我脚差不多好了,看着他一个人坐在那么大的房子里,没开电视,就那么干坐着,无助得我有些心疼。   我走下去,他听见我的脚步赶紧迎上来,我说我饿了,他有些激动,问我想吃什么,出去吃还是让送餐还是他去买。我说送餐吧。   他很积极地打电话,叫了碗养生锅,点了好多菜。   我坐在旁边看他在那里煮的,全是我喜欢吃的东西。他给我盛了碗鲜汤,我埋着头看着热气腾腾的碗眼泪没来由地滴了进去。站着煮菜的他手愣在半空中,无意识地碰到滚烫的锅边却好像没有感觉。他愣了十秒以后伸手端走我的汤,给我重新盛了一碗,我看着他的手上有烫红的烙印,没说话,抬眼看着他自顾自把我那碗滴进眼泪的汤喝下,然后像什么都没有一样继续煮菜。   我们吃着饭,没说话,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说:“老婆,不然我把天台拆了重建别的吧,把房子拆了,泳池抽干也好,填上也罢,你不是在后院养了条蛇,不然我们把它养到天台上去?”   我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我怕吵。”   他说:“我们去度蜜月,我把这边安排好,回来的时候就完工了,行吗?”   我抬头看着他:“不然把这栋房子都推到。”   他沉默了三秒,说:“好,吃完就走,我带你去我另外的别墅住,好吗?或者你想住哪都行。不然你看上哪,我们买下来,或者住酒店,不然出国,去哪都好,行不行?”   我低着头,喃喃地问了句:“你爱她吗?”   段乘风再好的性子也有些压不住情绪了:“你要我怎么证明,我爱你,整个世界我都想给你,你还要怎样,我把命给你吗?”   我放下筷子:“你不用把命给我,我的命就是你救回来的!还有,别拿你们弄脏的地方养我的尔德,那是我和盛辞的宝贝,你别碰!”   他表情阴晴不定地闪着,我知道我激怒他了,我起身往里走他忽然一把拉回我,异常的用劲,我大声吼了句:“你干嘛!”   他扯出难看的笑:“既然你命都是我的,那把身子也给我吧。”   他第一次这样用力钳制我,我作为女生劲还是小了些,只好使劲咬他。他被我咬得疼便更加用力:“舒旖旎,我们是夫妻!这是你的义务!”   我瞬间平静下来,咬着牙说:“段乘风,你如果对我来硬的,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他停住手,拉回了理智,我推开他,他看着我,眼里充满愤怒和悲哀,最终他拿了外套,转身出了门。   我站在春夏的季节里,感受着彻骨的寒冷。   那天晚上他给我发了一个短信:“对不起,我真的只爱你,这一生只认你是我的妻,我错了,我每天看见你随时随地哭我真的已经崩溃了。我觉得自己怎样都是错,你可能看见我就恶心,可我看见你就想好好爱你,可是我真的把握不好分寸,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想见我了,等你什么时候觉得看着我不那么伤心,我再回来。如果你缺什么,随时告诉我。”   那天以后他真的没再回家,但会每天叫家务来给我送饭,收拾房间,每天晚上十一点定时一个信息,“晚安”。   就这样过了两周,他的私人助理姜娜终于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少夫人,您和少爷是怎么了吗?我无意中发现他下班以后正大光明出去了,等没人的时候又从私人电梯回了办公室,几乎每晚都自己睡那……”   我应了声,撒了谎说:“没什么事,我这段时间没在国内。”   她松口气,又担心起来:“那您快回来吧,我看你不在总裁哪哪都不对劲儿了,新婚就让他独守空房太折磨人啦。”   我“嗯”了声,才知道原来他从总经理升了总裁,看来段伯父是真的撒手不管了。   第二天我化了淡妆选了衣服,去的时候前台的小姑娘赶紧奔出来迎接,我说不用通知然后直接进了他的私人电梯,路过他办公室前的秘书室,姜娜惊喜地看着我,我平静地解释:“刚赶回来。”她暧昧地笑着赶紧领我进去,然后说:“总裁在开会,您在这等等,才进去,估计要一两个小时呢。您回来真是太好了。”   我一个人在他的办公室看了看,等了十分钟左右就有些无聊了,正想找找什么书看办公室门忽然推开,我转头看见他有些诧异:“你不是开会……”   他两步并一步走过来一把抱住我。   我叹口气:“好了。”   他忽然撒起娇来:“不好。”   那天他异常开心,进来个小姑娘战战兢兢做错了事来领罚他也笑着安慰别人,谈合同的时候特别好说话,有时候他出去办个事我就出来去办公室外走走,公司里的人都开心地看过来,偶尔过一两个大胆地还说:“总裁夫人您好漂亮,您常来!”   他只要一空就站到我身边,不管在哪也不管人多人少,都看着我微笑。我不好意思想走了他就拉着我撒娇不让我走。   我陪他上了班,再一起下班,去吃饭,送我回家。到了家他看着我,有些紧张地说:“那我……走了?”   我轻声说:“回家住吧。”   他咧开嘴笑着想上前拥抱我,忽然又想到什么,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   晚上的时候他“我”了半天,最后还是说:“我睡你旁边……的房间?”   我“嗯”了声。   他搬回来之后我们就一直分房睡,但却过得很轻松,我们慢慢地都在保护彼此,一切好像都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时,我却接到了舒绾晴的电话。那天下午段乘风去上班了,我一人在家。   舒绾晴在那头问我:“呵,怎么没动静了?”   我反问她:“你要什么动静?”   舒绾晴语气带着笑:“怎么,你丈夫出轨你也不在意啊?”   出轨两个字真的刺了我一下,但我还是尽量平静语调,说:“怎么了?你急了?是因为你发现他现在只守在我身边忽然没了你的位置是吗?”   舒绾晴低声笑:“那不然这样吧,我们打个赌,从等下他下班开始,我约他,如果你留得住,我以后与他再无纠缠,我保证。时间嘛,就定在今晚十二点之前。”   挂了电话以后我有些心绪不宁,我不想再让自己的爱情遭到任何考验,但女人的好奇和妒嫉指引着我试一试。他平时都会在下午五点半问我吃什么,快要到五点半时我就开始心虚,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心怦怦跳。   段乘风却一如往常来了电话,我说在家里吃,他没隔多久就回来了,还带着我要吃的东西。   一切都如平常,他温柔地和我说着话,并没有要出门的意思。饭后我在客厅看电视,他说要去书房办公,我忽然有些急,支支吾吾说:“我……那个……”   他没察觉哪有一样,笑着:“要买东西?”   我摇摇头。   “要吃零食?”   摇头。   “……陪你看电视吗?”   我眨巴着看他,点了点头。   他忽然笑了,说:“我把电脑拿下来。”   他的手机就放在桌上,他坐在沙发上用电脑也正大光明地处理着文件,没有任何不同之处。家里唯一的不对劲就是我,他发现我没事偷偷看他的时候忽然笑着放下笔记本:“旖旎?你有话和我说?”   我硬是装没事儿摇摇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只觉得度日如年,我默默告诉自己,今天过了就没事儿了,可我不敢想象如果他出了门会怎样,他越是这样平静无奇,却如果欺骗了我,那我们之前那么多天努力重建的信任就轰然倒塌了。   九点的时候,他的电话来了短信。我警惕起来。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又随手放回去了。他在我面前不藏手机,大大方方放着,但我也没看过,而且实际上我从来没问过他密码,我其实是没把这些放心上的,但是今天晚上我忽然有个直觉,那短信是舒绾晴发的。我心虚得手掌冒汗,就在等他的动静。但他镇定自若,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十点零二分的时候,他的电脑忽然接了视频,我看见屏幕上是他的私人助理姜娜,他开的外放,我听见姜娜说:“总裁,洛杉矶那边有个紧急临时连线会议,您看你能过来公司一趟吗?”   这个要求滴水不漏,因为有国际合作,时差的关系他平时偶尔也会深夜处理问题,而且是公司来的,我几乎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挂了视频,说要出去处理公务。可我心里不停地发抖,我总觉得会出事,他看我不说话,就问我:“怎么啦?”   我心里想着豁出去了,最后试一次,就当是我对这份爱情最后的努力。   我走过去抱着他,他有些惊讶,我知道是无理取闹,但我还是轻声说:“都十点了,我今天有点害怕一个人待着。”   他愣了下,抱着我,说:“那就不去了,正好我也困了,明天处理吧。”   段乘风打电话安排了一下,然后去洗澡。那件事以后他再也没上过天台。我听着他的放水声还是有些紧张,过了十点半的时候他洗好出来,我真的是想豁出去了,他穿着睡袍,我上前抱着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今晚一起睡吧。”   他怔了怔,低下头想吻我的时候我避开了,说:“我还没洗澡。”   我在浴室里不停地对自己说,没事儿的,没事儿的,相信他,给彼此一个机会,放手一搏,不要害怕。他是我爱了整个青春的男人,是我无数次的期待和渴望。   那天我洗完澡,是十一点,他已经睡着了,我轻手轻脚爬上床,往他身上蹭,他伸手搂住我,但没有任何举动。我扯着他的睡袍,凑近他的唇,黑暗里他却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淡淡地说:“乖,睡吧。”      ☆、以死生离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我躺在他的怀里,闭着眼安静地呼吸。整个人像站在严寒里,冻住了。   十一点半时,他轻声喊了我,我装睡着没反应。他起了身,穿了衣服,出门,整个过程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   我拉开窗帘,站在落地窗前,冷眼看着他的车绝尘而去。   十分钟后,我收到姐姐的短信,就三个字,“回家吧。”   我穿了衣服,化了妆,挑了一只口红,是发白的暗粉,像蒙了尘的玫瑰,微微的紫调似泥泞里的匕首。我把车开到我家大门旁边一处稍隐密的地方停好,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四十五。我在车里等着,也不哭,也不闹,忽然就不觉得伤心了,可能这就叫万念俱灰吧。我甚至能想象他们现在在做什么,那瞬间我忽然庆幸自己没被他碰过,尽管这样我都觉得恶心。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我一个人在车里等了很久很久。   快到两点的时候,我如愿看到了段乘风的车,那是我在想,如果等下他回家,如曾经无数次一样看见我熟睡的模样,会不会有一丝愧疚,或者他是不是也想好了,如果我惊醒发现他不在了,他要怎样不动声色正大光明地圆这个谎。   段乘风和舒绾晴一块儿下了车,并没有朝大门走,而是很熟悉地走到一旁的花台里面,这个吻过我我男人,在那里深情地吻着我的姐姐。   我回头看了看大门的摄像头,心里好笑,原来那个地方是盲区啊,高智商的人恋爱就是滴水不漏。   我看着大门的时候,恍惚间忽然想起某天晚上,有个人站在那里,死死抓着我的手,说什么都不愿放开。我忽然好难过,心像被人撕扯着,叫嚣着,要把我毁灭。   再回过头的时候段乘风已经开着车走了,我把车开进了家门,路过正往里走的舒绾晴时,她笑着对我招了招手。   我和她站在熟悉的位置,开了瓶红酒。她笑着,容光焕发。   我看着她精致的脸,说:“舒绾晴啊,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爱他。我以为你谁都不爱。”   她不动声色地收了点笑容:“我当然谁都不爱。”   我碰了碰她的杯子:“他是为你才和我结的婚吧?启动'璀璨华服',我知道你和靳伯母在一条船上,这段时间她公开对这个项目的关注极高啊?虽然我没上班也没回家,但想必舒段两家不会放着这么大好处不要,这个项目的启动该是水到渠成势在必行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却来这么一出,怎么,你怕他假戏真□□上我甚至不惜让我离婚毁掉这个项目?”   舒绾晴摇摇食指:“我根本不怕,因为你不可能离婚。舒旖旎,你不敢。”   我看着她:“我为什么不敢?”   舒绾晴笑着:“既然你知道这是块多大的肉,也知道你的婚姻捆绑着多大的利益,你离不了婚的,别傻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拿出电话,段乘风终于发现他的妻子不在了。我看着他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觉得很讽刺,我把手机“碰”一声扔进自己的红酒杯,再把酒杯里灌满红酒直到溢出,才停下。放下酒瓶,转身上了楼。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下楼,看见段乘风憔悴地站在我家客厅,我父亲就坐在那里。   我百感交集,本来是想自己跟家里先说的,我这么大了,始终不想让大人替我解决问题。没想到他先过来了。   我父亲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对段乘风说:“自己道歉。”   他看见我,低下头,卑微地说:“我错了,旖旎,和我回家吧。”   我看了看四周,问:“我姐姐呢?”   我问这句的时候,他身子明显晃了晃,旁边总管说:“大小姐上班去了。”   我“噢”了一声,问他:“哪错了?”   他看着我,眼神是深深的恳求,但是他哑着嗓子,说的却是:“不该半夜把你放家里自己去加班。”   我笑着,看着他,我父亲忽然开口:“还这样吗?”   他赶紧说:“不会了!爸,我真不会了!您让旖旎跟我回家吧!”   我父亲看着我,说:“丫头,差不多行了,他也认错了,回去吧,夫妻没有隔夜仇。”   我看着段乘风的脸,想了很久,认真地说:“段乘风,我想过你也许有一天会爱上别人,但真的没想过你会出轨。我一直认为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那是因为人有理智。如果你觉得同时爱着两个人是你的爱情观,那你大可不必与我结婚、正大光明告诉我实情。但你既然选择了和我领证,那就表示你接受婚姻的规则,就应该有作为人的理智和抉择,可你做了什么?段乘风,我们离婚吧。”   我平静地说完以后在场的人都震惊了,段乘风肯定做梦也没想到我敢直接在我父亲面前说,但我真的下定决心了,我说:“爸,我要离婚。”   段乘风脸瞬间惨白,只哀求地喊我一声:“旖旎……”   我看着他,心如死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理智:“人一生那么长,谁不会犯错误,你犯的错误我都会原谅,但这份原谅全都基于爱情,现在你毁了这份基石,要我拿什么原谅你?”   我父亲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很快反应过来,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段乘风,说:“怎么回事!”   他低着头,却咬出一句:“爸,我真没有,旖旎误会了……”   我没料到他会不认,而我竟然发现自己手上没有留一点证据,而且更可怕的是,没有证据我更没有办法指认我姐姐。那一刻我才发现,好聚好散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我无力地解释:“爸,我真的没有撒谎……”   我爸抬手打断我:“夫妻总会有坎坷,你先和他好好聊聊。”   我心里一凉,但还是说了句:“我不回去!”然后转身回了房间反锁了房门。   我关了自己一整天,但是晚上的时候,段伯父和靳伯母闻声赶来了,大家都在我只好走出去。   段伯父看见我,就开始吼段乘风:“臭小子,你看看你,啊?旖旎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么漂亮的闺女交给你,你说!你到底做什么了?”   段乘风艰难地喊了声:“爸……”   段伯父走过来,握着我的手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乖女,有什么你和爸说,爸给你撑腰!你知道你从小我就疼你,我是真喜欢你能给我做儿媳的啊,这缘分不容易,离婚这样的事,可不能乱说,但我也不会委屈了你,我让他给你道歉,你给公公一个面子,好吧?”   我难过起来,流着泪说不出话。   段伯父一见我落泪就更火了,指着段乘风:“还不给我跪下!给旖旎道歉!”   段乘风看着我,就那么直直地跪下了,不停地和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旖旎,我错了,跟我回家吧……”这个男人啊,小时候被人差点打死也不哭,那么骄傲的男人,他就那样一个人跪在地上,接受着全世界的指责。   我忽然很心疼,说:“别再说他了,我,只是想离婚。”   靳伯母忽然开口:“姑娘啊,我儿子到底做错什么了,我还没搞懂,怎么说离婚就要离婚啊?”   我看了看他,最终只说了句:“只是不相爱了。”   大人们面面相觑,靳伯母说:“你们才结婚不到半年,这个太牵强了吧。”   这时候跪在地上的段乘风哑着声音开口说:“旖旎,不管你怎么想的,有没有变心,我是爱你的,我不会和你离婚,都是我的错,我们自己解决好吗?”   我听得整个人完全僵硬了:“你在说什么?”   段乘风低着头不看我,接着说:“把盛该在婚礼前一天半夜送你的婚纱扔了是我不对,我错了,求你别生气了,我们回家吧……”   那一瞬间我忽然看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城府,他的心机,竟然尽数用在了我身上。   他说着:“我知道你们那天半夜在舒家大门见面了,从你帮他拿到'契'开始我就知道你们……你穿着他送的婚纱,带着他送的宠物嫁过来我都不在乎,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我,我爱你,回家吧,旖旎。”   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可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之后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话,一阵沉默之后,我父亲终于开口:“你都嫁出去了,别没事儿往家跑,回去好好解决。”   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我手上没留一点他出轨的证据,他却对我步步为营。   我自己开车跟着他回去了。进屋我开始收拾东西,这些所谓公主的宫殿,所谓的誓言,原来全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他冷静地看着我收拾,说:“你别挣扎了,我俩离不了婚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爱你,我也知道,你爱着我。”   我看着好多衣服,好多首饰,一件一件一个一个,好像都不想拿了,没有意义,全都没有意义!   屋外打起了干雷,要下雨了,我想,老天都可怜我了吧。我找着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都不想要了,最后我去后院,想要带走尔德。   它的笼子里空无一物,我不停地扒开草丛找着,没有!没有!没有!这时雨点大颗大颗地落下,越来越大,我全身滴着水走进房子站在段乘风面前,问他:“尔德呢?”   他笑着,语气温柔:“亲爱的,你忘了,你说了它是你和盛什么的宝贝儿之后,我就炖汤给你喝了啊……”   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我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切都陌生得可怕,他见我有些站不稳,过来抱着我,我没有力气推开他,只骂了句:“你太脏了,别碰我!”   他在我耳边说:“舒旖旎,我说过,我要把你好好养着,我不反悔,你就好好待在这,要什么我都给你,但离婚,你想都别想。”   那天起,他就把我关在了这个所谓的水晶宫殿里,好吃好喝供着我,对我百般温柔,但不许我出去。他说等我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被关了十天之后,我从三楼的窗户里跳了下去,一切都结束了,我想是的。   醒来的时候在医院里,我看见了我姐姐,她面无表情看着我。我失望地发现自己没死,我开始哭,后来我父亲就来了,让我一切等伤养好了再说。因为是草地,楼也不高,其实我伤得并不严重,很快就能出院了。也因为跳楼,我终于被接回了家。   我在医院时,段乘风常来看我,有一次他问我,已经恨他到要去死了吗?我说不是,我说段乘风啊,你不是说我欠你一条命吗,这也算还你了,今后我们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吧。   我说这话的时候他调点滴快慢的手抖了抖,但没回答。   出院以后,我父亲竟然没有一丝动摇,毅然决然不许我离婚,他说,如果你离婚了,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   那瞬间我特别希望天塌下来。   我每一天都在和父亲反复地争吵,和段乘风反复地争吵,和靳伯母反复地争吵。我仿佛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大罪人,出轨的是我,毁家族名誉的是我,毁世家联姻的是我,毁“璀璨华服”的也是我。   直到我母亲从法国回来。我已经被炼得被千夫所指也不为所动的心,看见我母亲的那一刻,还是哇一声哭了出来,撕心裂肺。   她温柔的拍拍我的背:“没事了。”   然后她坐到沙发上,刚到家的她没有一丝风尘仆仆,她服饰整洁妆容精致,口红是深裸玫瑰,没有一丝攻击性却当仁不让。连我姐姐也起了身,往后退两步。   她微笑着,问:“怎么了?怎么回事?不爱了就离婚,你们两夫妻的事,扯到这么多人做什么?”   靳伯母说:“亲家啊,这是两个家族的大事,不敢这么随意啊。”   我母亲温柔得体:“靳莲你就说笑了,舒旖旎也不是嫁给你,段乘风也不是要娶我,关两家什么事?婚姻里最不可拯救的理由,就是不爱了。舒旖旎说她不爱了,任凭什么借口都不可剥夺。”   听到这段乘风急了,朝着我母亲喊了声:“妈……”   靳伯母也开口:“白槿你这就太护短了!明明是你家舒旖旎她出的……”   我母亲依然得体地微笑,不留痕迹地打断她:“关于'璀璨华服'的事,也不是一定要绑着这两孩子,不过是个大家闲谈里的趣事,乔玉生前与我有此约定,自然就与我有过设计,只是佳人已逝,我私心留下手稿纪念挚友,一直未曾拿出。但既然乘风和旖旎缘分已尽,那就让我和乔玉的设计现世,也算是对她的纪念,宁生,你觉得呢?”   听见段伯母的名字,段伯父表情就不对了,他深深皱着眉,缓缓开口:“乔玉的遗作……原来她还为孩子留了作品。”   靳伯母已经看出端倪,顺着说:“如果真是……乔夫人与您的作品,那绝对是惊天动地的绝唱,我没有任何意见。”   我父亲开口:“虽然解决了此事,但两孩子刚结婚就要离,旖旎又是过错方,你让我脸往哪搁?我已经说了,舒旖旎敢离婚,我就绝对不会认这个女儿!”   我母亲终于看向父亲,那样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说:“我本来想与你私下谈,但段家也不是外人。舒首南,舒旖旎离婚后,我手上所有的股份都归你,我彻底退出启正集团。还有,我将不再住进这栋房子,至于曾思瑶,你就正大光明接来住吧。”   曾思瑶,这个名字我第一次听到,但我完全明白这说的谁。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了家里所有的事情。原来我姐姐对付我只是冰山一角,而我父亲要对付我母亲才是真正的战场。启正本来就是我母亲家起步的,我母亲一直是真正掌管钥匙的那个人,可她隐退多年,还不足以消除我父亲的猜忌?原来我父亲过得这么压抑,原来他爱的人是舒绾晴的生母曾思瑶,原来他要的是启正集团的绝对地位,而我,他另一个亲生女儿,竟然成了扳倒白槿的一颗棋子。   我母亲拿出段乘风的母亲乔玉,段家基本没有任何抵抗,他很快与我签订了离婚协议,婚后财产也没什么大的分歧,我不分他段家一点东西,而我在舒家也没什么东西可分,就和平离婚了。   不过那栋水晶宫竟然分到了我名下,这时候我才知道,这是段伯母乔玉留给我的结婚礼物,她对这栋房子的处理是,如果以后她的儿子娶我,就由他儿子送给我,如果我嫁给别人,这栋房子就当是给我的新婚礼物。   我再想起段伯母的古灵精怪,心里十分悲戚,只愿来世我能好好给她做一回儿媳。   离婚之后介于现在的情形舒段两家没有对外放出一点消息,我也没对任何外人说。虽然我也想告诉曾璐简濒江微阑,但我还是挺害怕别人不停地安慰我把我当易碎品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怜悯着。   璀璨华服正式提上了项目,白槿“金盆洗手”多年,乔玉呢艺术家一般死后的作品更值钱,她二人将珠宝与服饰结合的设计概念一出就是不小的轰动,完全压过我和段乘风结婚的势头。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其实很想要自己出去走走,看看世界。但就是为了看这场璀璨华服,一直在家里等着。我们家现在连貌合神离都不算了,基本是貌离神离,吃饭也不用一起吃了,反正房子大,一天一天刻意一点儿,连面都见不着,特别的我母亲那栋单独的房子,几乎与外界隔离。   我搬去和母亲住在那边,也和她一起准备璀璨华服的项目。日子久了,忽然发现什么都没有踏踏实实做事有意义。   盛该的设计天赋到了英国被无限挖掘,被誉为当下世界服装界的“鬼才”,看来他在国外过得不错。盛辞就更燥了,连混黑道这种绯闻都传出来了,不过他是真的越来越火了。江微阑让我意外的是她辞了职,去了N&M做设计总监。因为盛该走以后N&M有些不稳定,能请江微阑亲自出马我也是服气,而且这姑娘还不知道我莫名其妙就成了她老板。   璀璨华服从启动到推出,整整花了近六个月,我母亲精益求精,主要是抱着对已故挚友的怀念吧,一针一线都苛刻严格,我学到了很多。除了这些事,也学着母亲身上的沉静内敛。经历过坎坷与曲折,总会长大一点。   璀璨华服时装秀那天,我的位置和段乘风的位置比邻,离婚半年后我们再见,却已是陌生人,还要在众人面前装得相敬如宾。他的笑还是很沉静,做事还是很绅士,他非常温柔地照顾我,好像我们真的还是夫妻。   只是他看着T台,压低声温柔地说:“旖旎,你瘦了,多吃点。”的时候我的鼻子还是一酸,平静很久的心微微扯着疼。   那天的首推非常成功,她们的设计非常震撼,我母亲在最后对天堂里的段伯母说的那段话感人肺腑,我回头看着简濒和江微阑,真好,这样的朋友,我也有。   只是一晃眼,我竟然看到了角落里一个人影,他目不转睛盯着台上,台下稍暗的灯光折着他眼里微微的泪光。五千曾的掌舵人牟旭忠,年过半百仍未娶妻,想必是心里住着一位不可得的人吧。   一切过后,我母亲如约去了法国,把她的所有东西都清走了,她走了以后,家里进行了一场大修,我心冷地想,段伯母死后,段家应该也是这样大修过吧。我母亲走了,在这个家里,又与死了何异?   我母亲最爱的那大片玫瑰,全都被连根拔起运走了。空出来的土壤里,不知又会种上哪个女人心爱的植物。我母亲净身出户,只为了留住我在舒家,可她不在这里,我待着又有什么意思。我早就说过,我和姐姐,此消彼长,现在姐姐的生母要被接回来了,我又何必凑热闹呢。   我一直觉得我不会像简濒一样环游世界,因为我想带在身边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可是现在我真的要去看看世界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放下的。      ☆、蓦然回首   我第一个去的地方是英国,我曾经在那里修了四年的服装设计,只想去看看自己的学校,常去的地方。原来这里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我被流放,姐姐回归,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   我回了英国的房子,应该都蒙上灰了吧,我母亲买给我的,那栋房子挺老的,设计装横都是复古欧式的风格,我最喜欢客厅的壁炉,冬天的时候坐在一旁画设计图,特别温馨。   我开门进去的时候就愣住了,家里一团乱,酒瓶到处都是,衣服也到处都是,我曾经用的模特架东倒西歪,图纸乱七八糟散一地,我正想着是不是我常不回来遭小偷了,可是我有交房子管理啊,不可能被盗了还没人通知我。   我正想打电话找物管问问,外面忽然有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我有些害怕地愣在原地,然后看见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站在那,看着他,恍若隔世。   他走进来,看见我,站定眯起眼,手上还提着半瓶威士忌。   我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扯了扯嘴角,路过我想要往楼上走,一身的酒味,我拉住他:“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他停下,低头把我的手推开。   我反应过来:“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在我家?你怎么住在我的房子还弄这么乱!”   他好像喝太多有些不清醒,皱着眉伸手想碰我的脸,但还是在一厘米的距离停下了,更紧地皱了皱眉,好像我是不存在的,放下手转身上了楼,留我一个人懵在原地。   我跟着他上了楼,他直接去卧室躺下,手里还提着酒瓶,我失笑,过去把他手上的酒抢下来放好,然后走出去。看了看旁边我住的房间,打开门还和我走时收拾的一样,不过摸一下竟然没有一点蒙灰,干干净净,和外面乱七八糟好像不是一个地方。   我走出去,帮他整理着设计图,一些废弃的手稿,我一张一张收起来放好,再把他的一些设计收起来,真是乱七八糟,所以干嘛一个人住我这,就知道他在英国做设计师,没想到跑我这住了。他也是奇怪,住我的房子啊,这么久了招呼不打电话不接,不过能有这里的钥匙和入住,估计是在我母亲那租下的。那我母亲也没跟我说……我这么没存在感?   收拾好找了以后休息了会儿有些饿,起身去找冰柜冰箱,除了酒什么吃的都没有。我出门去我上学时常去的超市买了些吃的,说起来我走的时候,还了我家里给的所有卡,现在我手上的钱,全是前两年在法国上班时挣下的,至于N&M那赚的钱,我一分没动。   我买着东西回去,想随便煮些吃的,路上碰见以前的熟人,聊了很久的天,又忽然觉得,其实住这边也好,清闲幽静,没有那么多的纷争。曾经在这时想回去,回去了才知道这边好。这么说起来,也许我父亲把我支开,是真的觉得我没有掌大局的能力,为了让我过好小日子吧。   回去的时候天都傍晚了,夕阳余晖很暖。   我开门进去盛该站在桌子旁翻着我整理的设计手稿,我柔声和他说:“你醒啦?我买了吃的,你饿吗?”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走过来接过口袋,低头打开看了看,然后提着转身进了厨房。看来现在他清醒多了。   他做饭,一言不发,好像对我一点想问的都没有。我坐在一旁,忍不住问:“你看到我都没反应啊?”   他只是认真做着饭,我继续问:“你酒还没醒?你怎么住我家来了?”   他只是沉声答了句:“租的。”   还是原来冰冷简洁的语气。我笑笑:“那你不问我为什么回这里?”   他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秒,说:“路过?”   我没反应过来:“路过?”   他看我一眼,沉声说:“蜜月?”停一秒继续问了句,“他呢?”   原来他不知道我离婚了,那也是,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人知道,我也不想解释,“嗯”着,说:“我——就自己过来看看,很快就走。”   他把我买的生牛排做好,放在我面前,然后放上自己的那盘,坐到我对面。我尝了口,意外的好吃。   他还是不爱说话,吃过饭直接收了我的空盘然后去洗碗,我有些不好意思想帮他,他冷漠地看我一眼,伸手挡开我,然后自己洗着碗。   我不好意思地在一旁站着,忽然说:“你做饭给我吃,又洗碗,不然我卖艺回报吧……”   他看我一眼,没说话。   我说:“我这边房子里有一架特别好的钢琴,等下弹给你听?”   他完全没有兴趣,问了句:“你什么时候走?”   从我来了他跟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就是“你什么时候走”……   我低头轻声说:“很快的。”   他洗过碗,也没理我,自己去了工作间。我一个人看了看这个空旷的房子,忽然又恢复了安静。我自己去了琴房,弹了一晚上钢琴,也累了,就去洗了睡了。   半夜的时候我又惊醒了,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从离婚以后,从弄丢尔德以后,我就总是半夜被噩梦惊醒,后来竟然学会了姐姐半夜起来喝些红酒微醺再去睡的习惯,就好入眠了。   想起我来的时候在这边找到的全是威士忌,也不知有没有红酒,还是不放弃想再去找找。我怕吵醒睡隔壁的盛该,轻手轻脚出了卧室,却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楼梯上抽烟。   没开灯,只有他手上的红光一明一暗。他半夜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异常孤寂。   我站了很久,想了想还是轻手轻脚又回去了,刚想伸手开门的时候一只手比我更先握住门把,我感觉到他站在我身后,把着门也没帮我推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愣在原地没敢动没回头。   他抽过烟的嗓子有些哑,低声问我:“怎了么?”   他这样问我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没来由觉得有些委屈,幸好没有光,他看不见我的表情,我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没,我……梦游?”   他沉着声:“是吗?”   我想了想,说:“我做噩梦了,害怕,想出来走走,现在没事儿了。”我低头看了看他依然把着门的手,虽然他没有碰到我,但我还是有些尴尬,说:“你……我要回房间了。”   我能感觉到他低了些头,因为有微微气息绕在我发间,但他没说话,沉默了一会,放开把手。我身后一凉,就知道他走了。   我本来想自己在英国多待些日子,但是盛该住这,我还是有些淡淡的尴尬,而且我也不想解释为什么段乘风不在我身边。   我订了第二天的机票离开,我醒的时候盛该已经走了,估计是工作的事吧。我下楼找了找厨房,还热着早餐,他的手艺真的挺好的,我下午的飞机,也不知道走之前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但是他一直没回来,我中午去喜欢的餐馆吃了些读书时常吃的东西,就自己去了机场。我站在诺大的候机厅,一个人都不认识,我几乎没有带什么东西在身边,但是登机的时候,望了望身后,忽然很想带走盛该。   后来整整两年里,我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天空,陆地,水下。高山,森林,海岛。我无法说出自己的感受,却无比地理解这个世界。原来我的眼我的心,还看得见装得下这么多地方。   我也一个人去了巴哈马,一个人去了塞舌尔,没有段乘风在身边,其实我几乎已经想不起他了,也许这就是放手吧。只是有一个人忽然在我心里显山露水起来,我没想到自己在每一个世界的角落里,最想念他。走的越远,好像就越想他,想到他的时候,好像又只是因为我爱着整个世界。   后来我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就把身上所有积蓄凑了凑,买了去法国的机票。走投无路了,就想起了母亲。   巴黎还是那么漂亮,可我却变得异常狼狈。我回想起自己把父亲给的所有卡还给他时的理直气壮,又想起我母亲净身出户离开的模样。我忽然挪不动脚。   那天我一个人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全球各地的陌生人,著名繁华的奢侈品店,可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是默默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我想他可能不会接,或者早就换号了,但我还是背得那个号码。嘟了两声后,竟然接通了。   我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边沉默了会儿也没等到我说话,最终沉着声说了句:“回头。”   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我回头的看见一个我想过千千万万次的身影,我不敢确认,只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终于哭了出来。那时候我才发现过了这么久可我看到他时还是觉得自己原来这么委屈。   他沉着声:“说吧。”   我紧紧抱着他,头埋在他身上,鼻涕眼泪都蹭在他身上:“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离了婚,被赶出家门,在陌生的国度,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可我还是觉得好幸运,哪怕我等一下抬起头发现我认错了人,但是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你,我就觉得好幸运。”   半晌以后他开口问:“我是谁?”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盛该啊。”我放开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抬起头,看到他实实在在站在我面前时我忽然懵了:“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深深地看着我没说话,我忽然意识到什么情况,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刚刚……我是说……”   他伸出手搂过我。   我在他怀里就那么冷静下来,可刚哭过的声音还是自带委屈:“盛该,你还想带我走吗?”   他就回了一声“嗯。”   我推开他,认真又激动:“你怎么回事啊?你对我根本、根本就没有过任何表达好吗?你懂不懂我刚刚在说什么啊?我说自己觉得这个世界可怕又飘渺,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很想你啊……我、我……”   他听我说着,依然沉默,我正要泄气的时候盛该忽然一手轻轻穿过我脸颊,微凉的指尖伸至我后脖,拇指和食指微微托起我下巴,低下头吻了吻我额头。我愣了一秒,然后抬起下巴紧紧看着他,他与我对视的双眼微微漾出些笑意,闭上眼吻了我的唇。很轻,温柔得像是触碰易碎品一般。他再抬头的时候连嘴角也有笑意,他不常笑,我望着这样的他,只觉得有光华泻下来。   他带着认真低声问:“你去哪?”   我看着他:“你去哪我去哪。”   他很自然地一手拉过我小小的行李箱,往前走。我小跑两步跟上,偷偷把手伸进他另一只垂下的手掌里,他不动声色地握住。我跟在他身边,忽然很开心,提醒着他:“你带着我,我一分钱没有的啊!”   “嗯。”   简直不会聊天。我跟着他打了车,他报的地址竟然是我母亲的别墅。我傻傻跟着他上了车,有些紧张:“这、这么快就见家长啊?”   他没理我。   到了母亲家他站在门口不动,对我说:“自己去。”   “啊?”我左右为难地看着他。   他看我依然一动不动,开口说:“我等你。”   我不太放心,但最终还是往里走。我母亲在家,看见我也不意外,温柔地和我说着话。还有杨婆婆,她牵着那只叫Paris的萨摩耶走过来,看见我十分欣喜。我们聊着聊着我就轻松了,在母亲和杨婆婆面前果然还是孩子,今天杨婆婆还亲自下厨给我做了我小时候爱吃的饭,我开心极了。但我始终没有把和父亲闹翻现在身无分文的情况告诉她们。   晚上的时候才忽然想起盛该,偷偷在房间给他打电话,他接了,我讲了会儿今天见到母亲多开心,自顾自讲了半天他就听着不说话,最后我疑迟着问了一句:“你还在吗?”   他答了一个字:“在。”   我在母亲这边待了三天才给盛该打电话说:“我要走了……”   他“嗯”了声,我心里想他如果有事走了也是应该的。我和母亲、杨婆婆说了再见,自己又拖着那个小箱子走出来,竟然看见他站在门口。   我踩着高跟鞋就开心地扑上去,他一把接住我沉着声说了句:“小心。”   我抬起头问他:“你住在附近吗?。   他接过我的箱子,顺手牵着我,“嗯”了声,带着我往外走。   我跟在他身后,说:“要回英国吗?你都来这边这么久了是不是要回了?”   他看都没看我:“辞了。”   我追上两步:“什么?辞了?为什么?那么好的位置你辞了做什么?”   “回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关门放男主了…   ☆、过分美好   这一次回国的飞机上,盛该坐在我身边,我比任何一次回国都要安心,虽然这一次我比任何时候都要穷,几乎一无所有。   我和他下了飞机后去了他家,他虽然没说话但是按密码的时候坦坦荡荡让我看着,进了门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意外的是冰箱里有吃的。然后我就在旁边看着他做饭,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做饭的男人好帅,就凑上去跟在他旁边,伸手去帮他做饭,之后他的话就多起来——“让开!”“别碰!”“别闹!”……   吃过饭他洗碗,我看着看着见他快洗完了,就站在一旁低着头,问他:“你要赶我走吗?晚上了……”   他放好碗筷,擦干桌子,脱下围衣,转过身看了我一眼边往厨房外走边说了句:“随你。”   “盛该!你这一天天对我什么态度?我都不知道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站定,转过身看了看在他后面吵闹的姑娘,走到我面前,低下头在我耳边沉声说:“别走了……”   我脸一热,推着他往后退了两步:“知道了知道了!”   那天半夜我又醒了,偷偷出卧室下楼拿红酒,白天的时候我已经找到了他家红酒柜。正在我拿出一瓶红酒蹑手蹑脚找启子时,手里的红酒被强行夺去。   “哎?”我轻呼一声刚转过身,他就俯身把我横抱起往我卧室走。   抱上楼进卧室放床上一气呵成。我愣愣地说:“我……我就想……”   盛该不说话强行帮我把被子盖上,我只好拉了拉他的手:“那你……等我睡了再走?”   黑暗里他“嗯”了一声。   我以为盛该会去工作然后把我养在家里,结果白天的时候他去公司,大清早敲我门把我叫起床,我迷迷糊糊洗漱好下楼吃了饭,他就拎着我陪他去公司。问题是公司也没人认识我啊,而且这公司离了我一直都运作得好好的,我来了也没什么用,他倒是忙死了,我就自己在公司瞎转,终于逛到了江微阑办公室。   她看到我还有些惊讶:“呀,离异少女疗伤回归啦?”   我白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江微阑给我倒了杯水,说:“前几月段乘风在《F-TOP》的专访里解释过了。”   我看着她:“那你们也没问我?”   她笑着:“有什么可问的?不熟的人不敢问,熟悉的人你不说肯定就不问。”   我若有所思:“怪不得前段时候总有人发信息打电话的关心我,我还以为是我出国久了你们对我甚是想念呢……他怎么说我的?”   江微阑笑得深沉:“说你,是他这一生最后悔的女人,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是他这一生永远的亲人,还说不希望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打扰你的生活……我抽屉有,你看吗?”   我低着头:“这样啊……不看了。”   江微阑过来,坐到我身边:“怎么回事儿,才结婚两年就离婚了,不是你从小爱到大的英雄梦想吗?大梦醒来发现其实不是爱情?”   我心里觉得讽刺,什么两年,两个月就开始离了……我深吸一口气:“是啊,选错了人。”   她笑笑,靠在我肩上:“没事儿,姐姐我请你喝酒去!”   她正说着我抬眼看见了盛该,她顺着我看过去站起来有些惊喜:“King什么时候回来的?哦,大 boss你听我解释,我是说我们下班后喝酒去,不是现在。”   我在她身后觉得好笑,就说:“下班后吗,他下班后和我住一起。”   江微阑转头看我一眼一头雾水:“谁?你和谁?”   我抬起眉装无辜:“盛该啊,我是你老板娘你不知道吗?”   江微阑瞬间明白过来,看着我又看看盛该,拉起我往前推了推,对盛该说:“您、带走吧……”   盛该没看我,面无表情对江微阑说:“你看她能做什么?”   江微阑憋住笑若有所思地仔细看了看我:“嗯……先给我当助理试试?”   盛该直接就说:“安排吧。”然后转身出去。剩我一人在风中凌乱。我左想右想自己难道不是这地方一半股份的持有人吗?给江微阑当助理,怎么回事?   江微阑看着我,清了清嗓子:“既然你是King安排过来的,那我也不敢徇私是吧?现在去人事部报道,我会打电话通知那边的。”   瞬间变脸的江微阑我还真是算见着了,正想出门江微阑忽然叫住我,凑上来笑着:“哎,你和我们King到底什么关系?”   我白她一眼:“老板和员工。”   我报了到,才发现自己好像在哪都是食物链底端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实际位置不应该是和盛该平起平坐吗?算了看在N&M这么多年我一点没管过还给我那么多钱的份上,就当微服私访吧。   以前我在DILER工作的时候,总觉得没有归属感,中国区也是,法国区也是,可是现在在N&M工作,倒是觉得很安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自己的公司。说实话这边管理很严,DILER比较随性,各有各的风格,设计这种事,就怕没了自己的风格。   下班后我本来想和江微阑去找简濒的,她可说简濒回江南了。我才发现我和她好久没联系了。我俩走出公司,竟然看见成雨迁在公司门口靠在自己车上像是等人,他整个人还是那么慵懒,有种颓废的迷人。   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拦了江微阑,江微阑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没用的,我看不上你,别再来了。”然后推开他拉着我走了。   我坐在她车上好奇极了:“喂,你怎么回事?你和成雨迁怎么又扯上关系了?他比成雨豪还要更加混蛋好吗,据说他睡过无数明星嫩模……”   江微阑看我一眼:“那你也给我解释解释你的车怎么没了,你怎么没住家里?穷到要我请你吃饭?”   我和江微阑吃了饭又去曾璐的咖啡屋坐了很久,她知道了我的事,我也听她讲了自己的事。   江微阑说:“就是砸成雨豪婚礼那天,成雨迁不是也在吗,后来我喝多了,结果就被他带去……开了房。”   我愣住:“所以……所以……他把你?”   江微阑挑挑眉:“他敢。”   我有些懵地“哦”了声。   江微阑继续说:“后来他还想和我约……那什么,我没同意,就现在这样,基本一月来一次,和大姨妈一个频率。”   我噗地笑出来:“那简濒和成雨豪呢?你们怎么回事?”   这时江微阑深深吸了口气,快速呼出:“就是简濒捅了成雨豪一刀,成雨豪打死不承认是简濒下的手,调查简濒家大火事件的时候又硬说是他造成的,反正就是谁都别想碰简濒一下,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输了。但我还是日日照顾他,想让他能看到我,我想感动他,他想感动简濒,最后他赢了。”   我插一句:“他始终没告诉你他和简濒的事吗?”   “他从和我交往,就告诉我他爱我,但他最爱的人还是离开他的初恋,我说我可以和他一起努力,但我没想到他的初恋又回来了,没错,他有时候在病床上也和我发脾气,砸东西,大喊'我爱的人是简濒',可是我看简濒的态度还是觉得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所以想要和他一起努力。没想到直接等来了他们订婚。”   我听着,然后轻声问她:“现在呢?”   江微阑望着远处笑着:“分开了……拼死拼活要在一起的两人,同居了近两年就和平分开了。简濒回了她家,成雨豪继续做他的花花公子。真讽刺啊……还以为他们要海誓山盟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才对得起遍体鳞伤的我呀。”   晚上江微阑把我送回去,我开门看见盛辞回来了。   他家二楼走廊拐角应该是个乘凉喝茶间,我说怎么改成了电脑室并排放了两台电脑,原本以为是盛该工作用的,结果是给两人在那打游戏的。盛辞还一个劲喊:“哥你等我啊喂哥!”“我要死了啊,你这人这么狠啊不顾我死活!”“你应该照顾我好吗你怎么能为了顾全大局牺牲我呢!”一旁的盛该一贯不动声色的作风完全不理会他。   应该是一局结束了,盛辞一叹气把耳机取下扔一旁,回头看见我,也不惊讶,但立刻灿烂地笑起来开开心心喊了声:“嫂子回来啦!”   我正放下包想倒水那声“嫂子”吓得我一抖直接倒在了手上,盛该快速下来一把抓着我手拉到水池旁一直放凉水冲。我抬头看了看身后的他觉得好笑,轻声说:“没事儿,没烫到……”   他没理我,倒是盛辞在二楼喊:“行了啊,得是多宝贝啊?快点要开始了!”   等到盛该仔细看了看觉得没事了,放开我问:“吃饭了么?”   “吃了。”   他“嗯”了声往外走,出去就听见盛辞在上面跟队友讲语音:“你们别指望他了我跟你们讲,他媳妇儿回来了分分钟坑死咱们不带犹豫的!”   这时候盛该已经走上去了,一脚踢他椅子上,他立刻谄媚地冲他哥笑着:“来啦。”   我在下面望着他们,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太好了,好得我有些恍惚。   日子慢慢步入正轨,我给江微阑当着助理,工作的事上她绝不含糊,一点不把我当人看,我才真的见识到这朵传说中的“铁腕玫瑰”,快准狠。而且偶尔下班以后我还要帮她拦成雨迁,说来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不像成雨豪和成雨橙追人都是死缠烂打,成雨豪追简濒,那就不说了,成雨橙追盛辞我也算见识了,冲到家里不管盛辞说什么都重话完全不在意,又萌又可爱地撒娇胡来,据说还是盛辞的粉丝后援会会长,出钱出力真爱粉,我估计他家小公主的钱都砸在盛辞身上了。   但这他家这个老大成雨迁,追江微阑根本就是隔靴搔痒,偶尔等她一下也不硬拦住,有时候送东西江微阑不要就扔了,不打电话不聊微信,好像根本没下功夫啊。我还想他是不是零食吃多了对主食不大上心啊?不过谁又说得清江微阑是不是主食呢?   我跟她这么分析的时候她一脸不在意,还说盛该才最危险。理论是据说他一直都对外单身,身边的人连私人助理都是沈树这个男人,而且江微阑觉得盛该才是真的从来都没有认真追过我啊,成雨迁他虽然追得不紧但人家还是追着啊,他吃小零食还能表明他性取向呢,江微阑说最怕的就是盛该这种腹黑的人,到时候我被骗都不知道。   我愣愣地听了半天,忽然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于是我在有一天盛该不在盛辞在家的时候默默试探了一下,于是就有了以下对话:   “小辞,你哥喜欢过谁啊?”   “你啊。”   “我说以前……”   “你啊。”   “我说我们认识以前?”   “你啊。”   “我说别人!”   “没有。”   “……他是不是已经给你交代过什么了?”   “没有啊……啊?你怀疑我哥出轨啊?“   “不是、我只是……算了,你别和你哥说我这么问过你啊。”   “……要说……”   “哎,小公主好久没来了……”   “昨天才来了好吗!嫂子你干嘛!知道了!我不说!我保证!”   然后我把这段对话拿给江微阑分析的时候她笑得前俯后仰,最后总结了一句:“家教甚严——”   没多久盛辞又跟剧组拍戏去了,成雨橙小公主也不来了,家里就冷清起来。我没事翻盛辞的新闻,还是褒贬不一,不过他虽然智商不大好老是惹出花边新闻,但还是很努力,没学过表演前两年为了接戏还去表演学校进修了,不过他的本专业外语很好,一部戏解锁一门语言还是挣了不少的好感。   盛该和我基本没什么关系的样子慢慢让我有些担心起来。他是真的对我不冷不热啊,同住一屋檐但更像室友,基本各做各的事。做饭给我吃也做饭给盛辞吃啊,晚上他会处理公务、固定健身,然后洗澡、睡觉。周末双休好了吧,我还指望他能带着我一起出去像情侣一样约个会什么的,结果他周末更见不着人影,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申请不汇报不解释。就是好像,根本没有把我……当恋人?   这样江微阑又笑得止不住,还幸灾乐祸:“养小猫还摸两下呢、正当年轻精力旺的男人对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应该反思一下你自己!哈哈哈……”   于是有一天我回家,对正在做饭的盛该委婉地说:“你知道……养小猫……那个,你也不能一直放它自己玩……嗯,对吧?”   盛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嗯。”   然后不出一星期就给我送礼物了,我那一个激动,打开一看两只小奶猫的布偶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望着我……嗯,很好,两只就有的玩儿了,然后我就荣誉地升级成了铲屎官,这下我就真没空管他了。江微阑还特地过来看了猫咪,喜欢得不得了,闹着好可爱,一面逗猫一面偷偷笑我,还一本正经地感叹:“他治你!”   结果盛辞一回来就不停就狂打喷嚏,请来医生说是严重的猫毛过敏。   我抱着两只小可爱巴巴地望着盛该,盛该看了我一眼,缓缓地对盛辞说:“你搬出去吧。”   盛辞一脸生无可恋:“啊……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对我……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不想要我了……你们这样对得起日日在外奔波的我吗……”   最后成雨橙赶紧说:“不然送给我养吧,白姐姐你天天来看它们行吗,我给它俩请专门的保姆保证养得白白胖胖的!你们别赶盛小辞走好吗?哎?不然盛小辞住我家也行……”   最后还是把两只小可爱给了成雨橙带走,这下轮到江微阑懵了,因为她是真喜欢啊,我笑笑:“你去找成雨迁要不就好了,成雨橙这小公主谁的话都不听,偏偏就听她大哥哥的。”      ☆、幸与不幸   虽然我没有办法但是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有一天公司来了个女子,肤白长腿大红唇,戴着墨镜貌美不美没看到,直接嗒嗒嗒踩着高跟鞋往盛该办公室走,一路都有小员工窃窃私语:“来了来了……总裁的女人……”   我看了半天原来这才是正室夫人啊?那我是谁?   这时江微阑过来,拍我一下:“干嘛呢!做事!”   我回过头:“那个、刚进来一个姑娘……直接冲盛该办公室去了……”   “啊?”江微阑诧异地看着我,忽然想起什么,说,“噢!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对,就那女的,叫苏媚,不定期就会来一趟,每次都只见盛该,有总裁护着,这姑娘脾气大得谁都惹不起。”   我懵在那,想了半天说了句:“盛该该不会是……隐婚了吧?”   这时那姑娘嗒嗒嗒走出来,一把取下墨镜,喊了声:“立哥呢!”   我才发现就是天台姑娘啊、我一直都觉得他们有什么,但以前我和盛该没什么,所以我也没在意,就给忘了……   这时候盛该带着现在是他私人助理的沈树走上去,看见苏媚笑了笑,走上前说了句:“来了?”然后苏媚皱皱眉撒起大小姐脾气:“等你好久了!”他两就进了办公室关了门。   我脑子一团乱看着江微阑,江微阑见惯不怪地说:“常这样……看我也没用!快做事!下班回去你自己问问啊!”   我放下笔:“不做了!罢工!回去了我!你等下去给盛该说,我剩下的工作让他给我做完!”说着就拿起外套走了。   我一个人在家里,开他电脑没密码、开他书房被锁着,我越想越不对,正翻箱倒柜的时候盛该回来了。见我正在开电视柜,问我:“找什么?”   我瞪他一眼:“证据!”   他皱眉:“什么?”   我站起身:“看看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他眯起眼,看了看我,问:“吃饭了吗?”   “吃了!你今天回来这么迟我早就饿了好吗!”   他自己进了厨房,我跟进去:“你没吃饭啊?”   他烧水煮面,“嗯”了声。   “那你回来这么迟……”   盛该终于转过头撇了我一眼,说:“附加工作。”   我反应过来,忍不住笑:“江微阑真让你帮我工作啊,哈哈哈,我以为你陪……”我说着忽然就停了。   他听着不对,下意识“嗯?”了声。   我看着他,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今天天台姑娘来了,我看见了。”   他顾着煮面只问了句:“谁?”   我在他身后指控他:“你冲她笑!”   他已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了:“啊?”   我继续指控他:“你都没有经常冲我笑!你是不是分不清什么是女性朋友什么是女朋友啊!你对我根本和别人没什么不一样!但你对天台姑娘特别好、知道你家密码、叫你什么专属的名字、对了我还见过你俩拥抱、还有听说她常去公司找你……”   盛该听我嚷嚷着忽然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啪一声关了火,转过身看着我,想听我把话说完。   但是我见他盯着我就说不出来了,渐渐就没了声音。   这时候盛该忽然走近我,伸手啪关了我身后的门,手撑门上没放下,我发现我俩距离有些危险,就往后退了退,头不小心往门一撞——刚好撞进他手掌里,不疼。他微微低下头,低声说:“分得清。”   我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大声说话来掩盖我的慌乱:“那你和她……”   他忽然吻住我不让我说话,然后放开我低声说:“没关系,就和你有关系。小声吵。”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愣愣地,不知所措地跟着小声说:“为、为什么?”   他笑了,头埋在我耳边,哑着嗓子用更低沉的声音说:“盛辞在门口。”   我瞬间反应过来,推开他,整理整理情绪把门一开,看见盛辞还愣在厨房门口双手提着吃的,看见我以后无辜又委屈:“我哥看见我回来就把我关门外……我工作一天还给你们端了香菇牛肉粥炒了小龙虾当夜宵……你们是不是在厨房偷吃什么不告诉我,我也要吃!”   结果盛该把他买的粥给吃了,盛辞自己吃着盛该给闷成糊的面,还一脸茫然地说:“你们确定是在厨房为了这面吵架吗?好像……没有那么好吃啊?”   盛该不说话在一旁剥小龙虾给我吃,时不时往盛辞碗里扔一个。盛辞接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哥……您这么扔,我好像路边要饭的……”   东西吃完以后盛该去洗碗,盛辞靠在门口对他说:“哥,我明天开始又要去剧组,拍个古装剧,可能要半个月以后才回来。”   我坐在客厅看电视,就听见盛该在里面“嗯”了声。   盛辞继续说:“哥,那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和姐姐睡……”   我正喝着饮料直接给喷出来,把自己呛得直咳嗽,盛辞赶紧跑过来给我拍着背:“姐你没事儿吧?”   我摆着手:“没事儿,没事儿,我没事儿……”抬头见盛该站我面前看着我,盛辞见我没事儿,抬起头继续对盛该说:“哥,可不可以啊?”   盛该沉着声说了句:“你问她。”然后转身回了厨房。   盛辞一下就明朗起来,蹲在我旁边问我:“姐姐,今天可以和我睡吗?”   我揉揉他的头发:“不可以啊,你这么大了……”   盛辞可怜巴巴望着我:“可是以前……”   我看着他,我当然相信我们彼此之间如亲人般纯洁的关系,在我还没有爱上盛该时,我就能感觉到他对我那种莫名的纯粹如亲人的依赖,好像我真是他的姐姐,血肉相连。但我还是温柔地缓声说:“可是你都长这么大了,都能自食其力了,不能再和我睡一起了,但今天晚上我可以陪你彻夜聊天,直到你睡着,好吗?”   他双眼一如当初明亮,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我坐在他的床上,他头枕着我的腿,我轻轻抚着他细细软软的头发,轻声唱歌给他听,从《小桥流水》唱到《美人吟》。过了好久好久,他睡得迷迷糊糊了,却开始小小声说起话来:   “姐姐……我就想和你说说话……我有一点累,有一点害怕,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我站在最明显的地方,一眼就能看见……我渴望着这样的耀眼的光,又害怕这样耀眼的光,你会永远看得见我吗?会记得我吗……那时候你打电话说……我送你的Guard丢了,你没找到……我好难受。”   我鼻子一酸,说:“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它,但是没事儿了,小辞,我会照顾好你的,如果你觉得当明星太累了,不然就别做了,你哥养你,我养你,好吗?”   “我就是太困了,总睡不好觉……等我睡醒了,就不累了。”   “嗯,那你睡吧。”   直到半夜盛辞睡着后,我才悄悄离开,轻手轻脚关上门,转身忽然撞到一个人身上。   他伸手搂住我,缓缓收紧,把我箍在他怀里。他很少这样,紧紧地,带着我能感受到的渴望和依赖,我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味道,那是一种凛冽的寒意,揉着微苦的烟叶草香,夹杂着白雪龙胆的纯净,中后调是深沉到极致的木香,有种一意孤行的决绝之气。   我靠在他胸口,轻声开着玩笑:“你吃醋啦?”   他把头埋在我耳边,有些凉的唇贴着我脖子,他的声音低得有些嘶哑:“不是,就是爱你。我爱你,你不知道。”   他说话时灼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我有些呼吸不稳,伸手抱着他。   他叹口气,说:“别动,就抱一会儿。”   于是我就没敢再动,任凭他靠在我身上。   就这样过了很久,他俯身横抱起我,其实那时候我微微有些紧张,手心冒出细汗,但不害怕也不抗拒。结果他把我抱进我的卧室,轻轻放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自己转身出去了。   我脸颊开始发烫,舒旖旎,所以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第二天开始我就直接不去上班了,而且还把盛该的车开走了。他也不管我,由着我在外面闹。   我去把和段乘风结婚住的那套房子给拍卖了,拿着钱走人。那栋别墅虽然是段伯母送的,情我收到,地不留,有人弄脏了,我不要。   之后就辛苦在外奔波,几乎动用了一切我能动用的关系,不过还是启正集团二小姐的地位比较有用。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谈判,终于跟人家达成了收购意向,我打电话问我母亲要到了一个当下国内最好的律师团队,不出一个月,轻易拿下了那家经纪公司。本来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企业,签下盛辞的时候盛辞也就算个四五线小模特,现在盛辞大红了,还给我当提款机用。   买下经纪公司后第一件事,就去宣布了一件事:“以前你们怎么运行现在依然这么来我不管,只一点,以后好好捧着盛潇池,但别把人给我累着了!”转身走人。   晚上在沙发上休息看电影,盛辞跑回来,张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姐……你直接把我公司给买下啦?”   我应着:“你不是说太累吗?”然后转过头对刚洗完澡出来的盛该说:“对了,我还把他的经纪公司给归到N&M旗下了,你记得管一管,别给开垮了……”   盛辞跑过来一把搂住我脖子,把我手上拿的零食撞得一地都是,还开心地喊:“怎么会,有我这个巨星在不会让姐姐亏本的!”   盛该冷着眼过来拎开他扔一边,看了看地上散一地的坚果,皱着眉去拿扫帚把地上打理干净。   盛辞在一旁靠着墙一屁股坐地上不满地说:“你就是妒嫉我更深得姐姐心!”   盛该拿着扫帚威胁他,他赶紧起身绕到我身后:“姐,我哥又要动手……”   我心里好笑,朝盛该摆摆手:“你干嘛,挡着我看电影了!”   盛该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电视,然后尽量弯下腰快速扫干净退开了。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幸福,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己会遭到更严重的打击。   那天盛辞在外拍戏,盛该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化设计图。晚上快八点的时候,盛该回来了,连着推了几间门找我。我回头看见他终于推开了我的工作室,然后快步走过来,皱着眉看了看我穿的家居服,说:“换一下衣服,跟我出门。”   他虽然依旧冷静沉稳,但是仍然能感受到他刻意压住的急躁,我有些疑惑,问:“怎么了?”   他看着我,说:“快换。”   我茫然地点点头,还是依照他说的会房间换了衣服。然后他让我拿上身份证护照。我这才有些紧张:“出事了吗?”   他沉着眼,忽然有了些笑意:“旅行,现在就走。”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结果他不由分说就把我拎出去,下楼,塞进车。一路狂飙到机场,然后上了飞机。   我看到我们登的那班飞机是飞往法国巴黎时,我心里就微微有些紧张了,但盛该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我对自己说,没事儿,没事儿,他在我身边,就不怕了。飞机上我还睡了一觉。   但是令我想不到的事,这件事谁也无能无力。      ☆、情深不寿   我们赶到时,我母亲已经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我整个人跪在床边连哭都哭不出来。她还是那么美,自然地粉底,仔细地描过眉,裸玫瑰的口红,可她凹陷的脸颊和模糊的眼眸已经表明了她现在最实际的状态。   我一遍一遍哭着:“怎么会生病,怎么会生病,我才来看过你啊!”   其实她的肾功能衰竭已经很久了,她很瘦了我却没发现,还以为她身材好;她精神已经不好了,还以为她温柔;在她最不能消耗体力的时候,我却看着她日夜不停地赶制璀璨华服!   那种痛我几乎喊不出口,可她却温柔地笑着,一只手握着我,一只手握着盛该。   我忽然反应过来,喊着:“我要找医生,我要找医生!”其实进来之前医生已经告诉我让我这两天尽量陪在她身边,最后的一点时间。可我不相信,我不信。   我母亲用力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出去,一声一声喊我:“旖旎,旖旎……”   我跪在她面前,这个在我心里像天使一样干净的女神,她正微笑着,温柔地和我说话,没有一丝迟疑,没有一丝抱怨,甚至没有一丝胆怯。她是这样美好又盛大。她说:   “旖旎,今后妈妈也会在你身边,每一天、每一处,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但你要长成勇敢,善良,以及宽恕的女子。你要温顺、但不屈服,你要忍让、但不卑微。你要平静地对待生命的逝去,但不挥霍生命的时光。我不要你做盛夏的繁花,但要你做严寒的阳光。你会答应我吗?”   我咬着牙点着头,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后她微微转过头,看着蹲在床另一边的盛该,她握着他的手,一直看着他,盛该的嗓子低沉又喑哑,对她说了三个字:“我知道。”   我母亲生命最后的几秒是看着盛该的,微微带着笑意,平静又安详地离去了。   她的葬礼很简单,也没几个人。我和盛该,盛辞听说了消息以后也赶来了,杨婆婆,还有几位她在法国的挚友。下葬那天有微微的小雨,我撑着大大的黑伞,给她献上了她最爱的玫瑰。悼词是杨婆婆念的,用她最爱的法语。   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寒心,母亲从死亡,到安葬,我父亲舒首南没来,我姐姐舒绾晴没来,段家一个人也没来。我永远记得最后那一刻,我母亲只能握着盛该的手,把我托付给他。   后来我回国,默默站在舒家前院里,看着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灿烂的杜鹃花和郁金香,身体像被千万支锋利的坚冰刺入,彻骨的寒冷和疼痛。   我不说话,也不笑,我没有亲人了,我没有真正爱我的人了。每一次午夜梦回,我都能看见自己滴着血的心脏。可有的人还叫嚣着,一次一次撕碎它。   盛该在我一次一次半夜被噩梦惊醒尖叫以后,就把我抱在了身边,每晚搂着惊醒后满身大汗的我,不说话,打开灯抱着我进浴室,把我放地上站好,默默放好水,出去关上门,站在浴室门口等我洗完,再把我抱回床上。有时候我会一个人蹲在浴池里哭很久,他也会一直在门口等我,不说话,也不走。   我们回来以后,盛辞可能因为连夜赶飞机,作息混乱又淋了雨,也意外地得了重感冒,整日整夜地躺在床上打点滴,盛该照顾我又照顾他,但总是沉默着,一言不发。我偶尔会站在盛辞房间的门口,看着盛该给他量体温,喂药,再量体温。然后在任何空闲的时间处理公务。   有时候我看着盛该,看着看着就落下泪来,他看到我哭,就皱着眉抱着我,把我头放在他胸口,让我把眼泪流在他心脏的位置。那时候我就会一遍一遍问他:“你会离开我吗?你会不要我吗?你会放弃我吗?”   他沉着声音,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回答:“不会。”“不会。”“不会。”   这样过了很久,盛辞渐渐好起来,但还有些咳嗽,所以他在家也带着口罩,说是怕传染给我,我朝他挤出笑:“怎么会……你姐姐这么弱吗?”   盛辞就看了看厨房里做饭的盛该,小声说:“你是我哥的命啊,磕着碰着他得多心疼!”   我就微微笑着,眼睛就莫名地湿了,虽然我知道他爱夸张,但还是饮鸩止渴般问他:“是吗?”   盛辞就说:“是啊,你没发现吗,你住进来以后他就戒烟了。不过没关系……他现在有鸦片抽了,你就是他的鸦片。”   我笑着:“你胡说。”   盛辞说了以后我才注意到,他好像真的很久没抽烟了。那天晚上我睡在他怀里,意外的没有做噩梦没有被惊醒。但早上醒很早,天蒙蒙亮,睁开眼看见他醒着,深深地看着我。我有些紧张,想起床,他一把搂紧我不让我走,然后说:“再陪我睡会儿。”   他其实都醒了,就不会再睡着了,而且他几乎不会赖床,但他今天好像心情很好,竟然不想起床。我就乖乖蹭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混着男人的气息,又睡了会儿。   我的情绪还是时好时坏,低落的时候就会想念简濒。我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她说她在乌镇。   我说我想去找她,盛该帮我把东西收拾好,一直把我送到她手上。   简濒又穿上了裙子,化着淡妆,接我的时候和一个男人牵着手,那个男人有些偏瘦,冷冷清清地,却有一双桃花眼。但她看到盛该的时候,下意识地缩回了牵着那男人的手。   盛该把我的小箱子递给简濒,说:“交给你了。”   简濒看着他,剪水秋瞳,笑了笑,就漾起了涟漪。   盛该走以后,简濒牵着我转了转,那男人就帮我们把行李拿回去了。   我问简濒那个男人是谁,她说:“就是个游客,摄影师,明天就走了。”   我说:“他是你男朋友吗?”   她轻笑着:“怎么可能?”   我们住在水边的客栈,一推窗就能看到流水的那种。那天晚上我自己睡一间,简濒和那个男人睡一间,那种木质的房子,隔音并不是很好。晚上的时候,我能听见简濒甜糯清丽的声音起起伏伏。我走到窗边,看了一晚上夜景。   第二天的时候简濒送走了那个男人,他们拥抱,吻别,像一对热恋的情侣,却对彼此没有半分留念。   那个男人走后,我轻声问她:“这些,是成雨豪教坏你的吗?”   她笑了:“怎么会,旖旎,你知道吗,成雨豪爱的人,其实是江微阑。”   那时我和她在船上,摇摇晃晃,她的声音又轻,我好像听得不太清晰,又问了一遍:“你说……成雨豪爱的人……不是你?”   她如水的眼看着我,没有一丝谎言的意思,她说:“江微阑,成雨豪爱的人,是江微阑,不是我。小白,你知道吗,成雨豪对我的执念完全是出于对自己懦弱的悔恨,他怜惜我、想要弥补我,却早就不是爱情了。他到最后,不过是想自己的良心得到安慰和原谅罢了。”   我听不太懂,却还是想把这个故事听完:“那你呢?”   “我?我只是想要报复他。我自杀未遂以后,他开始害怕,我听说他每天在病房里对江微阑大喊大叫,甚至动手打她。可你知道吗,有一天,成雨豪一个人偷偷站在医院的妇产科外,看着做完人流的江微阑一个人脸色惨白地出来,江微阑走后很久,他还一个人站在那里,握紧拳头,竟然流了泪。那个瞬间我就知道,原来他爱的人是江微阑。”   我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江微阑最辛苦的日子,我竟然丝毫不知。   简濒继续说:“可他偏偏要来看我,偏偏要说他爱我。多讽刺啊,这个男人。伤好以后我就辞了职,搬去和成雨豪同居。你知道吗,我们同居近两年,他抱着我,吻我,说着世上最好听的情话,给我一切能用钱买到的东西,但他绝对不会碰我的身体,你懂吗?一个男人对自己女人的身体丝毫不感兴趣,你懂吗?他不爱我。”   她这样说的时候,我心里一震,但我还是说:“那个摄影师,他碰你的身体,可他也并不爱你。”   简濒远方的看着水面,说:“是啊,他们都一样。”   我低声说:“你不该这样对江微阑的。”   简濒笑着,看了我一眼:“你以为现在的成雨豪就不懦弱了吗?为了自己的一点心安,让爱的女人为他打胎,打掉了他们的孩子,这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留在江微阑身边。对了,你知道吗,成雨迁好像喜欢江微阑,成雨豪有时候默默看着成雨迁追求江微阑的样子,特别可怜,我看着就喜欢。”   我有些不懂简濒,不说话。   她看了看我,终于问到了:“为什么是盛该送你来的?”   我抬着眼睛看着她,说:“我们在一起了。”   她笑着:“我真嫉妒啊……盛该……”   我认真地问:“你喜欢他吗?”   简濒收起微笑,认真地说:“我当然喜欢他,但不是爱情,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缥渺的东西,一碰就散了。他是专属于我的秘密。”   我知道,他们之间肯定有一段故事。可他们都对此缄默不言。   我低声说:“那他呢……他也喜欢你么……”   简濒笑着:“怎么,他让你没有安全感么?”   我摇摇头。   简濒捏捏我的脸:“我不知道你俩怎么样、但盛该是多好的男人我知道,你别耍赖闹脾气,别伤害他。”   我点点头。   简濒还是不愿意跟我回去,可我也不希望她一个人待在这,但我又没有丝毫办法。我离开的那天,简濒一个人站在那目送我,风吹起她的裙子好美。我暗暗地祈祷,终有一天,她能遇见真正的爱情。   那天我回去,开门看见二楼楼梯口,苏媚头埋在盛该的肩上。她比我高,和盛该站在那里,画面和谐极了。   盛该看见我的同时苏媚抬起头往下也看见我,然后大大咧咧走下楼说了句:“小妹妹回来了。”   我看着她,冷冷地说:“我有名字。”   她愣了一下,咧开嘴笑了:“你对我有敌意吗?”   盛该走下来:“你没让我去接你。”   我也冷漠地看着他:“你去了我就看不到现场了。”   苏媚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边啃边坐下:“我和他是兄弟,别担心。”这时候盛该过来从她嘴里夺下苹果:“没洗。”然后去厨房洗干净,削了皮,再递给她。   我忽然笑笑:“盛该你还真是处处留情啊。”   他直起身,看着我:“她怀孕着。”   我心里一惊,还是尽量沉住气:“你的吗?”   他微微吃惊,皱着眉:“兄弟的。”   “兄弟?盛辞吗?”   他可能感觉我有点无理取闹了,皱皱眉说:“不是。”   我还是继续逼问:“那你还有什么兄弟?带我去认识一下?沈树、陈晨、吴沫蓝?他们都在公司里啊,怎么她去公司不找她孩子的爸爸,偏偏要找你?”   苏媚忽然站起来:“你他妈怀疑谁呢!”   盛该挡着我站到她面前,表情很阴翳,沉着怒气。   苏媚忽然泄了气:“对不起,我走了。”她说着就拿起沙发上的包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转过身:“旖旎,我情绪不好,但是陈立,他真的爱你。”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我笑着看向转过身面对我的盛该:“陈立啊?陈立是谁?”   他伸过手搂住我,沉着声在我耳边一字一顿说:“我爸给的名字。”   他第一次提到他的父亲,再想到盛辞说他恨着他的父亲,我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那盛该呢。”   他答:“我妈给的。”   我忽然就没了脾气,小声说:“那苏媚呢?”   他答:“朋友。”   我停顿了一下,问:“那我呢……”   他更紧地拥住我,清楚地说了两个字:“爱人。”   我动容地抱着他,脱口而出:“那我们结婚吧?”   我明显感觉他身体震了一下,说:“再等等。”   我心骤冷,还是不动声色地说:“嗯。”   后来每一天晚上他抱着我入睡的时候,我都认真地想了很多次。我不停地问自己,这个男人,他不碰我,不想和我结婚,到底为了什么?其实说到底,现在的我只是一个离过婚一无所有的女人,早就不是他当初爱上的那个单纯骄傲的舒家二小姐了。而他从英国回来,更加势不可挡,是当下时尚圈最炙手可热的人,也是服装界最年轻的总裁。   我想起简濒说成雨豪,不过是对曾经的执念罢了。是啊,也许他和成雨豪一样,不过是对曾经的执念罢了。或者,他和段乘风一样,为了一些利益一些目的说着情话抱我入睡,这更可怕。而我再也不会让自己受伤了。连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连曾经可以为我去死的男人都背叛了我,我还有什么不可相信的呢?   我每天与他住在一起,睡在一起,但信任一旦有了缺口,我就再也无法全心全意了。   而盛该听到我说“结婚”,可能也怕了吧,没过多久的一天,他忽然说:“你要回家看看么?”   他说,让我回家。   我看着他,不动声色地说:“嗯。”      ☆、共度余生   第二天我就出去找房子,我卖掉段伯母留的水晶城堡,买下盛辞的经济公司,还剩了很多钱,我出去租了一个酒店的套房,然后回去收拾东西。我一点一点清理掉所有我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时,还是有些难受。   盛该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行李收拾地差不多了,他看见我拿着大包小包往外走,沉声问:“去哪?”   我平静地说:“我要搬出去住。”   盛该看着我:“回家吗?”   我说:“不用你管。”   他不说话,伸手帮我拿箱子,我有些生气了:“我说不用你管!”   他不和我吵,但力气比我大,提着我所有的东西走出门,我关了门追上去他已经上了电梯走了。我追到楼下时他已经把我的东西都放到他的车上,这辆车还是我送他的。   我上了车,他问:“地址?”   我说了地址,然后他帮我把东西都搬到我租的房子里,然后问:“帮你收拾吗?”   我说:“不用,你可以走了。”   他微微皱眉看着我:“我和你住。”   我一下火气上来:“我就是不想和你住才搬出来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沉着眼看着我,沉默了很久,他问:“怎么了?”   我低头开始收拾东西,边收拾边说:“没怎么,和你在一起太累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静:“那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吗?”   我收拾东西的手忽然僵住,然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不那么颤抖,我问他:“你呢?”   他说:“我想。”   我站起身,盯着他,想看出他有几分真心,却只看得点他眼眸里倒映地深深爱着他的我自己。那时候我心里失败地想,原来我是这么爱他……我自己一直都好像不知道。可我越发现自己爱他,就越想要离开他,因为被动太疼了,等到知道了接受不了的真相那天太疼了。   我低下头,不让他看到我的表情,尽量平静地说:“可我不想了,我想失去你一次。”   他站在那很久都没有声音,很久很久,久得我都快站不稳了,最后他从胸腔里闷出一个字:“嗯。”他走得很轻,关门也很轻,我蹲下,继续收拾东西。   曾经的舒旖旎,看见心爱的男人出轨还要挣扎着想要不要原谅他,现在的舒旖旎,胆小得为了不被伤害,连幸福的可能都要抛弃。失去太多的人,不能再被放弃了。   我决定去找一份工作,安安静静地生活,最好是回法国或者英国,那里至少有住的地方,再找一份简单的工作。我想我要好好规划一下。   一个星期以后,盛辞终于知道了这件事,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我说了我的地址,他很快就冲了进来,看见我以后大声喊:“姐!你怎么回事!”   我就知道他要来为他哥打抱不平,笑了笑说:“吼什么吼,喝点什么?还是可乐吗?”我说着就去帮他倒饮料,他自己在我房间转了转,最后去了卫生间。   他出来以后就直接冲向我:“姐,我哥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他就是这样不会哄女孩子,你别生气,你跟我回家,我帮你教训他!”   我吸吸鼻子:“就是分手了,有什么一定要在一起的?结婚还能离婚,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分手?”   盛辞茫然地看着我,忽然说:“你是不在乎,你反正就失去了他这么一次……可他失去了你千千万万次,那也没关系,但你为什么要到他身边去呢?早知道你会这么容易地想放弃他,你就不该到他身边去,让他这一生都没得到过你就好了。”   我哽住了喉咙,不知道该说什么,盛辞已经转身走了。   第二天的时候,盛辞又上了绯闻第一,酒店开房什么的。我想他是真的急了,什么都没顾上就来找我来了。   刚心疼他,结果他给我发了个短信:“姐,我把你的身份证和护照拿走藏家里了,你自己回去找吧。你还是这么可爱,爱把这些东西放床边最下一个抽屉。”   我一找真的不见了。   我无奈地选了个周末回去,因为每个周末盛该都会出门,雷打不动。   那天我开门,听见厨房有动静,心跳就漏了一拍,我走过去真是盛该在那切菜,我最爱吃的胡萝卜丁,他能切得很快而且几乎颗颗一样大小。我看着他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但还是尽量用平静地语气说:“你在家啊……”   他没打话没转头,但均匀的切菜声忽然混乱了几下,然后我就看见他手猛的冒出血。   我下意识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看见他切地很深,鲜血一直流,我心疼又心急:“你怎么回事啊……”然后转身想去拿医药箱。他忽然用另一只手搂着我的腰把我揽到他身边,哑着声音说:“回来了。”   我想推他去拿药他更用力地抱紧我,把我抱在他怀里,嘶哑着说:“别走了。”   我低声吼他:“放开我。”   他终于僵住,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往外走,然后把他推到沙发上坐着,自己去拿医药箱过来,蹲在他身前小心翼翼帮他处理伤口,他弯下腰,完全不顾我在做什么,忽然靠近我吻了我额头,鼻尖……我往后下腰想躲开他,他立刻伸手挡住我后脑勺,我的头就那么撞在他手掌里。我回头看见自己差点撞到桌上的大玻璃水瓶上。我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处理他那只受伤的手,等我包扎好,想放开他,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急了怕他伤口扯开又流血就推开他:“别用力!“   他见我生气就听话地放开我的手,我去把医药箱放好,然后翻箱倒柜开始找我的护照和身份证。   他站在我身后,问我:“你要什么?”   我没理他。   他继续问:“你吃饭了吗?”   我这边找不着起身想去另外的地方找,边走边说:“没吃!”   他挡在我身前:“我也没吃。”   我想推开他一面吼着:“那你吃啊!”   他忽然低下头吻了我,碰到我的唇以后忽然很用力地向前。我下意识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他伸手揽过我的腰,温柔起来。我有些难受得想哭,却止不住想要爱他,我心里忽然想什么都不顾了,手滑下抓住他的衣服边。他忽然意识到我想做什么,放开我,额头抵着我额头,抓住我的手,沉着声说:“别闹。”   我明白了,收回手退两步,他抬头看着我,紧紧皱着眉。   我转身走了。楼下打出租的时候他拦下我,说:“我送你。”   我仰着头靠近他他下意识退一步,我笑笑,说:“算了吧。”   我打车回去的路上给盛辞回了短信:“护照身份证我会直接去补办的。”然后看着窗外,曾经他也开着车,带我看遍了这个城市的白天黑夜,繁华荒凉,终于只剩我一个人了。   因为补办身份证和护照,我不能立刻离开,却坚定了我离开的心情。   相安无事了两周,我又接到了苏媚的电话,是在半夜。我就知道夜长梦多。又出什么事了。   她说盛该在她酒吧喝醉了让我去接。我说我去不了找别人。   她竟然威胁我:“我找谁?让盛潇池那个大明星来啊?那就让他喝死在这。”   我平静地说:“你舍得就这样吧。”   她说:“我不舍得又打不过他,他不要我我有什么办法,再说我还怀着孕我怎么管他?”   虽然我很直接地挂了她的电话,但是挣扎了十分钟以后还是决定去接他,她的酒吧就是我很久以前找到过盛该,也接过喝醉的盛辞那家。大半夜出租车都不愿意走那么远,我还一段一段打车,折腾很久终于到了。   盛该一个人靠在酒吧门口一处灯火稍暗的角落站着,和以前一样,就爱一个人站着,莫名的寂寥。他喝多了也不闹,只是不太清醒。有些出来看见他的人还给他打招呼,他都没反应。我站在那看了他很久,他孤独得让我心疼。   他开始低头点烟,手有些晃打不着。我走过去抢下他的打火机,看见他手上还是我给包扎的纱布,也没换过,带着血迹,还被酒给沁湿了。我怕这样会灌脓就给他拆了,伤口结了痂,问他疼吗?他不说话也不碰我,任由我拉着他。   这时苏媚走出来看到我,意料之中地笑了下扔了一把车钥匙给我:“诺,他车在那边。”然后转身又进了酒吧。   我带他回了我住的地方。他身子有些晃,但还是自己去洗漱,我给他找了新的牙刷和毛巾。他好像醉得很厉害,手和身子都有些晃,但我知道他的酒量特别好,也不知道他喝多少醉成这样。   他漱口洗脸之后就把我关在门外,我以为他要上厕所结果就听见他开始放淋浴,洗完澡还知道下半身包上浴巾,然后自己跌跌撞撞走出去。我正想着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却发现浴室里没有热气,我一开水全是凉的,现在已经是深秋了……   我洗好出去的时候他睡在床上,因为我租的房子就一张大床。我关了灯睡在他旁边,偷偷往他身上靠,他皮肤很凉,我帮他盖了盖被子然后贴着他,他习惯性伸手搂过我,和曾经无数次一样。   他面对着我,叫了声:“舒旖旎。”   我答应他:“嗯。”   他的声音因为醉酒有些喑哑:“舒旖旎。”   “嗯。”   他忽然翻身撑在我身上,但完全没有碰到我。他就那样看着我,看了很久,忽然扯了扯嘴角:“我醉了。”然后倒在一边。   我无奈地笑笑,就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很早,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缘故他还睡着,我偷偷往他怀里钻,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头顶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威胁我:“你再动。”   我一下停住,抬起头望着他,他看着我,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我往上移了移碰到他的唇。他僵了一秒然后回吻我。我往他身上攀明显地感觉他热起来。   下一秒他就放开我,然后把我拎到一旁。我坐起来,回头看着他,说:“盛该你嫌弃我吗?”   他皱起眉起身,伸手轻轻碰到我的脸:“没睡醒?”   我推开他:“我很清醒,盛该,其实你嫌弃我,因为我结过婚吗?你嫌弃我的身体……”   他皱着眉看着我:“别闹。”   我说:“那你有问题吗?不然你为什么喝了酒不敢碰我清醒时也不敢碰我?或者你不爱我?”   他眼眸很深,看着我,看了很久,然后搂过我,低声问:“你爱我么?”   他忽然这么问让我有些紧张起来,但还是轻轻抱住他,低低地说:“我爱你。”   他身子一震,更紧地抱着我,头低到我耳边,呼吸渐渐重起来,过了很久很久,似乎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也可能只是我在紧张。我怕他回答,又怕他不回答,但我知道这意味着我们以下的路要怎么走。   终于,他沉声问我:“……你确定吗?……与我……共度余生?”   我听到“共度余生”四个字终于鼻子一酸,满心翻滚,我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尽量平静地说:“我确定。”   他低头吻我,声音更加哑:“没办法后悔了……我会,做的事。”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有些紧张起来,但是没有害怕,只郑重地点点头:“嗯。”   他试探性地抚了抚我的身体:“可以么?”   “嗯。”   盛该异常地温柔和耐心,甚至带着一点青涩和不知所措。他看着我的眼眸极深,像在黑暗深处蕴出光来,铺天盖地地泻下。我盯着他,想把他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他轮廓分明线条坚毅,好看得我心慌,看着看着好像我与他前世就认识。      ☆、最狠如此   我站在浴室,看着镜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美好,一切都刚刚好。我看着自己嘴角浅浅的笑意,好像能包容整个世界。   直到我洗完澡走出来,看见他衣冠整齐略微皱眉坐在床边,嗓音低沉,带着寒意:“你……第一次?”没有丝毫我想象中的激动与狂喜,却带着压抑地愤怒。   我的心骤然凉了,连我还留着他温度的心也凉了。可怕的落差忽然逼着我走向了极端,我到一旁拿出钱包掏出所有现金,两千左右一块儿扔到他身上,然后说:“辛苦了,出去吧。”   他这才沉着眼抬起头看我。   我露出鄙视地样子:“盛该,我玩儿够了,我们结束吧!”   他站起身看着我,一贯冷漠沉稳的他竟然有些微微的慌乱,却说不出任何话。我看着他这样心里忽然有了报复的快感:“盛该,你怕什么?我所能带给你的意义,无非就是N&M那一半股权。其实你根本不用和我在一起,也不用害怕对我负责,因为那些股权全都不是我的,而我,也根本不需要你负责。”   我转过身抽出那张卡,仍在他面前:“卡里是N&M所有分到我这里的钱,一分没动。至于我手上所有的股份,你随时让凌律师过来转手,全是你弟弟盛辞的。你还不知道吧,我当初入股的那二十万,就是你一直仇恨的父亲留给你俩的,只是盛辞拿给我帮你做了N&M的启动资金罢了。不然你以为,我真的会在你穷困潦倒的时候出手帮你吗?算了吧,要不是你现在有钱,我都恶心看见你!”   我的口不择言终于激怒了他,他的表情一直变幻着最终汇成了愤怒,他眼眸极深,暗潮汹涌,最后他还是没对我说一句话,只转身出了门。   他没拿钱也没拿卡,我一张一张捡起来,忽然有点头晕目眩。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用那样的言语攻击他,这一次我只觉得自己好像比失去段乘风还要疼。   那天一整天我都没有吃东西,只喝了水,我一反复地想,还回得去吗,还回得去吗?   三天以后盛该敲了我的门,我看到他的时候终于在我昏暗的世界里莫名的开出浅浅的小花,漫山遍野,带着欣喜,他来了,他最后还是来找我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没理我直径走进去,到了一杯水,拿出一小袋药,剥出一颗放在桌上,终于正视着我,冷漠地说:“吃吧。”   我开始没反应过来,走近看了看包装上的字,僵住了。   他把药放进我手里,水杯塞到我另一只手,逼人的目光直视我:“吃吧。”   我低下头缓缓打开手掌,看了一眼,然后说:“盛该,我吃了这药,从此以后我们就彻底完了。”   他只发出了一个单音,但语气足够冰冷坚硬:“嗯。”   我仰头吃下,猛喝了几口水。   他说:“十二小时后再吃一颗。”留下这句转身就往外走。   我叫住他,看着他的背影,原来这个人真实的样子,可怕得让我清醒,我的心抽搐着颤抖着,声音却平静又决绝:   “盛该,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他没回头,关上了门。   我低头看了看藏在手里的药片,终于哭了出来。   我办好一切手续,回了法国,英国那栋房子里有他的气息,我想我永远不会去了,本来想卖了,但那栋老宅我又住了四年,实在是舍不得,最后就不了了之留下了。   杨婆婆老了,耳朵也背了,但衣服和用香都很精心,照顾她的家务们都很温柔,和我母亲的脾性倒是如出一撤。我不想去家里的公司,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出去试着找工作。有时候去香榭丽舍大道上,每每遇见与他身材体型相仿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看,但我知道不会了,他不会来了。   我在附近找了很多工作都没成功,但是碰到了苏凯,他帮忙把我介绍到一个小的婚纱工作室,帮忙给顾客讲解婚纱之类的,我很喜欢,就留下了。只是他走的时候有些小小地紧张和羞涩地问我:“简濒好吗?”的时候,我才有些明白,我忽然想起很久前我结婚时他也来了,原来他心里默默藏着一个人才会飞过大半个地球吧。   这么久了,他们应该也没见面,可是他在我面前说起这个名字地时候,好像嗓音都在发抖,带着快速的心跳。我笑了笑,给他写了简濒在乌镇的地址和电话,说:“你有空去看她。”   他低着头微微有些窘迫,抓了抓耳边的头发,接过了地址。   在婚纱店工作的不久,但每天都接待着新人,他们难掩的爱意涌在脸上,甚是幸福。有的瞬间,我好像看见了爱情,在每一次准新娘试婚纱的时候,每一次准新郎感动到落泪的时候,好像爱情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看得见摸得着。   很多时候我还会想起他送我的婚纱,那又怎样,再盛大都没有结局。   是的,我还是止不住很想他,那种想念是剜心的,却没有随时间的推移消逝,而每一次被扯开伤口的时候,我都会疼得更厉害。   但是我注意到一件事,我的经期迟迟不到。我有些紧张又有些快感,我不敢去测试,一直没有查,但是在夜深人静地时候,我一遍一遍摸着自己的肚子,祈求他或她真的存在。然后我会永远地生活在法国,给我的孩子最好最深的保护,但我不会让他知道,我要让他一生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生骨肉。如果他猛然一天想起我,来到我身边,我还能加倍地报复他。   我这样想着,就会很觉得日子好过。   我离开近四个月的时候,成雨橙打了我的电话。她在那头泣不成声,她说:“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盛小辞吧,他活不了……他真的活不了了……”   不管我问什么,她都哭着说:“求求你了,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你可以救他……我求求你了,你要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来见他一面……”   我离开后盛辞就没再联系过我,想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他的哥哥,那他应该不会再觉得我重要了吧。我有什么可救他的。虽然我这样想着,还是上网查了查他的事,一看就愣住了,所有的报道都是“盛潇池遭遇公司雪藏,全面停工”,我走的时候分明是说过所有股权转让给盛辞,虽然一直没人来找我,但是那个经纪公司是我买下的,交给N&M在打理,怎么可能雪藏他。   虽然我是想去帮他,但是我既然已经远离了是是非非,还是不想再回了。直到成雨橙再打我电话时,我说:“乖别闹了,他哥哥会处理的。”   成雨橙倒抽了一口气,愣了半天,才喃喃地说:“姐姐……你不知道吗……盛该哥哥死了。”   我已经忘记当时的反应了,只觉得白茫茫一片光,刺的我脑子一片空白,我听着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纪传来的,我问她:“你刚刚说……谁死了?”   我拖着僵硬的身体去了机场,整个状态都是恍惚的。好几次都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到了国内出了机场打车,司机问我去哪,我愣了半天,才报了N&M的地址。   走进我发誓过永不再进的大门,我还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脸也没洗妆也没化,衣服也没换,不过没关系,他不会生气,我会上前抱着他,他一定会很心疼。   我走进去好多新来的人不认识,拦着我,看来我衣冠这么不整洁吗?僵持了很久,简濒走下来,看见我,才放了我进来。我没理她,直接上楼,闯进他的办公室,坐在熟悉位置上的竟然是江微阑。我看着她,问:“盛该呢?”   江微阑看见我,缓缓站起身:“他不在。”   我逼问她:“他去哪了?”   江微阑走出办公桌,站到我面前,想要抱抱我,我退开,再问了一遍:“他去哪了?”   江微阑看了看站我身后的简濒,轻声说:“我带她去吧,你帮我处理下今天的事情。”   江微阑开着车,没说话。我一遍一遍地问:“去哪?你带我去哪?”她不说话,开了很久,到了以后让我下车,带着我往里走。   我看着前方,停住,满眼泪还笑着问她:“这是哪?我不进去,我要见盛该。”   她看着我,异常平静:“他就在这。”   我看着我心爱的男人,竟然被放在小小的格子里,拿瓶子装着。怎么可能,他的身体的温度,他拥抱的方式,他脸部的轮廓,他深沉的眼眸,我都记得,怎么可能被放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瓶子里。   站了很久以后,江微阑才开口,轻声说:“都快大半月了,盛辞不让入土,所以一直存放在这。”   我尽量平静:“怎么死的?”   “边境的一场恐怖事件,死在大爆炸里。”   我笑了笑:“怎么可能,他不可能会扯上这种事。”   说着我转身走了,找了个酒店住下,上网查了一下,一次事态极其严重的贩毒活动,被警方控制后引发枪战,最后发生了大型爆炸,死亡五十三人。   我把死亡名单看了一遍又一遍,都看不到盛该两个字。最后我的目光停在了一个名字上,陈立,中国籍。   我是通过成雨橙找到盛辞的,他滩在酒吧包间里,喝得烂醉。我看着他,瘦了,胡子拉碴,眼眶发青,他看到我以后,大笑着坐起来,吐字都不清晰了:“你来了,我就等你来!我他妈还留着命没死就等你来!”   我咬着牙:“你哥怎么回事?”   他站起身一摔酒瓶:“怎么回事?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呢!”   我看着他发疯,莫名地没有一丝害怕,逼问他:“关我什么事?”   他伸手掐住我脖子:“你跟我发过誓,那二十万的事永远不会告诉我哥!他怎么会知道的?他怎么会突然查我!”   我扯开他的手,咳了两声,喊着:“你做了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舒旖旎,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一个毒瘾发作打死了他大儿子,最后自己曝尸街头的吸毒犯!他怎么可能给我留二十万?那些钱,是我拿命和魔鬼交易的,知道吗!你害死了我哥,你害死了我哥!”   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眼泪不止,跌到地上:“你在说什么……”   盛辞蹲下,捏住我下巴逼我和他对视,轻声地,缓缓地:“我说,你和我,我们,一起害死了我哥。你知道吗舒旖旎,我,我这条烂命,根本不值得活着,但是我哥,我哥他,干干净净,堂堂正正,他为什么要死?”   他看着我因为害怕而不停颤抖的身体,想伸手扶着我的肩,还是放下了。最后瘫坐在我身边,一口一口仰着头喝着酒。      ☆、没有我们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以后,盛辞缓缓开口,声音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我妈因为忍受不了我爸赌钱,生下我就跑了,家里只有个比我大四岁的哥哥,叫陈立。开头两年我爸还管我们,后来他学会了吸毒,就几乎不再过问我们了。清醒地时候就给我弄些吃的回来,他不常回家,但是怕我和我哥也跑了,就把我们反锁到家里。但是我又瘦又小,哥哥使劲扳开一点点窗户的铁栏,我就能从缝隙里爬出去,然后我会偷偷在街边要吃的,再给我哥捎回去。”   我听着他讲,就安静下来。   他接着说:“后来镇上搬来了一家裁缝店,就只有一个女主人,她真美,温柔亲切,给我好多好多吃的,给我衣服穿,她没有丈夫,只带着一个儿子,那个人就是盛该。他特别保护我,街上有人欺负我,他就会跟人打架,后来他的好身手,都是因为我练的。他跟人打了架,鼻青脸肿带着我回去,他母亲也不说什么,只让他小心点,也不生我气,还给我更多好吃的。后来我爸爸发现了这件事,竟然跑去问裁缝店要钱。后来更肆无忌惮,甚至直接伸手抢,还说什么是带走他小儿子的钱。   “女主人也不生气,还是照顾我,但我爸爸变本加厉,更加贪婪,有了钱他就去吸毒,直到有一天,他在家里产生幻觉,失手打死了我哥哥,还想抓我。我害怕极了,但是我人小,钻到一边就跑了,跑到那家裁缝店,哭着说了情况,当时女主人的姐姐也在,她当机立断让我们马上离开,因为我爸爸肯定会找到这。   “后来我们搬去了别的地方,她收了我当儿子,改了我陈羽这个名字,取名叫盛辞,辞旧迎新,愿我一生从此安宁。后来我大一点,偷偷回去,听当地人说,我们搬走后,我爸爸吸毒导致曝尸街头而死,之后警察才到我们家里,发现我哥哥早已腐烂的尸体。   “我本来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我才发现母亲生着病,绝症。七年后,她还是离我们而去了。我和哥哥,一无所有,只能靠姨、就是母亲的姐姐偷偷抚养救济。不知道我是不是因为流着混蛋的血,所以总是不听话,到处惹事,叛逆的时候,还吸过毒。你别看我哥就知道打我,其实他是这个世上最疼我的人了。”他说到这,就哽咽着,最后把头埋进膝盖低低地哭起来。   我轻轻拍着他,轻声说:“所以你为了你哥,不惜一切代价……你哥为了你,也不惜一切代价……”   我说着,站起身,有些站不稳,摇摇晃晃走出去,出了酒吧看见白茫茫的世界,脑子一空,倒下了……   醒的时候我躺在医院里,医生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戴着眼镜,有些严厉地看着我,说:“姑娘,你怎么回事,晕倒在旁边的酒吧外,幸好路人把你送过来!你怀孕了身子这么虚怎么可以去酒吧?虽然四个月了,但你还是要千万注意身体!”   我看着她,眼里含着泪,真好,真好,我终于盼来了盛该的孩子。可我明明是要拿这孩子报复他,可现在,他竟然甩甩手走了。再也不给我这个机会。可是我,该怎么办啊?   后来我离开医院,不想回家,不想见在N&M的江微阑,不想见在N&M的简濒,最后我去了曾璐那里。   她看见我以后就吓到了,赶紧带我去她的住处,问我怎么回事。   我满脸泪痕看着她,说:“我怀孕了。”   她惊了一下,问我:“谁的?”   我说:“盛该的。”   她张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缓缓地问一句:“那盛该呢?”   我轻轻抓住她的手,说:“他不要我了,他走了。曾璐,你可以收留我吗?别告诉你家里人也别告诉我家里人!”   她郑重地点点头:“嗯!”   我摸着四个月微微鼓起的肚子,有时候欣慰又有时候绝望,可孩子成了我最大的支撑。为母则刚,我什么都不怕。曾璐对我很好,百般照顾,给我买很多补品,拿很多养胎的书给我看。她虽然很忙不能陪我,但还是一有空就进来和我说话。她住的地方就在咖啡屋旁边,常来看我,晚上关了门后,就带我出去走走。但我谁都不见,江微阑不见,简濒不见,成雨橙不见,直到成雨橙在外面一遍一遍打着门,说盛辞自杀了。   我赶到那个房子时难受得几乎不能呼吸,每一处,每一处都是他存在过的痕迹。他的沙发,他的厨房,他的工作室,他的健身室,以及他,每一处拥抱过我的地方。拐角处他和盛辞打游戏的电脑还安安静静摆在那里,只是蒙了灰。   我走到盛辞的房间,他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右手输着葡萄糖,左手手腕缠着厚厚的白布。他转过头看见我,空洞的眼里忽然淌出眼泪,他的眼球布满血丝,好像下一秒就要流出血。   我走过去,抱着他的头,轻轻靠在我肚子上,他想摆开我,我说温柔地轻声说:“别动。”   他安静下来,靠着我。   我轻轻抚着他的头发:“盛辞,你真拿我当姐姐吗?”   过了好久,他“嗯”了一声,嗓子干哑。   我说:“那你还恨我吗?”   他低声哭起来,说:“不。”   “那你愿意保护我吗?”   他哭了很久,说:“我没有能力保护你……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我轻轻叹一口气:“小辞,你一直哭,会吓到宝宝的。我和宝宝都需要你保护,你不能说这样的话给宝宝听。”   他流着泪的眼忽然睁得老大,看着我。   我吸吸鼻子,说:“是,你哥哥的孩子,四个多月了,会动,你摸一下。”   他死死咬着唇,伸过手,发现扯着滴管,就一把拔掉了。身子不停地抖动,眼泪不停地流,但他还是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极轻地,摸了摸我的肚子,胸腔因为快速而猛烈地呼吸不停地起伏。他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我忍着眼泪,轻声说:“宝宝,宝宝,动一动,跟……小叔打个招呼。”   过了好久,忽然有了胎动,盛辞吓得一下收回手,哭着,又笑了。   盛辞终于重新振作起来准备复出,他有时候脆弱得好像一折就断,可有时候又好像地上长的杂草,生命力强得可怕。他站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说让我放心,他会照顾好我。他看着我,好像看着别人,好像看着自己的生命。我知道他是为盛该活着,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活着。   我不让他住原来的的房子,就重新给他买了一套,本来他想和我住,但是鉴于他工作起来就很难回家不能照顾我,我还是选择住在曾璐家。   我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曾璐每次都要陪我去孕检,医院是她选的一家很好的私立医院,她说好多大明星都在这里生产,靠得住。   倒是盛辞,说不让他去不让他去,结果还是偷偷跑去了,就为了听两声孩子的心跳。结果第二天就爆出他休息的那段时间不是雪藏,是隐婚生子去了。他全副武装进产科医院的照片贴在到处的八卦娱乐头版头条。   一直产检都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七个多月的时候我开始有些头晕心悸,还伴随着恶心,再去检查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搞得盛辞紧张极了,偷偷往曾璐家跑,我吓得警告他别再传出绯闻,他还非让我把检查单子给他看,看又看不懂。   那天晚上他急得不肯走,赖在我房间守着我。   我看着他,说:“不然你给我讲讲你哥最后的样子吧?”   盛辞垂下头,很久以后,他说:“我不是借了高利贷吗。我认识的那些人其实都是我以前住的地方,跟我爸一起混的烂人。我就偷偷回去跟他们借钱,一下还不起,就越积越多。后来我成了名,他们更不想放过我,不停地逼我拿钱,我以为他们拿去赌博吸毒养女人,后来我哥死后,我才知道他们拿着钱去做毒品交易。其实你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和你说我很累,那时候我就不想活了,我太累了,我已经不想再活着了。   “没想到我哥忽然开始查我,我还浑然不知,等我知道的时候,就是苏媚抱着他的骨灰来见我的时候。我说那段时间为什么我哥老跟我交待一些奇怪的事,我还以为是你们分手他情绪不稳定。其实后来他已经查得很清楚了,也全部替我安排好了,他会什么都帮我担下来的,没想到出了意外,全都死了。   “我哥死的时候只有苏媚知道,她去认尸,说是叫陈立,她哥哥,要把尸体领走。警方知道案件中有叫陈立的这个人,但查不出具体身份,苏媚正值待产,挺着大肚子哭着死活说只知道是她哥哥,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最后经过她的同意尸体被火化,也是正好是那晚,她生下一个女儿。最后苏媚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抱着骨灰,来到我面前。   “天知道我那个叫陈立的哥哥早就死了八百年了,他最后为了保护我,连名字都没要,连葬礼都没有,墓碑也没有。那也好,全世界都不知道他死了,就当他走了也好。”   我听着听着流不出泪也说不出话,只闭上眼,慢慢睡去了。   八个月的时候我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而且开始厌食,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曾璐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即带我去安排住院保胎。   我记得那天我躺在医院,单独的房间,采光很好,阳光洒进来,一片祥和。盛辞来了,他握着我的手,很久不说话。   我好像意识到什么,咬了咬唇,尽量平静:“你说吧,是不是孩子出问题了?”   他看了我好久,说:“是,你现在就得把他生下来。”   我眼里都没有眼泪了:“怎么可能,才八个多月……”   他的手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必须现在生下来,不然……会伤害到你。”   我使劲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没关系,保孩子,不管什么情况,保孩子。”   他把头埋在床边,哭了很久很久。他再抬头,说:“姐姐,以后你和我在一起,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你放心,你还有我,我也还有你,以后,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我脑子一片空白,摇着头:“孩子,我怀的是盛该的孩子……你懂吗,我得生下来,就算我活不了我也得生下来。”   他看着我,用很轻的语调颤抖着说:“没有胎心了……”   我抽出他握着的手,笑起来:“不可能,谁都别想动我,谁都别想动我的孩子,我会怀着他,到十个月,生下他……”   我永远记得孩子从我身体里取出的感觉。那时我一遍一遍想起我和盛该见的最后一面,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说……盛该,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都应验了。   都应验了。   我再醒来的时候盛辞、曾璐、简濒、江微阑、成雨橙都在,我觉得像是来给我送葬的。   盛辞跪在床边,看着我醒来,就笑了,然后哭得撕心裂肺。   我笑笑,轻声说:“我又没死。”   据说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我没能见上一面,不知道是不是长得像他的父亲。他们说我在引产的中途缺氧昏迷一度心跳停止,差点吓死了盛辞。那时候我躺在医院里,只觉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就想通了很多事。   最初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一直都觉得盛该不是一个好哥哥,他让自己的弟弟那样没有安全感。   后来失去了孩子,在医院里躺着,看着窗外的阳光,我心里轰一下全明白了。其实让盛辞没有安全感的一直都是别人,是他那抛弃他的母亲,不管他的父亲。这种深深的烙印在他忽然有人照顾以后还留在潜意识里,并且在他们失去了母亲,他只剩下这个哥哥的时候无限的扩大了,他只能把这种不安全感强加在他唯一的哥哥身上。   盛该绝对没有一次想要放弃他,只是有的瞬间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那样深深的绝望,他要他活着啊。   其实会死的那个人是盛辞吧。他从出生开始几乎没吃过饱饭,穿过暖衣,没有见过母亲,还亲眼看着亲哥哥被打死,吸毒的父亲横死街头。是盛该的母亲和盛该把他带回家,让他不再冷、不再痛,可他又亲眼目睹了养母的死亡。   我想他一直都不懂生和死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几乎是对死亡没有任何在意的。不是不怕,是不在意。就像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撞上我车,断了手也没一点在意。他后来活着,好像全部是为了盛该活着。后来他一直在受伤,成名后的也有很多这样的绯闻。现在仔细想想,可能每一件事都是和盛该有关,他甚至在潜意识里预设了自己的死亡,在他哥哥最好的时候。所以拿他的命换盛该的梦想,他可能觉得是生命里最有意义的事了。   现在我能意识到这一点,盛该怕是很早就意识到了,他当着面揍他,又背地里护他,到最后他真的无法拽回他一定要奔向死亡的结局时,他最终选择了替他去死。这一次他没有打他,却把己生托付给了他生,他要他好好活着,最后一次教他珍惜生命,这一次,他弟弟的命终于不是被人抛弃或者为人而活,而是他的哥哥拼尽性命换来的。盛辞终于懂得珍视自己的生命了。不然他不会选择割腕,也不会在血快要流尽时自己打了急救电话。   可是我,我无数次想过要和盛该白头偕老,白头偕老,哪怕不能,我也要和他一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各安天涯、各自老去也好,多简单的事,可又那么难。他为别人死了,为了别人,他最终选择了抛弃我。这不是任何一个爱情故事的结局。可这是我最深爱男人的结局,所以我啊,能怎么办呢,只能这么走着,只能做一件事,就是也用生命护好盛辞,因为那是我深爱着的男人的,他生啊。      ☆、未闻你心   我出院后还是住在曾璐那里,因为身体还很虚弱,盛辞就拜托曾璐在照顾我一段时间,一来盛辞放心,二来也想有个人陪我说说话。   盛辞现在比以前勇敢多了,强大刻在眼睛里,让我很放心。他最终将他的哥哥入土为安了,听说选了个偏僻又安宁的墓地。但我没去过,我不愿意去。   其实我没事儿了,我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我也不愿意一直待在家,就去曾璐店里帮着做些事。但是专业一些的我也不会,端咖啡又要有统一的服装要求,结果我就被派去收货,简单的清点一下。   曾璐店里每天都要专订很多鲜牛奶,以前怀孕的时候她也给家里订了鲜牛奶让我每天喝,说是要补身体。不过我怀孕后期不是吃什么都吐吗,所以就没给送了。现在闻久了又想喝,也会偶尔分一瓶回去,奶香很浓,但是就是味道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而且我还认识给家里送牛奶的小伙子,不过和给店里送牛奶的不是一个人。   我有一天随口问起是不是店里和家里订的不一样,曾璐说一样的呀,只是送牛奶的换了人。   曾璐也一直没有男朋友,我看着店里每天形形□□的人她也挑不上一个,不过我偶尔发现她有时候会偷偷跑去卫生间打电话。出来就满面春光,心情也好起来。以前都是头一天从餐厅带着东西回来第二天当早餐热,现在竟然没事儿自己做起早饭来,天天早上喊:“小姐姐……吃饭啦!”   我就怀疑她肯定是谈恋爱了。有一天她在卫生间打电话,我刚好偷偷听了一下两句,隐约听见一句:“你说我是谁,我是你小姨妹呀!”听见是给亲戚打的,我就扫兴地走了。   有天早上我正擦脸,曾璐在外面喊:“小姐姐、吃早餐啦!”   出去看见是沙拉和面包,我还笑她怎么现在这么贤惠了,是不是恋爱了?   曾璐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小姐姐这么漂亮都单身我才不着急呢,再说那个盛该有什么好?一次都没来看过你!小姐姐你别喜欢他了,重新喜欢一个人吧!”   我吃着吃着忽然想起我和靳伯母吃过一次早餐,她好像顺口说了一句什么话。吃完和她一起过去店里接牛奶的时候,顺手要了一张名片。   回家查了查,这家牧场的归属,赫然写着段氏集团。   我心狂跳着,但表面还是波澜不惊。   等曾璐回来以后,我有意无意记了她手机密码,那时我的手紧紧握着,依然止不住颤抖,我紧张得心跳都要蹦出去了,却依然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正常。   她其实打电话的频率根本不高,而且我不可能次次都能碰到。所以我开始在每天半夜的时候,装作噩梦惊醒,尖叫着,然后曾璐跑来看我我就开始哭:“我儿子,我梦到我儿子了……”但第二天我就装不记得。   她本来胆子小,我一闹几天她就吓得够呛,有天半夜她终于吓傻了,等我睡着后就自己躲到卫生间打了电话。第二天我不动声色地起很早,先去洗漱了,就去做早餐,等她起床去卫生间洗漱,我偷偷翻了她手机。   昨晚的电话记录没删,存的名字是一些可爱的符号我不认识,但是那个号码,我背过的号码,我完全记得。而且通话虽然不多,但是隔一段时间就有,我听见她关水的声音就没敢翻了,放回了原处。   小姨妹吗,她是段乘风的小姨妹吗?想起她喊我小姐姐的样子,我心里只剩满满的讽刺。   那天我没去店里,用我的笔记本搜了我怀孕去的医院。我咬着牙,拿鼠标的手微微颤抖,还是看到了段氏集团四个字。   不管和他有没有直接的关系,这个人,终于褪去了他在我心里最后的光芒,成了一根扎在我心里的刺。   因为我情绪不稳定曾璐肯定给盛辞说了,盛辞工作一忙完就来找我,我看着他干净的脸,觉得自己没有害怕也没有恐惧,我有些渴求地对他说:“小辞,我想回家……"   盛辞同意我回家肯定是觉得我经历了这么多,回到家里对我好些,而曾璐,我这个可爱的妹妹呀,她也被我日日噩梦吓得够呛,虽然嘴上说着舍不得,应该巴不得我快点走了吧。   再回家那天,我精心选了裙子,稍微改了改穿在自己身上,选了个阴雨的天气,跪在我家正门前的花园里。   姐姐开车回来地时候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打着伞站在我旁边:“舒旖旎,你不是那么有骨气么,这又是闹哪出?被男人抛弃了就混不下去了?”   我抬起头看她一眼,轻声说:“舒绾晴,我有很多种回来的方式,但我偏偏要选这一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身上这件裙子,据说是爸爸第一次见到我妈就时她就穿的这一件,那时爸爸就对我妈说了一句话——'宛在水中'。后来这四个字,就成了这件衣服的名字。”   舒绾晴扯了扯嘴角:“那又怎样,她还不是照样被赶出了家门。”说完就自己进去了,我抬头看见二楼有个人影,站了会儿就走了。   我跪在那不出半小时,曾总务就亲自跑了出来,说:“二小姐你这是干嘛啊!”然后那些不敢上前的家务们都赶上来为我打伞。两小时后我父亲回来,站在台阶上看了我一会儿,责备了曾总管一句:“还不领二小姐回家愣什么!”   我就这么回了家,不过我的房间什么的都被占了,冷室长也不知道怎么安排才好,我父亲看了看我,说:“住后面吧。”他指得是我母亲的房子,我心里暗喜,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我父亲看了我一眼,眉心都皱成川字:“还不带二小姐洗洗,感冒了怎么办!”   冷室长听闻后就领着我去了后院,她是我们家的老人了,四五十岁,也算是看着我长大,平时很心疼我,也对我母亲很好。她把我领进去:“你别急,先去洗澡,我叫人打扫打扫,因为先生也不让人进来,都没打理过,现在好了,二小姐回来了……”   我洗完澡走出来看见冷室长坐在后门的台阶上,等着家务们打扫房间,就过去坐她身边。   她看着我,又是心疼又是怜爱,摸着我的脸:“哎哟,哎哟,二小姐瘦了,唉。”   我轻声安慰她:“没事儿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缓缓点着头,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惊喜:“难道二小姐回来是要结婚了?”   我打断她:“结婚?”   她疑惑地看我一眼:“是啊,他好久没来家里了,不然是……你们分手了?分手不可能啊,他对二小姐这么好……”   我震惊地说不出话:“谁?”   冷室长愣了愣,说:“盛该啊!”   我才愣住了:“他来过我家?”   冷室长更疑惑了:“是啊,您不知道?他啊,有一天忽然来我家,跪在先生面前说想娶你。但他说婚还没和二小姐求,只等先生先答应,毕竟是二小姐的亲生父亲,是二小姐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不能让二小姐嫁给他的时候没有爸爸的祝福。”   我低着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只淡淡地问:“父亲还是没同意吧?”   “先生不同意,他就每周都来,陪着先生又是钓鱼又是打高尔夫,后来先生松了口,就说让二小姐自己来道歉,结果他倒还不同意,说他把二小姐惯着,就算是先生也不许为难二小姐,道歉他来,你说他是不是胆儿忒大?”   我轻笑了两声,眼泪就砸下来。   “唉,他来还下厨做饭,对我们也亲切,我们私下里就偷偷叫他姑爷,有次先生明明听到了,也没生气,装作没听见就自己走了。哎你不知道,他最喜欢听我们讲二小姐小时候,我们说你任性不讲理又爱哭之类的坏话时他就笑,还说二小姐可爱……”   她自顾自说着,再回头看见我已是泪流满面,就吓得停住了。我也没觉得自己在哭,可眼泪就是一直流,怎么抹都抹不干,还朝冷室长笑笑:“没事儿,您继续说。”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以为是我们分手了提到我伤心事,赶紧起身说:“我去看看收拾得怎么样了。”   我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明明哭着可又很想笑。盛该是怎样的人啊,我以为他霸道得不跪天地,没想到跑来跪我父亲。我以为今天能回来是自己的小心机得逞,但其实他早就让我父亲原谅我了。原来他让我回家,是真的想让我回家,可那时候的我浑身是刺,只知道往他身上扎。   后来我去看了他,一个人去的,墓碑很简单,在一处偏僻的山顶,只写了“吾兄陈立—弟陈羽立”。没有照片,只有一些花。我坐在他墓碑前,觉得好荒凉。   好荒凉啊,你一个人在这,孤独吗?那我常常来陪陪你,好吗?   去的次数多了,偶然碰到了苏媚。   她抱着孩子,坐在墓碑前,温柔地絮絮叨叨,讲孩子的一些琐事。我走过去,她抬起头见到我,一点妆都没化,却出奇的安然,淡淡一笑,有些母爱的慈祥。我看了看她怀中熟睡的小孩,脸蛋恬静,时不时咋吧咋吧嘴,像是做着甜美的梦。   我坐到她身边,一阵沉默后,我轻声问:“孩子叫什么?”   她低头看了看女儿,又抬头看了看墓碑,说:“慕境。”   “嗯,”我想着,如果我和盛该的儿子还活着,应该和也是这样乖巧,他会叫什么名字呢,是呀,他还没有起名字呢,不知道到了天堂,能不能和他的父亲相遇。我想了会,才轻声说,“真好听。”   她轻轻笑了笑,没说话。   我还是开口了:“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就那样,都坏了。”   我心里被重物压着,喘不过气来,只说了句:“他还是最在乎你的,连死,也只让你知道。”   苏媚的表情终于微微变了颜色,转头看了我一眼:“舒旖旎,你真的信过他爱你吗?”   我低下头,看着下面的石座,伸手缓缓地摩挲:“有时候信,有时候又不信,可他终究没办法亲口告诉我了。”   “呵,他应该告诉了你无数次吧。”   我看着她,说:“那你们呢?我第一次见你,那个天台,我见过你们拥抱。”   她微微皱了皱眉,又笑了笑:“他给我钱罢了。不过是为了保护我仅剩的一点自尊,当时我只是伸手进他口袋里拿钱,你真的看错了。”   我微微吃惊,但不敢细问,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舒旖旎,你如果要说他不爱你,就真的太狠了。那样冰凉坚毅的男人,我见过他最不理智的所有时候都是为你。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是这个样子,哪怕是你自己选错的路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他还是心疼得要命。你不知道吧,你上次接走喝醉酒的他时是不是向他说了你那段婚姻的不幸,第二天他就只身闯进了段乘风家。”   我心里一惊。   苏媚继续说:“十多个保安都拦不住,他硬是差点把段乘风给打死,只问了他一句话'你有什么我分毫不在意,但我把舒旖旎交给你,你可有一天对她好过'。”   苏媚走后很久我都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知自己怎么会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我以为当他知道我是第一次时,他的愤怒是害怕、是不想负责任,我是这样想的。我竟然是这样想的。   我曾经每一次看见他一个人,都很心疼他的孤独,后来我们相爱,我站在他身边的时候,真想永生永世和他在一起,永远不让他一个人站在角落了。可我最终还是抛弃了他,我最终还是没有真正相信过他,是我让他一个人,在这一片寂寥里,永远待着。而且直到他死后,才开始有一点点相信他爱我,他是真的爱过我。      ☆、分道扬镳   我在家只见过曾思瑶一次,她确实是长胳膊长腿的,也是大卷发,虽然能看出年轻时美貌过的痕迹,但她已经被岁月刻上了细细的皱纹,气质像沾着风尘又落败的女人,相比之下她女儿咄咄逼人的气势更让人看着惊喜。   我也终于见到了段乘风。他乘车进来,走进了大厅,好像是来和父亲、姐姐、还有……曾伯母一起吃饭,而我都是单独吃的,所以就没去。后来段乘风和舒绾晴、段伯母一起散步,但似乎故意绕开了我那栋房子。   我也不在乎,打开窗,自己在琴房弹曲子,   天快暗下时,有人站到了我身后,我故意不知道,谈完一曲后,他在我身后说:“以前我们新婚,你腿不能动,早上我出门前就把你抱到琴房,你弹的就是这首曲子,我走到楼下还能听见。”   我没回头,只冷冷地说:“那我以后,就不弹这首了。”我坚定地说着,他却不知道我是故意用这首曲子引他来的。   他也不生气,只是柔声说:“旖旎,你终于回家了,我一直在等你回家。”他说着,走过来坐到我的琴凳上,我朝一旁移了移,他伸出手在高音区弹着我刚刚弹的那首曲子,音符流利,音乐温柔。   我看着他的双手,忽然很想把琴盖砸下,但还是忍住了,只说:“你觉得一个人住在别人一家三口旁边像家吗?”   他的音乐停下,回过头看我,看了会儿,说:“旖旎,你太瘦了。”   我没看他,只说:“你快走吧,你不是来我这做客的。”   他站起身,身子斜向我,在我头顶说了句:“舒旖旎,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爱你。”   他这句话,只让我的心沉着满满的仇恨。   在家待了一个月,温柔听话,没事儿就陪父亲,但什么要求也不提。直到等着有一天段乘风再来和曾伯母、舒绾晴、父亲一块儿吃过饭,坐在客厅聊天时,我才走进去,看见段乘风时就做出有些意外的样子,然后露出微微地尴尬。   父亲心情很好,见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笑了笑,说:“旖旎,你有事要说?没事儿,乘风他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说就是。”   我微微有些为难,低着头小声说:“其实,我就是想来和,爸爸,阿姨,还有姐姐说说……我觉得我天天闲在家、还是不太好,我……也想帮爸爸做点事儿。”   气氛一下微妙起来。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让她们猜了猜,继续说:“姐姐既然管着服装这块儿,我也不想去插一脚……我想,能不能让我去打理……槿南。”   我没说酒店,就说了个槿南,这酒店取我母亲一字取我父亲一字,他们应该听得懂我的意思。   这时候没想到曾思瑶先开口:“旖旎呀,你说你也不是学酒店管理,这么大一摊子摆一起怕你吃不消啊……”   段乘风笑笑,温和地开口:“舒伯父,您不拿我当外人,我就随口说说。旖旎既然有帮您的心,您就让她学学……她,也不能天天关在家里了。”终于我的小心机得到了回报。   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确实让我父亲微微有些动容,毕竟是亲女儿,整天孤身一人他也该心疼,最终他还是说:“那你去试试吧。”   舒绾晴纹丝不动地微笑着。   我回去和盛辞讲时他就急了,跳起来问我:“姐!你喜欢的是服装你搞什么酒店啊?你幸幸苦苦跑回去不会是为了赚钱养家吧?我养得起你,还有,我哥之前已经和凌律师协商好了,只要你去,他随时把手上所有的股份转给你!江微阑是暂代总裁,你直接去N&M就好了,全是你的!我之所以没来得及和你说那是因为想让你再休息一段时间,结果你跑去管酒店干嘛!”   我异常震惊:“你说,N&M他全部留给我了?”   盛辞理所当然地看着我:“啊,全是你的……”   “那你呢?”   盛辞眨巴着眼:“我拍戏啊……接广告?实在不行,你也不会不管我啊?”   我鼻子一酸,还笑出来:“他不怕我拿钱跑路啊?”   盛辞低着头剥小龙虾:“您跑什么啊?您就在这啥不做都行……我哥把什么都给你安排好了,你要不想要这公司,也可以接受他的所有财产,来,张嘴——”他喂我一个剥好的虾肉继续说,“看到了吗?我,他的弟弟,就一个要求,除非伺候好您,不然一分钱都别想分到!我没骗你,你可以去找一趟凌律师,他钱都留给你了,你直接去拿就行了。”   我低着头心里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五味陈杂只能说出一句:“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盛辞低头剥着虾,没说话。   我还是没去接管N&M,但我接受了盛该的财产赠予,他几乎是让我一这辈子都不用愁了。因为他事先安排过由凌律师全权代理,过程也很迅速。   我去接管了槿南酒店。   江微阑来找了我,开门见山:“小乖,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回家吗?”   我低着头,说:“不为什么。”   江微阑坐在我对面,把手搭在我手上:“King让我暂理N&M的时候和我说过,如果他不在这,会给你两样东西,一是公司,二是财产,但只让你选其一,他说如果你选了公司,就让我们好好跟着你,以后稳稳当当地坐在王座。如果你选了财产,那你就要剑走偏锋了。”   我抬着头看着她思索了一会儿,问:“我怎么从来不知道盛该这么了解我?”   她一听就明白了,微微有些紧张我:“旖旎,你真想和你姐姐争舒家的股份?”   我一下小脾气就上来:“舒家是从我母亲那起步的,凭什么我妈什么没分到现在还要分给曾思瑶那个小三?”   江微阑认真地说:“启正集团家大业大,你有把握吗?”   我咬咬牙:“千里之堤还溃于蚁穴呢。”   江微阑笑笑:“知道了,N&M全力支持你。”   其实我手上还有一张王牌,就是上次帮盛辞买经纪公司时母亲给我的律师团其实是启正的首席律师团队,但他们有个很奇怪的点,就是见到我的时候叫我“大小姐”,不是“舒二小姐”。立场很明确,让我很受用。   而且我母亲给我的,我都很放心。   反正实际上我最后的目的也不是启正,大不了毁了它再重建。一面在酒店业槿南挖窟窿,一面在服装业DILER查漏洞。没想到DILER竟然真的有一个很大的坑,已经坏得要靠别的产业去补。怪不得我母亲什么都不要呢,外表富丽堂皇,里面早已溃烂了。就差个人把表面敲碎了给大家看。   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好像是我母亲刻意撒了网,就等着我来收。但是我偷偷握着东西,一点一点继续挖。   舒段两家是世交,必定有很多东西不可分,慢慢地挖到舒家的筋骨,段家就要显山露水了。   我收集了几乎所有段家与舒家重合的地方,然后着手秘密收购。至于那个八面玲珑的靳莲,我还是去找了江微阑。   她听我说要动靳莲的时候就明白了,沉着气,做了蔻丹的长指甲在桌上一遍一遍敲着,最后说:“你要扳倒舒绾晴是有可能的,毕竟你母亲是启正的灵魂人物,她给你留了路,让你从内部瓦解,而你的盛该,给你留了一座金山做最强有力的保障。但如果你要扳倒的人是段乘风,就有些悬了……你从舒家挖到段家就算折了他一半的羽翼,他也死不了啊,段乘风作为唯一继承人,段宁生不可能抛弃他。”   我低着头权衡了一下,其实我之前已经思索过很久了,我的想法和江微阑一样,可我还是要报复他,我咬咬牙没说话,她不知道,这是我活着最强的动力。   江微阑看了我一眼,挑挑眉:“我觉得有一点倒是行得通,他好像对你余情未了……”   我低声坚定地拒绝她的提议:“这不可能。”   江微阑叹口气轻松加愉快:“那你还是拿下启正就回来管N&M吧,别瞎折腾了。”   有的时候我还是很想念盛该,每日每夜地想念他。我后来反复地想,要是我没有爱上长大后的段乘风就好了,我会直接爱上盛该,我会和他在一起,这样会不会时间更长一些,再长一些……这时候我就泄了气,原来我这么爱他,可他不在了,我还这样可怜地活着。   我父亲真的老了,或者他其实已经力不从心了,我偷偷掌控着他抛妻弃子也要得到的启正,他却丝毫不知,又或许他知道吧,但他争不动了,我上次回来就发现,他老了很多,我的母亲是在风韵犹存的时候定格的,但是他,将要经历风烛残年了。而我姐姐虽然掌控着服装业DILER,但是那个破架子我也不需要,让她拿着好了,总不能让她和她那个妈妈什么都没有吧。   拿下启正集团,我只花了一年。我以为我会斗个十年八年呢,最好再长一点,失去了盛该后的舒旖旎的人生真的太长了,长得我害怕……   我只记得那天的董事会我父亲没到,下面坐的除了舒绾晴和几个忠于我父亲的人,其余都是我母家多年的家臣,我轻易地掌控了整个启正,当场就清理门户了,当然,我还留着我姐姐。   第二天一早我父亲让我去书房找他,他坐在里面没有开灯,阴影落在他脸上,我以为他要大骂我或者控诉我,但他只是用沉着又空寂的声音问我:“旖旎,你妈走的时候和你说什么了?”   我看着他皱纹横生的脸,说:“没提到您。”   他没说话。我顿了顿,又说:“她教了我六个字,勇敢,善良,以及……宽恕。”   他手上捏的钢笔倒在书上,沙哑着声音:“出去吧。”   我转过身,轻轻拉上门前,只见到那个房间在阳光和阴影下的空气里有清晰的尘埃,我看见他钢笔下的那本书,是一本法语诗集。   那是曾经我母亲每天清晨都会读的文字,她独自坐在微风中的庭院,捧着那本书,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伴着声音的干净温和。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我坐在启正的总裁办公室,等着段乘风上门。   这一次,是他匆匆赶到我的办公室,看着我,神色压抑:“旖旎,舒段两家不可拆,你这样做,是针对我吗?”   我深深地看他,这个我曾经爱过的少年,不,他已经老了,我也老了,这一年,我们都三十了。我走过去,看着他,我已不再是那个黑色长发的女子了,剪了短发,化着浓妆,唇色暗红,像黑暗里的罂粟花。我看着他,不悲也不喜:“段乘风,我的婚纱婚鞋,你放哪了?”   他眉心跳了跳:“你还是……爱上他了?”   我带着笑看着他,不说话。   他带着微微的厌恶:“伴着树林里的枯叶烧了,残渣都埋了,如果你不把那房子卖了或许还能去挖出来。”   我忽然想起那天婚礼,我从十八层台阶上摔下的起因是不小心窥视到远处那一堆旺盛的篝火,以及旁边一对……深情拥吻的男女。   我无声地笑了,然后说:“尔德呢?”   他紧绷着脸:“扔瀑布里了!”   我低着头捏了捏食指上的大彩钻戒指,冷声地,缓缓地问:“我孩子呢?”   他终于忍不住了,脖子青筋暴起对我吼:“舒旖旎!你他妈到底想怎样?!”   我看着他涨红的脸,愤怒的表情,就知道他内心的惧怕了,原来他不是绅士,我也不是淑女。我退开几步,手撑在办公桌上,轻声问:“为什么动我孩子?”   他瞪着我,狠狠地说:“我爱你,我不是说过吗?我爱你!舒旖旎,你怎么可以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况且他还不要你,你怀孕的时候他在哪,你凭什么要替他生下这个孩子!我爱你!我要你!你到我身边来!你清醒一点!”   我的平静和他的激动好像并不在一个事件里,我微微笑着:“那舒绾晴呢?”   “她吗?”段乘风表情扭曲,“她算什么东西?我不可能娶她,那个卑贱的女人,小三的私生女!我不可能爱她,我要你,我只要你!舒旖旎,你回到我来身边吧!”他张开双臂,一步一步走向我。   我转过身不看他,轻声说:“出去吧,算我给风少你留点面子,我也不想叫人来把你拖出去。”   段乘风从我身后抱住我,紧紧地,疯狂地:“旖旎,旖旎,我们重新开始吧,你现在有整个舒家,我有整个段家,我们是这世上天造地设的一对,旖旎、兔子……”   我听到最后两个字终于气涌上脑,挣开他转身一巴掌扇在段乘风脸上:“这两个字,你永远不配再叫。”   我很久没哭了,那天半夜我一个人坐在床上,想起那个明媚的小男孩,那个勇敢的小男孩,那个霸道的小男孩,那个会为我编花环的小男孩,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伤害我,会杀死我的孩子,怎么可能?      ☆、你爱过我   舒绾晴的气焰消磨殆尽了,她不再对我挑衅,不再与我对视,她绕开我,却依然不会低头。   半夜里,我去家里的酒窖里拿了一瓶顶级珍藏的红酒到了两杯,然后叫一名家务去请她。她现在不会在半夜下楼喝酒了,据说她会拿回房间,她怕她母亲看见吧,我想。   她来到酒窖,穿着睡衣,眯着双眼,看着我。   我笑着,轻声喊:“姐姐。”   她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我,坐到了我旁边,接过红酒杯:“你是来笑话我的。”   我轻轻叹了一下,说:“我来和你聊天的。”   她不相信地轻笑了一声。   我看着琳琅满目的红酒陈列,说:“姐姐。你知道吗,我啊,没有妈妈了。”   她拿着杯子的手晃了晃。   我喝了一口,继续说:“我怀了八个月的身孕,孩子没了胎心,被强制抽离我身体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就想,我啊,也没有孩子了……我好害怕,我好想那时你可以站在我旁边。”   她续着红酒的手有些抖,酒瓶和酒杯发出轻微的撞击声,放下酒瓶,她说:“你的孩子……怎么掉的?”   我沉默地摇了摇酒杯,最后说:“段乘风。”   她嘴角深了:“那你不怕有我的份?”   我吸了吸鼻子,说:“我不知道有没有你的份,但倘若我发现得早一点,我只会做一件事,就是跪在你面前,求你保护我的孩子。”因为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我都不能信了,那和我血亲的你,应该不会完全舍弃我吧?   我没回头看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沉重的呼吸。   我微微有些酒劲上来,缓缓地说说:“姐姐,我不敢说生下自己的孩子就离开的人有多坏,也许有更难的苦衷,但倘若是我的孩子健健康□□下了,我绝不能忍受和他分离片刻。如果我听说得没错,你是生下不足十天就来到了这里。我觉得我母亲是恨你母亲的,但她绝对没有恨过你。”   舒绾晴捏着杯子的手颤抖着:“可她还也抛弃了我,我才十一岁,她眼睁睁看着别人把我送到美国,那个陌生的女人手上,说她才是我的生母。我还那么小……”   我继续喝了口酒:“抛弃你的人不是她,但送你去还是不送你去,你知道真相后都会恨她。送你去了美国啊……怪不得,我陪着你小时候被逼着听了多少英文故事。”   舒绾晴低低地吸了几下鼻子,问:“她死的时候,好吗?”   我看着远处描述:“很瘦,像是一碰就会断。”   舒绾晴艰难地笑一下:“她曾经,可以一手一个抱着我俩逛街。”   我鼻子一酸,只能发出一个单音:“嗯。”   舒绾晴轻声说:“她肯定很恨我吧,最后。”   我挤出一个微笑,从旁边拿起一本厚厚的相册,相册封面是雪白的底,有浮雕的纹路,右下角有几个漂亮的手写小楷:“女儿舒绾晴,女儿舒旖旎。”两行字都是一个笔迹,但明显看出不是同一时间写的。   她接过,轻轻地翻着,照片从舒绾晴满月,到她一天天长大,再有了舒旖旎出生,直到舒绾晴离开那年就没了。每张照片都有一串小小的法文描述当时的情景。   我轻声说:“她离开的时候,床头就放着这本相册,她枯瘦的手摸了又摸,虽然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应该是在等你吧。”   舒绾晴的红酒杯掉地上,头埋进相册里大声哭了出来。我看着地上像血液一般的酒流向四处,玻璃碎片散了一地。   很久以后,我说:“姐姐,启正集团给你吧。我就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段乘风他不是好人,我已经砍断了两家相连的部分,你别再帮他。”   我离开酒窖的时候已经醉醉醺醺,舒绾晴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在我身后摇摇晃晃说了一句话:“小旎子,那天你结婚,王子公主盟誓,金童玉女相伴,没想到百密一疏,你终究是嫁错了人。”   我终于回到了N&M,这个我和盛该起步的地方,启正留给了舒绾晴,但并入了N&M集团旗下。我坐在董事会至高的王座上,King,现在我们的N&M,真是盛世繁华,你却看不到了。   舒家现在有N&M做靠山,再截掉坏死的部分,精兵简政,很快就能活过来。但段家失了和舒家共同的羽翼,就没那么好恢复了。   而靳莲这种玩弄舆论的女人最适合江微阑这种掌控舆论的女人动手了,很快她虚假慈善的交际手段就被曝光,网络时代让事件迅速又疯狂的发酵,这样的丑闻推倒她就是分分钟的事。   我接下N&M以后,盛辞异常高兴地请我吃了一顿大餐——他自己做的,说实话很难吃。   他现在绯闻还是很多,感情方面“铁打的成雨橙流水的女明星”,最近还多了被女富豪包养,当然女富豪是我。不过什么打架斗殴混黑道都没了,倒是让我放下心来。   吃过饭他神秘兮兮地说:“姐,送你个礼物!”   我正想上楼卸妆敷面膜处理公务,很忙啊,就随口说:“放那吧。”   盛辞在下面不满地喊:“喂,我哥托我送你的礼物!”   我心情一下有些低沉,但还是没好气地和他开玩笑:“怎么托你的?托梦啊?”   “哎?我每次替他送你的都是绝世珍宝好吗!”盛辞在下面跳脚,“就说那个蝴蝶吧……”   我笑出声:“那什么地摊货是你送的吧?我早扔了……”   “啊?”盛辞张大嘴愣了一秒,然后紧张地大叫,“啊?你真扔啦?你没戴过啊,那真是我哥送的啊老祖宗哎!”   我笑着:“好啦好啦,没扔,在我房间里。”   盛辞赶紧紧张地拉着我去找。   我边找边说:“什么个破铜蝴蝶激动什么啊,怎么可能戴,那么重会压断脖子的……诺在这。”我打开盒子,给他看。   盛辞这才松一口气,然后说:“你怎么不戴啊,真是我哥送的,你戴戴,你戴啊……”   我拗不过他,只好提着链子拿出来,那铜蝴蝶一吊在空中,翅膀就张开了,微微颤着,“啪”一声小小清脆的响动,它大大的肚子忽然打开了,落下一些礼盒包装里防磨防震的小细屑,最后一枚戒指安静的挂在下方,阳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我看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契”。   盛辞在一边傻乎乎地笑:“你要的,他早给你了……”   我使劲憋住眼泪,回过头骂他:“你两是哪家的混蛋啊!这东西价值连城多少人要为它争得头破血流你知道吗!段家珍藏这玩意儿的密室有多少高科技看护每小时每分钟都在烧钱你知道吗!结果你俩给我装这个破蝴蝶破纸盒里!”我骂着骂着就无奈地笑出声来。   盛辞过来随意地抹了抹我的眼泪,说:“当然是你家的!姐,你快放好,我哥还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   盛辞神秘兮兮地说:“你快走啊,送你他的真正装备,biu~大招!”   开了半天车才把我绕过来,想睡会儿也不行,死活让我记得路,绿水青山的地方独自开辟了一个一千多平米的大厅。我看他一眼:“你哥这么有钱啊?”   盛辞笑笑:“来,带你进去。”   玻璃门一推,站在大厅中央的是刘维维,头发剪得很短很碎,一袭大衣,看到我说了句:“等你好久了,欢迎来到造梦的世界。”   我有些惊喜有些紧张,她领我走进去。   刘维维指了指我面前在优美音乐里各司其职的人,说:“旖旎,你现在看到的,是N&M真正的心脏。顶级设计师、绣工、打版师、工艺师、布料师一共一百六十四人,所有顶级订制的时装都在这里诞生。从今天起,这里交给你了。”   我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我实在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么一把杀手锏藏在这里,N&M的心脏竟然被养在另一个地方,竟然强大到这种程度。   盛辞轻声说:“姐,你结婚那套婚纱,就是出自这里,从设计到制成,一针一线,一珍一钻,都是我哥带着这个团队为你制的。”   盛该啊,其实我没有很开心,因为我没有来得及见到你全部的模样,后来你爱我这件事,我全都是听人说。   如果这段时间还有一件让我真正开心幸福的事,就是简濒和苏凯在一起了。兜兜转转这么久,最终寻得良人。他带她回了法国结婚,我把DILER的法国区放心地交给了她俩。   他们结婚在一个教堂里,小小的,由一位神父证婚。婚礼非常简洁,简濒一袭简单的A字版婚纱,没有繁复的花纹,没有厚重的拽尾,她妆容干净,笑容温和,连脸颊上的伤疤都异常的好看,像两朵并排的桃花,宜室宜家。   我知道简濒,这个有些洁癖又有些强迫症的姑娘,倘若她不爱这个男人,绝不会和他结婚,更不会在教堂结婚。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我都知道她爱他,原来简濒爱一个人的样子,是这样纯净又迷人。最后她流了眼泪,缩在苏凯身上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毫无保留的爱和依赖吧。这个高高的男子,无比怜惜地拥她在怀,好像要把她的生命嵌入自己的生命里。   他们起誓、交换戒指、拥吻,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成雨豪也来了,他安静地坐着,脸上唯有祝福和欣慰。只是他不经意或装作不经意扫过江微阑的时候,目光会有微微的波动。   我转头看江微阑,她开玩笑说:“你下次的伴娘只有我了……”   我轻轻叹口气:“那天我姐姐还说我的婚礼王子公主金童玉女……”我说着,忽然愣住了,江微阑奇怪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努力回想着:“她说,王子公主盟誓,金童玉女作伴……可是百密一疏,终究嫁错了人。”   江微阑拍拍我:“今天简濒大喜的日子,你瞎说什么呢,快拍拍木头!”   “不是,”我继续思索着,说,“金童玉女作伴,百密一疏……段乘风请的那个伴郎,你记得吗?”   江微阑沉住气:“成雨豪?还有一个我不认识……”   我想起那天我姐姐和那个伴郎相谈甚欢的样子:“微阑,我姐姐手上肯定有段乘风的把柄,她在暗示我什么,得从这个人查起。”   而让我更加意外的是,我离开法国的那天,在机场,简濒拉着我,轻声对我说:“小白,我婚礼上你见到了我姐姐吧,她是我家产业的掌控者,我问她要了一件嫁妆,是我送你的礼物。”   我疑惑:“什么?”   她伸手轻轻抱住我,在我耳边说:“我断了成家与我家所有的布料交易,成老爷子撒手了,现在成雨豪掌管着ITS。我就求你一件事,替我弄死成雨豪。”   我一惊,迅速冷静下来:“我不会插手……”   她打断我,用比我更冷的语调轻声一字一句说:“舒旖旎,关于陈立的那起恐怖事件有四个字,叫'意外爆炸',你真的没有怀疑过是意外还是有人顺水推舟要他死吗?段家折了舒家,但似乎有成家全力护着呢。”   我的心一点一点硬起来。      ☆、你听得到   很快我得到了那个伴郎的资料,叫楚越,现三十二岁,未婚,在SI□□N美国区的一家珠宝店做销售经理,十七岁那年才去的美国,二十岁就拿到美国国籍。这样算起来,段乘风现三十岁,举家移民那年不到十岁,去的也是美国。看来真的是在美国认识的。   不过原来我姐姐去的是美国,段乘风去的是美国,以前我爸爸一年住一半的地方也是美国,看来他们在那边过得很好啊。   这个叫楚越的人资料非常少,无父无母,在美国却过得顺风顺水,履历干净,查不到什么。   那天我在家里,盛辞在一旁打游戏,我在电话里说:“那就好好查一下他在国内有什么特别的。”   盛辞还探出头问我:“姐,你干嘛啊?你没做什么坏事吧?我这段时间拍清宫戏,皇上跟他身边那些血滴子都是这么说话的!”   我笑笑:“是啊,我准备杀人灭口呢!”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发了个短信:查一下李赫医生以及那家医院。   那个替我做孕检以及拿掉我孩子的专家,差不多也该着手清理掉了。   让我惊讶的是,没过多久,成雨豪就来找我了。而我还根本没开始动他,他找也该去找简家啊。或者他来求助?   在我办公室,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一身正装,站在我面前第一句话就是:“舒旖旎,你现在风头正盛啊,不怕业界联合起来搞垮你啊?”   我眯起眼,这个ITS的新任总裁,这样过来应该是要谈公事了,而且强势得很:“看来传说中成老爷子隐退二儿子接班是真的啊?成家大的风流散漫,小的任性胡闹,只有你一直在帮着打理公司,看来继承人当仁不让地就是成雨豪你了呀?”   他笑笑,凑近我:“是啊,我父亲全盘交给我了,来告诉你一声,你得罪了人。”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你是来提醒我的,还是来帮我的?”   他翻身坐在我桌上,一面玩弄着我的钢笔一面说:“你也知道,N&M是做衣服的,ITS也是做衣服的,大家都是同行,我想帮你也想踩你,那就要看看你的态度了。”   “你说?”   成雨豪看着我,眼神真诚不容妥协:“让盛辞离我妹妹远点。”我微微吃惊,他现在处境艰难,不联合我反倒威胁我,还真的爱妹心切啊。   他走的时候我还是问了一句:“如果我不同意,你就要帮段家吗?”   成雨豪回头看我一眼:“我想想。”   其实盛辞对成雨橙的态度是非常坚决的,但是我知道,越坚决越保护,所以我还是想去探探成雨橙的意思。   我请她吃冰淇淋她特别开心,一边吃一边开心地问我话,三句不离盛小辞。   我说:“宝贝儿啊,你谈过恋爱吗?”   成雨橙无辜地点点头:“盛小辞啊!”   我笑笑:“可是他没有说要和你在一起啊?”   成雨橙满不在乎:“他是明星,他不敢说,但我们会结婚的,我们还会生一大堆小孩儿……”   我无奈:“可你都还是孩子呀。除了小辞之外,你和别人恋爱过吗?”   成雨橙摇摇头:“我就喜欢盛小辞,我最喜欢盛小辞。”   我轻声说:“可是你真的了解他吗?”   成雨橙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当然、他喜欢什么花,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哪首歌,喜欢哪部电影,喜欢吃什么……我全都能背,我是他的粉丝后援会会长呢!”   我认真地说:“成雨橙,你知道吗,盛辞他根本不喜欢花。你根本不是爱着他,或者你不知道怎样去爱他。你知道吗,你是小公主,父母健在,上有两个哥哥,万千宠溺,你不懂什么是黑暗。   “你知道吗,曾经我也不懂,所以弄丢了盛该。有一个真实的、黑暗的世界,我们没见过,但不等于它不存在,而盛辞就是曾经在里面摸爬滚打过的人。你喜欢他的明媚、干净、星光耀眼、万众瞩目,但你没有见过他身上一道一道的,血淋淋的伤口。如果你强行拥抱他,只会弄疼他。”   成雨橙看着我,呆呆地,冰淇淋都化了还不知道,最后她喃喃地说:“姐姐……我不太听得懂。”   我叹口气:“算了,快吃吧。”   楚越这边的调查进行得很不顺利,国内的资料更少,无父无母,儿童福利院长大,我也去看过,查过,院里说这小孩后来是被美国一对夫妇领养走了,这下信息就断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但是医院这边却有了些收获,段乘风和李赫这边这家私立医院,好像专为有钱公子开辟了一个空间,偷偷处理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那群纨绔子弟,玩弄踩踏过多少人,都在这里救治私了,肯定有一些瞒天过海的命案,查下去迟早牵连出段乘风。   不过其实段乘风,就算我拿到他天大的把柄又能怎样,段宁生膝下只这么一个儿子,就算杀人放火他应该也会拼上身家保护他。可他让我失去了儿子这笔帐,要怎么算呢?   段家还是知道了我的动静,那天我沉默很久不管事的父亲找到我,只说了句:“旖旎,你段伯父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们是世交,你别把事做得过了。段家树大根深,你拔不掉的。”   我没说话,他只是缓缓叹口气,摆摆手让我走。   那个主治医师李赫的犯罪事迹还是被查出来了,这件事靠了凌律师很多,他确实是当下司法界不可多得的人才。李赫很快判了刑,入了牢。但意料之中医院那条与段乘风的线很快断了,处理得干干净净,手段之快真是段伯父亲自下手才有的风范啊。也不知段乘风知不知道这件事,真是好啊,这个独子,父亲这样老了还插手这种事保护他。   段家很快就报复我了,舒段两家交易多年,砍断了枝叶连着根,段家全然不顾两家对外的友好形象,直接以非法侵占段家合法利益为由把我告上了法庭。   我还是太年轻,那些我砍出的洞,最终也腐蚀了自己,姜还是老的辣,不过段伯父一直没有出面,他估计也就是想警告我别乱来,所以避开了。   和我对峙的是段乘风,没想到多年后,我们竟然沦落到要在法庭上撕破脸皮。我还是输了官司,赔了不少,可那天赢家段乘风的脸色很难看,他死死盯着我,好像不相信我是这个样子。   那天我回去,看着镜子里浓妆掩盖着苍白的自己,才发现我真的变了好多模样啊。   我对着镜子,梳着头,头发一大把一大把地掉,我看着地上,心如止水,再抬头,看见镜子后盛辞的身影,他说:“姐,陪我去看看我哥吧。”   那天已经黑了,盛辞和我坐在四下无人的墓地里,我竟然觉得好安心。他把酒递给我,我们拿着瓶子对喝,喝到月亮都出来了,他才低着声音,说:“姐,我哥说过,如果他不在的时候,段乘风敢动你分毫,就替你扳倒他。”   我有些醉了,但他像是醉得更厉害,我觉得好笑:“怎么可能。”   盛辞叹了口气:“姐,接下来我说的事,你都好好听着。”   我没太重视,但还是“嗯”了一声。   “姐姐。我和你讲讲我哥哥吧。其实他出生很好的,你也看出来了吧,他好像有天生的贵族气质。但是他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却意外染上了HIV病毒,结果她就被家里隔离孤立了,她是可怕的病毒携带者,从此被她的丈夫恐惧和疏离。最终她受不了那样的精神折磨,就逃走了。她走后,我哥哥跑到母亲姐姐那里跪了一夜,让她带自己去母亲那里,说自己什么都不害怕,要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最终姨将他偷偷带到了母亲身边,让他们母子隐姓埋名躲开一切偏见偷偷在无人知道的角落生活下去,才遇见了我……”   说到这,盛辞抬起头盯着我,清晰地说:“姐姐,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的母亲,叫乔玉,我们的姨,叫白槿。我们,跟着外婆,姓盛。”   是的,一字一句,非常清楚,我想我一个字都没有听错,他说叫“乔玉”和“白槿”。   我手上的酒瓶摔下去,发出清脆的响声。野外的虫鸣声树叶声撕扯着。墓地里没有灯,只有冷漠的月亮,发出幽幽的光。我听见自己说:“我不可能忘记段乘风的模样,他和他小时候几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盛辞答:“姐,你和你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吗?每个人都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变化吗?如果你觉得那个段乘风更像你记忆里的小男生,那是因为找到他的人,对他的记忆,和你一样只停留在他小的时候。”   我的心一点一点被撕裂开,却感觉不到疼。   他继续说:“抛开你对那个段乘风先入为主的概念,你再仔细想一想我哥的模样,你真的没有一刻觉得,你和他多年以前就认识吗?你问过我,他爱谁,以前爱过谁,我说,是你啊,只有你,真的不是说谎。”   我笑出来,说不出话,酒精冲得我脑子混乱不堪像是要炸裂。   盛辞握住我的手:“姐,你再仔细想一想,从最开头开始想,你是怎么走到他身边的。是姨让你来的,你知道吗,那时她怕你快要见到那个段乘风了,所以执意要你先见到我哥。你再想想,我为什么能认出你,撞断手也要留住你?为什么那个戒指,会到我哥手上?为什么你母亲会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赠大楼?为什么我拿命换的钱就敢交给你?为什么姨离开的时候,握着我哥的手?为什么葬礼以后,我会一病不起?还有我哥手上那个顶级团队,就是他十八岁时姨给的成人礼物,所以你现在知道,DILER的漏洞去了哪吗?”   我抽出自己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手掌里,溢出浅浅的血腥味,我笑了笑,声音颤抖得不像我的,我说:“不可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墓碑:“你小学每天有曾璐陪着,三年级的时候上学还被自行车撞过一次,明明不严重,但吓得在街上哭了半个小时;初中认识简濒,你们有个秘密基地,一条小巷进去的一个废旧院子,后来就不去了;高中时被一群小混混堵路上,后来再没遇到过,大学出国我就没跟去过了。后来离婚后跑去英国见到他,你不会真以为你们是两年后在法国意外相遇的吧,他当时就辞了工作,赔了好多钱,跟着你天南地北世界各地流浪了两年,你才能一回头就看到他。其实那么多年以来,你都能一回头就看到他。他却不敢站到你面前。你知道吗,他真的不在意什么段家、什么地位,但你是他最深的自尊和唯一的自卑,他不接受姨的铺路,我想那是他爱你的尊严,所以一定要能靠自己不让你受半点委屈的时候才去见你吧。万幸的是……他在世的时候,你还是爱过他的,爱过的吧?”   “爱过的吧?”连盛辞也不确定,那你也肯定是不确定的吧。我结婚前那晚,你拉着我,一个字也没说,我现在终于知道,你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了。可你都不知道,我对你的执念,不比你少半分。你看着我长大,我却没能看到你,但是我心似你心,才会执意去爱别人。倘若我对你少一分爱意,我便会更早地爱上你,哪怕你变了模样,换了姓名,我想我也注定会爱上你,无论早晚。   我有些开心我那没有恋的初恋是你,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涌上的全是悲伤。我爱你,一直爱你,小时候的你,梦想中的你,以及出现在我面前的你。不是爱过你,不因为你姓名,可你都听不到了。   你都听不到了。      ☆、守护的人   我再查了那个福利院,果然和楚越一起被带到美国的,还有一个孩子,但他的履历更干净,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我姐姐那句“你终究嫁错了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她早就知道这个段乘风已然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怪不得,她手上有他的把柄,又怪不得,他能知道我们小时候那么多秘密。   段乘风,他还不知道自己仰仗的所有,竟然全是那个他处心积虑要除掉的人给的。段宁生找到他,他的模样,他每年最盛大的生日,在他危机时站出来保护他,段宁生真正爱的人,是他多年前丢失的亲生儿子啊。   我手里捏着大牛皮带,一身黑衣,一步一步走向段家。   袋子里是段伯母对她财产的处分以及……盛该是她儿子的所有证据。这是她死前留下的万不得已的状况,就是她的所有财产留给她的小儿子盛辞,而盛该,只要证明他是段宁生的亲生儿子,就能分到段家的一切。   我手上戴着那枚叫“契”的戒指,捏着整个段家,一步一步,将要去摧毁那个段乘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如果段宁生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死了,亲孙子被他所谓的儿子害死了,那个段乘风会怎样呢,我真的很好奇啊……   那天阳光非常刺眼,我没开车,舒家段家离得不远,我走路去的,凌律师跟在我身后。   快要到段家的时候,我忽然恍惚闻到一抹凛冽的味道,带着烟草的苦涩和龙胆的纯净,混入深深的木质,跌倒深渊去不见了。   我记得这个味道,我记得这个味道。我找过很久很久,据说是他在英国做设计师时一位调香大师惊艳于他鬼才的设计专门为他调的味道,没有发行,全世界唯他独有。他在这,他在这,他在这!   我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盛该,盛该,身后开始有人拉住我,用力地拽着我,我疯狂地推开所有的阻碍,一遍一遍的重复:“他在这!他在这!”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人群里有看热闹的,也有匆匆走过的,却唯独没有我爱的男人的身影。我跌坐在地上,手中的东西摔下去,掉出一张照片,青涩的盛该,青涩的盛辞,以及他们身边,两个美丽的女子。我的手伸过去抚着这张照片,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我忽然意识到,这四个我最最深爱的人,死了三个了啊,那一瞬间,我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之后那条街道一片混乱,因为盛辞来了,他没戴口罩,没戴墨镜,就那么直直冲过来,一把抱住我,紧紧地,我看着那些被保安拦着还死命往里冲的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以及一群举着手机的人群,在咔嚓咔嚓的闪光灯里,眼前一黑……   我生病了,是的,我生病了。但我的脑子是清醒的。可盛辞被吓傻了,他觉得我可能疯了,因为他请了一群精神科医师来治疗我。   我只能一遍一遍解释,我知道盛该死了,我知道的,我不会再胡闹了,我保证。   我很庆幸我没去段家,我想盛该一定在某个地方以某种方式告诉我,他的父亲虽然抛弃了他的母亲,但他还是爱他的,不然怎么会那么爱那个段乘风。段伯父从小疼我,现在年岁大了,我实在不能再去毁了他的晚年了。我父亲说的没错,我做得太过了。既然他这么久都没说这件事,就算了吧。一切都算了吧。有什么可恨的,有什么可报复的,没意义了,一切都没意义了。   我要好好休息了。   江微阑来看我,心疼极了,握着我的手,说:“小乖,别怕,没事,有我在。”   我笑笑,说不出话,其实我心里只是想,我没事,我只是,很累了。   盛辞解决了很久才处理掉他姐姐在街头发疯的新闻,那些污七八糟的报道,说他红了以后抛弃家人之类,已经把他踩到谷底,成家又来人了,威胁我和盛辞与成雨橙不能有半点瓜葛,我应着,可更坏的事终于来了。   盛辞年少时在酒吧聚众吸毒的监控被曝光,传遍网络。   那时我忽然就清醒了,吃不下东西的我吃了两碗白米饭,再叫人来给我梳洗化妆。坐在化妆室我任由造型师努力着,三十二岁的我,有了些白发,造型师尴尬的挑出来,偷偷藏在里面,我闭上眼,不再看他。   网络暴力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怕,盛潇池从最光鲜亮丽的舞台上瞬间被踩到地狱,连同那些仅存的陪着他的粉丝,都遭到了无尽的谩骂和攻击。   我不敢看网上的评论和新闻,又害怕他去看,我心里没有底。可他看到我开始打理自己,开始关心这个世界,却开心起来,叫了一大堆外卖,让我吃东西。   家里时常接到各种各样的来电,后来我把电话全都关了,盛辞就依着我,把手机关机也扔在一边,然后开玩笑地对我说:“不然我们归隐山林?”   成雨橙来我们家的那天是个大雨的半夜,身上罩着大大的雨衣,缩在里面素颜口罩大墨镜,还是浑身湿透了。   因为盛辞工作那边的房子被记者围了水泄不通,这个和我住的没有人知道,盛辞不见了,整个娱乐圈都在找他,自然就留意着他的绯闻女友成雨橙,她应该是非常的小心翼翼才来到这边的。   我把她拉进来,盛辞刚好走出来看是谁,她直愣愣看着盛辞,仰着头“哇”一声就哭出来。盛辞也不走向前,我想给他们留个空间,就说:“我去给她拿张毛巾。”   盛辞拉住我:“别去了,她马上就走。”然后看着成雨橙,吼了声:“哭什么!没看到视频吗,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赶紧走,省得你们成家又仗势过来要人。”   我推他一下:“嚷什么!”   成雨橙被他吼得一震,止住哭一抽一抽看着盛辞:“我、我……”   盛辞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低了声音:“回去吧。”   成雨橙忽然过来扑进他怀里:“盛小辞,我会变得强大的,请你一定要等我!”然后摸了一把眼泪,把雨衣的帽子一盖,转身奔了出去。   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出去了,我想去追盛辞一把拉住我:“小孩子,知道痛才会放手,由着她去吧。”   我看着他:“那你呢?”   他笑了笑,一把揽过我撒娇:“我有姐姐你就够了。”   他笑着,深处却藏着伤口,他搂着我,眼底的余光还是停留在门口。我拍了拍他的背,说:“别闹了,我要去洗澡了。”   那天我洗完澡,还是上了网。盛辞不知为什么也没睡着,敲了我的门进来。我赶紧一个一个地关网页,他的眼却没有看一眼屏幕,只是蹲在我身边按住我控制鼠标的手:“姐,以后我可能……不能当明星了……”   我低头伸手揉了揉他细软的发:“如果你喜欢当明星,姐姐会想想办法……”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因为我喜欢,所以我才想要放弃了。姐姐,如果我放弃这条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但是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当然。”我看着他,“这样的话,你根本不用问。”   之后的盛辞没有颓废感也没有败落感,让我意外的是他变得温柔起来。   记者会那天,他剪了寸头,穿了一件白衬衫,干干净净,朝我淡淡地笑着。   我看着他,问:“怕吗?”   他牵过我的手:“你在就不怕。”   那天我妆面干净,服饰朴素,和我的弟弟面对着全国全球的媒体,公开发声。   我看着主镜头,平稳地说:“大家好,作为N&C的总裁,我几乎很少在公众媒体露面,但是我今天站在这,只因为我是盛潇池的姐姐。”   聚光灯闪光灯对着我“咔嚓”“咔嚓”,我镇定了一下,缓缓地继续说:   “他吸过毒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在一些访谈里,大家应该隐约知道一些关于他的身世,没错,他是个孤儿。是个怎样的孤儿,我想跟大家讲一下他从来没讲过的自己,这个舞台上光鲜亮丽得让你们称为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的盛潇池,他从懂事以来就对母亲没有一点记忆,八岁那年父亲打死了亲生哥哥,又因为过量吸毒曝尸街头,十六岁那年养母因为绝症去世,二十二岁那年他哥哥……这是太简单的表述,但也触目惊心,我不能再把他血淋淋的心挖出来呈现给你们看。   “这个视频,应该是他还未成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十九岁,天天和他哥哥打架,从外面回来总浑身是伤,但我完全可以证明他的健康,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我认识他直到现在,他早就彻底戒了,你们认识他的时候,他干干净净。   “今天我确实是为他来向大家讨个原谅的,他不懂事时,走错过路,我虽然不认为是他一个人的过,但我也认为他有他应该承担的错,希望至今天开始,他不再是任何一个人的信仰,也不再是任何一个人的榜样。我们想了很久,最后……盛潇池说吧。”   我看了他一眼,他还是那个眼里有光的明媚少年,但表情严肃,又像是真的长大了,他说:“大家好,我是盛潇池。今天我站在这里,是想说我错了,我在此向所有的人道歉。   “虽然我处的这个圈子,也有好有坏,但是面对大家的,一定得是好的。因为这是一种文化,一个方向,许多和我当初一样懵懂的小孩也看着,他们很容易被影响,要保护这些孩子,也为了维护每一个曾经爱过我的人。   “我宣布,我将永远退出娱乐圈。此后,也许我会卖个小吃摆个地摊开个小店,这些都有可能,毕竟我要活着。所以希望厌恶我的人能原谅我,街边偶尔看见我别再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喜欢过我的人…盛潇池他来过,但从此以后他不是我,永远不要再把他当成我,见到我卖东西的时候,说自己是他粉丝,我也不会打折的。   “最后,再一次郑重地向大家道歉。”他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也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再站直身子,说:“盛潇池将拿出他作为艺人的积蓄一共六千万,N&C将拿出一个亿,成立sky儿童救助基金会,保护所有,生活在艰难中的小孩。”   盛辞退出娱乐圈以后,天天陪在我身边,有时候帮公司做一些翻译,我才想起他大学学的外国语,没想到还学得挺好。只是有时候他会看着家里桌上的橙子发呆,成雨橙很久不来了,他出了这样的事,成家更不会同意他俩的缘份吧。   不过他倒是操心起我的事来了,竟然开始给我安排相亲,理由是我再不结婚生子就老了。   我只能天天躲在公司。   简濒打电话来问我情况,我想了想,问还是说了句:“你说你有成家把柄,给我吧。”   是啊,我老了,失去了爱情,但他不能再错过了。   简濒和成雨豪一起住的日子,在他公司给他当私人助理的日子真是没白做,真是怕就怕被枕边人算计啊。最可怕的是江微阑竟然也拿着成雨迁的许多把柄。成家这两个儿子啊,几乎被两女人给输了个倾家荡产。   我拿着大好局势去成家摊牌,成雨橙一改乖巧打扮梳了偏分踩了高跟鞋,站在我面前:“舒总,看来是来吞并我们成家的呀?”   我看着她,眉心一跳:“你家现在到底谁做主?”   成雨橙示意我坐,然后说:“我知道您现在是我们成家的大股东,但我们成家也不是这么不堪一击的,其实现在真正掌握着最大实权的人是我,我大哥二哥加起来也没用。”   我饶有兴趣:“是吗?”   她忽然蹙着眉低头轻声说:“白姐姐,你说过的话,我记得,但直到他出事我才明白过来。我想要强大,可以与他并肩,可以保护他,成家现在在我手上,绝对不能垮,但我能给您最大限度的利益,我们是同行,绝对有必要联手,只是不知道舒总,愿不愿意给我留一条路。”   我笑笑:“可以,我当然可以不动成家,我只要一样宝贝,成家最大的宝贝。”   她睁大眼睛:“是什么?”   “你。”   成雨橙愣了三秒,忽然眼睛放光,又低下头整理了下情绪,最后抬起头,眼睛有些微微的红:“我知道舒总对成家势在必得,我也没办法……那我、我没问题……但是他、他……”   这姑娘说到小辞,还是变得这样紧张,我笑着:“等着做N&M的少夫人吧。”      ☆、不信世界   盛辞对于我让他娶成雨橙的消息懵得说不出话,最后憋出一句:“你是不是不想相亲所以报复我呢?”   我义正严辞告诉他:“这是商业联姻,只能牺牲你了,你现在也没什么用了,钱不挣光添乱,还是洗洗嫁过去吧,听话。”   一星期之后,盛辞找到我,磨蹭了半天终于说了句:“还是娶回来吧,我就不嫁了,不然你一个人万一没人要,我俩还能养着你……”   成家那边全是成雨橙自己处理的,意外得到了她大哥哥的支持也省力了不少,最终成家二老还是见了盛辞,一见倒是莫名其妙喜欢上了,再加上成雨迁助攻,小公主撒娇,终于让二老松了口。   不过据说是成雨橙答应成雨迁,嫁过去就帮他追阑姐姐,他俩才达成的一致。而且成雨橙把她阑姐姐最喜欢的那两只布偶猫留给了她大哥哥,要知道她阑姐姐爱死了那两只猫,隔三差五就要去看几遍的。   家里有了喜事,就热闹起来,成雨橙这丫头没事就往我家跑,腻着盛辞什么都不做,在一旁筹备订婚的盛辞问她什么她都说好,弄的自己也没兴趣了,成雨橙还盯着他傻笑。   盛辞没好气白她一眼:“看什么看,都落魄了。”   成雨橙就腻上去:“落魄了好,你就是我一个人的超级明星了!太好了太好了!”   果然,女人花痴起来,什么都看不清。   我在一旁都不好意思当电灯泡,但是他俩又老爱带着我,好像我真的没人要一样。   周末的时候他俩要去新开的游乐园,死活拉我去,我都三十出头的人了,去游乐园多不好意思啊,说不去又拗不过他俩,只好跟在后面。   那些危险的东西我都不敢坐了,我是真的老了,就在一旁自己逛等他们。逛着逛着意外看见了苏媚带着她的孩子在一旁的幼儿乐园玩滑板。   小孩长得真快呀,都会自己歪歪倒倒走路了,真好,我过去,苏媚看到我,朝我笑笑。   我在那陪孩子玩了很久,盛辞打电话都叫不走我,只好任我自己玩。苏媚看着我和慕境玩儿开心,轻声感叹了句:“你这么喜欢孩子啊……”   我心里一沉,想起自己的孩子,心情稍微低落起来,一不注意,慕境就摔了一下,不过冬天她穿的多,也没磕着碰着,自己还咯咯咯笑。我把她抱起来,拍了拍灰,又帮她看了看掌心有没有蹭伤,我拉了拉她的袖口,她的手上,带着一个编织的手链,编织的方式很独特,我只见过一个人会。   见我拉着她的小手没了动静,苏媚一把抱过慕境,说:“晚了,我们要回家了。”   我站起身,看着她:“我能去你家坐坐吗?”   她看着我一会儿,最后说:“当然。”   我和她们挤公交,一路摇摇晃晃,我很久没有剧烈起伏的心脏又开始狂躁了。我拉着扶手的手掌渗出了汗,脑子一片空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   终于到了她家,我提心吊胆,还没坐下,就颤抖着问了一句:“我能参观一下你家吗?”   苏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可以。”   我开始一道门一道门地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我已经顾不得礼仪顾不得教养,到最后我几乎疯狂又绝望:“为什么没人!为什么没人!她父亲呢?她父亲呢!”   苏媚冷冷地看着我:“她没有父亲,不然我怎么会曾经因为要不要留下她犹豫不决而去找陈立呢,那时我正好因为这件事不知怎么办靠了一下他,你看到过的。”   “我不信!我不信!盛该活着!他是不是活着!你告诉我!”我发疯地大叫惹哭了慕境,她哭声嘹亮,我却满目苍凉。   我开始再次在她家乱翻,试图翻出任何一点痕迹,慕境在那里一直哭着,苏媚只好抱着她一遍一遍的哄,最后我也痛哭起来,苏媚终于把盛辞叫来了,他来抱着我,一言不发,眼里有着比我更深的绝望。   后来我开始不停地往苏媚家跑,我敲打她的门,在任何时候,希望突如其来能撞见什么,结果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我索性直接坐在她家楼下,他会回来的,他如果在这就一定会回来的……终于在一场倾盆大雨里,无数次来接我的盛辞崩溃了。   我又住进了医院,盛辞的婚礼被无限期推迟,苏媚也搬家了,我每天接受着无数次的精神治疗,我也几乎崩溃了。到最后,我哭着一遍一遍请求盛辞放我走,我再也不会了。他看着我哭,只能抱着我,沙哑着嗓子流着泪一遍一遍问我:“姐姐,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还是被他接了回家,我想要去盛该的墓地,刚开始盛辞还是很担心所以不同意,但江微阑说这样可能有助于我意识到他真的死了,减轻我的臆想,于是盛辞还是答应了。他说要陪着我,我不同意,我只想自己和他说说话。最后盛辞与我妥协,每天只让我去两个小时,如果我食言,就不再同意我自己去了。   我答应了,并且做得很好。盛辞开始慢慢放松下来。   但是其实我每天就默默躲在远处,两个多月后,我终于等来了苏媚。   其实我想我是真的疯了,那又怎样,这是我绝望的生命里忽然升出的希翼,我怎么可能放开手,哪怕我是真的疯了。   我偷偷跟在她的身后,找到了她的新住处,她住在一个偏僻的小区,底楼,只需要上一层楼梯。   我不再去墓地,我晚上每天偷偷出来,就躲着她家那层楼梯上坐着。有时会坐一夜,等天微微亮,我就偷偷回去,不让盛辞发现。   那里夜晚的安静让我觉得安心,但终于有一天,苏媚还是站到了我面前,叫亮了声控灯,说:“舒旖旎,你如果再这样我就叫你弟弟来了。”   我蜷曲着身子缩到一旁抱住楼梯栏杆把大半的路给她让开,低头小声说:“我就待在这,我不打扰你,求你别赶我走。”   她无奈地问:“你怎么回事,你真的确定他活着吗?他在这?”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站了一会儿,终于上去回了房子不再管我。过了一会儿,楼道灯熄了,一切又回到了安静。   你不在了,全世界都说你不在了,全世界都接受了你的离开,全世界都不记得你了,全世界都安然无恙着,可是,可是,如果连我都忘记了你,你就再也没有回来的路了。我痴傻也好,疯狂也罢,有我这样不顾一切地缠着你,你的灵魂应该也不会安息。我不会让你安息,我就是这么可恶,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以任何一种形式。   那天半夜,那个微弱又奇怪的脚步声,很轻,连声控灯都没有弄亮。黑暗里一个人影站在我面前,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隐约看到他身体的轮廓,以及他左手撑着的一根棍子。   他那么高,站在我面前,我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我扶着栏杆站起身,看见一双陌生的眼睛,在细碎的刘海下,一只像在黑暗里,一只像在深渊里,左脸上隐约有奇怪的纹路,看不清,他忽然低头,撑着棍子左脚明显使不上力,他却依然脚步很轻,走上去。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他开了门,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就一眼,我的心疯狂地汹涌着,我凑近一点,抓住他黑色帽衫的衣角。   我跟着去了他家,他没有开灯,我却一点也不怕,他的衣服只有干净的皂香,我却觉得异常好闻又异常安心。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安心过。   我像饮鸩止渴一般更加近地贴着他,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我开始无声地落泪,他不说话,任由我哭,过了好一会儿,他推开我,自己进了一个房间,他没开灯,我跟在他身旁,他熟练地放水,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卫生间,他漱口,我就在一旁放水抹了抹脸,等他漱完洗脸,我就摸索过他的牙刷漱口,他艰难又缓慢地蹲下身,脱了我的鞋用淋浴头帮我洗了脚。   水的温度刚刚好,只是他的手一开始很凉,有很粗糙的茧,摸着我很痒,我嘴里含着泡沫咬着牙刷,压抑地哭起来,却尽量不发声。   后来我和他躺在一张床上,我蹭在他怀里,无比安心。   我不确定他是谁,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我的臆想,但我还是甘之如饴。我觉得我可以死去了,就像这样,就像这样,被他抱在怀里。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我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跑出去,看见苏媚和慕境正在餐厅吃饭,我愣在门口:“他呢,他在哪?”   苏媚看我一眼:“他是谁?这是我家,我昨晚接你回来睡的。”   我脑子一片空白,但还是看了看时间,我现在唯一清醒认识到的事是盛辞他应该醒了,他发现我不在了。我只好赶紧下楼开车回家,路过楼梯,没有任何不同的痕迹,我想不起昨晚到底是怎样的梦境。   盛辞看到我就一把搂过我,几乎疯狂,他吼我:“你去哪了!你去哪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活了!”   我愣在他怀里,还想着昨晚的那个人,我喃喃地说:“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你哥了,真的,昨天半夜的时候……”   盛辞的身子一僵。   我再次被送去入院了,医生都很亲切很温柔,但他们不信我说的话,虽然他们顺从着我,但他们是不信的,我知道。   这一次我半个月都不曾见到一个认识的人,我知道自己被隔离了,强制隔离入院治疗,连盛辞都不能见。   我日复一日地绝望了,我开始依恋那些让我镇定的药物,所以我就更大声地嘶喊,以获得更多的药物,每天如此循环。直到我见到简濒。   她来了,我终于哭了出来,我问她:“小冰,你信我吗,你信我吗?”   她抱着我,低声说:“我是来带你走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帮我换衣服。   我终于出去了,从医院的内部通道里,我走出医院的大门,手里握着简濒给的车钥匙,回头问她:“你信我吗?”   其实我自己似乎都不太相信我自己了,可我还是相信你的。   我最爱的姑娘,她温柔地看着我,坚定地回答:“我信你。”声音不大,却直击我心。      ☆、相迎不道远   我去了苏媚家,我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年月,但我是知道那个地方的,我敲了很久的门,终于开了,苏媚看见我,身后的客厅里慕境在拼图上玩乐高。   我看着她:“他在的,我知道。”   苏媚看了我很久,转身关门,五分钟后门再次打开,她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地址。   我接过纸条的手颤抖着,牙齿都开始打架,我眼里已经流不出泪水,脑子也已经分不出真假,但我还是按着那个地址一路问着找到了那个儿童福利院。   那里不大,但很温馨。建筑很天马行空,像童话故事里的卡通世界。我走进去。一个中年女人皱着眉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狐疑地说:“这位同志,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知道是多么邋遢:“我、我……”我窘迫极了,半天说不出话。这时走过来一个年轻些的女子,穿着白呢子大衣,很优雅气质,走过来看了看我,又示意了一下那个中年女人,再转头对我说:“您好,我是这里的生活老师。您是来……参观的吗?我们孩子们正在上手工课,不然带您去看看?”   我看着她温和地替我解围,心想她一定把我当成抛弃了孩子现在又来偷偷看孩子的家长了,毕竟我现在这个蓬头垢面的模样,一不像捐助二不像领养。但我没说话,咬咬唇点点头。   那个墙上画着小动物的大教室里,一群小孩子围着一个人,我终于看清了他。他的左边眼睛大片皮肤都暗沉着,左眼没了任何光,留了细碎的刘海也没能遮住那片黯淡。但他脸的轮廓,他的表情,他嘴角的弧度,全部,全部都是我熟悉的那个人。   我死死咬着唇,防止自己哭出来。   那年轻的老师担心地看着我:“您还好吗?”   我点点头。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这个课马上结束了,等慕老师出来,您可以去和……孩子们近一些随便聊聊。”   我心里一震,脱口而出:“什么老师?”   她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认真地说:“哦,那是我们这的手工课老师,他人很好,很受孩子们喜欢,您不要……”她说着,又觉得说错话,所以尴尬地停了。   我知道她想说让我不要以貌取人,我心里又是悲伤又是讽刺,他最好的模样我见过,我怎么可能以貌取人,只是他,他到底还是换了身份,还是选择了留在别人身边。   姓慕,而苏媚的孩子,叫慕境。真好,原来失去孩子的人,只有我一个。   我默默走出去,一个人坐在福利院外的一棵大树下,无悲无喜,心底生出的寒意阵阵逼来。   可能坐了一个来小时,他修长的身影站到我面前,我低头看着他杵在地上的拐棍旁边那只左脚,忽然对他没有了一点责备,只是默默地想,他疼不疼。爱上一个人,无论他如何伤你,你还是会傻傻地想着,他疼不疼。   他沉默很久,终于对我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比从前更加深沉沙哑:“怎么还来……上次没看清?”   我抬起头,他的眼一只蕴着雾没有光,一只黑得像深渊,我心疼地低下头不敢看他。他转身准备离开,我看着他缓慢的步子走了一会儿,再追上去,和他一起去站牌等公交,一路跟着他坐车回去,他走的艰难,我却没有伸手扶他一把。只是默默地想,原来那么多日子里,他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过的。   他下了车,还去买了菜。   我一直跟着他,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我跟着他回了家,但他开的门却是苏媚家对着的那个房子,房子里特别简洁,连电视也没有,但我忽然觉得我来过,应该就是那天半夜。   他开始做饭,把拐棍靠在一旁,走路有些有些吃力,好在厨房也不大,他也不用一直来回走。   做了简单的牛排,端到我面前,还是一样的味道,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味道,原来还是有一些什么,没有被改变。   我的泪滴在牛排上,混着一口一口吃掉了。   后来他站在那洗碗,恍惚我们像回到了曾经的日子。他的右边侧脸还是那样英俊,他洗碗的样子这样简单又平静,却依然让我动心。   我没有一点想要对他质问,对他大喊大叫,对他吵闹责骂,没有,一点也没有,我第一次来这个世上,也是最后一次,而我眼前站的这个人,是我爱的人啊,是我的心,我已经那么笨拙地弄丢过他,现在我只想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告诉他。   我走过去,钻进他双手里,伸手拥住他,紧紧地。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拥抱踉跄了一下,还在滴水的手僵在半空中,没有动。   我抬起头,看着他,伸手吊着他的脖子,他站不稳只好顺着我弯下腰,微微低了头。   我仰起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颤抖地说:“不管你现在是谁,和谁在一起,你既然活着,你欠我的,我现在就要你还。”   他没动,只微微拉开一点与我的距离,沉声问:“什么?”   “孩子。”   他一愣,我忽然踮起脚吻向他,我的唇碰到他的唇时,我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抖动起来,他左手撑在石台上、然后伸出右手温柔地轻拍着我的背试图安抚我,我更深地吻他,他右手僵住,三秒后他一把搂过我让我贴着他的身子,我开始伸手解他衬衣的扣子,然后我摸到了他脖子上挂的东西,还带着他的体温。   我心里一震,停住了。我低下头,他的脖子上有一根纯黑细绳,挂着一颗红豆,像朱砂痣一般烙印在他的胸口。   那时年少,小男孩和小女孩一人选了一颗那个大树上最漂亮的红豆,以此为信,私定终身。   原来弄丢的人,是我。   我趴在他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等我哭累了,天色都暗了,我全身没有力气,他却只撑着石台站着一动不动。我仰起头问他:“我可以留下吗?”   他深深地看着我,微微皱着眉,没说话。   我艰难地扯出笑:“我要睡你的床。”   我躺在床上,闻着属于他的味道,是的,那天晚上我就是睡在这里,这个让我安心的地方。我迷迷糊糊但不敢睡着,我仔细听着他的动静,我怕他离开,但其实他的腿根本就走不远的。他去洗漱,断断续续传来水声,我听着就觉得安心。   没多久水停了,他没用拐棍,有些艰难地走了进来,面对床靠在窗边,默默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我连眼睛都不想眨,生怕他忽然不见,我想着,又低声哭起来。   他微微叹了口气,过来躺到我身边,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沉着嗓子:“别哭了。”   我紧紧靠着他,哽咽着问:“你和苏媚在一起吗?”   “没有。”   我继续问,低低的声音带着委屈:“你和别人在一起吗?”   “没有。”   我吸了吸鼻子,尽量平静却还是止不住颤抖着问:“那你……你还想要我吗?”   他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胸腔里闷闷地发出一个单音:“嗯。”   我伸手搂紧他,甚至有些卑微地问:“那你娶我好吗?”   他叹了口气,下巴抵着我头发,无奈地沉着嗓子:“舒旖旎,你现在脑子清醒吗?”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一字一句说:“我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养你。家里有一个弟弟,他可以自食其力。三十二岁,离过婚,有房子,有地方住,有积蓄。现在只有七十二斤但我以后会加倍多吃的……你,你愿意娶我吗?”   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低下头额头抵着我额头,压着嗓子闷声说:“我追不上你了啊。”   我眼泪湿了枕头,眼睛旁凉凉地,心酸心疼却又生出欢喜:“那以后我跟着你可好?”   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发上,叹口气声音哑得有些发颤:“现在的我么。”   我蹭在他怀里,紧紧贴着他:“你。”   他不说话,低头吻了我的额头,再往下,再往下。他停在我的唇前,呼吸滚烫又急促,嗓子喑哑,轻声叹:“是么。”   我眼里含着泪嘴角的弧度却弥漫开,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吻了他。   那天晚上我睡得异常平静,醒来时下意识摸摸身边,他又不见了。我瞬间清醒,吓得直接奔出去,他却正在餐厅准备早餐。我舒一口气过去抱着他,低低地说:“你忽然就没了……”   头顶没有回应,身体也僵着没动,最后他微微压着怒气沉声说:“舒旖旎,你衣服不穿光着脚就出来做什么?”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晃晃荡荡有件他的衬衣啊,正想抬头说我穿着,但看见他深沉含怒的眸子,撇撇嘴,只好默默回卧室去了。   吃过早餐的我站在厨房门口等他洗碗,一边着急地说:“快点,我俩证件都在以前我们住的那里,我们得快点去取。”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低头沉着声开口:“我今早有课……”   我真是瞬间落败的感觉,最后只好妥协:“那我先回去取,你在福利院等我好吗?你一定要等我好吗?如果我去找不见你,我能把那个地都给你拆了翻一转!”   他忽然嘴角微微扬了扬,说:“好。”   他笑了,真好看,比以前更好看。   我开车一直很稳,这一次真的突破了我的极限,一路杀回以前住的屋子,这里什么都没动过,连落上的灰尘都那样可爱。真好,我从来没有觉得这里这样美好。   再一路开到福利院,去教室看却没人,最后在体育场旁边看见一群小孩子围着,我就凑上去看。一个小女孩先发现我,朝我比了“嘘”的手势,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盛该和那天那个年轻的生活老师相对站着,不知道在谈什么。   我心里忽然生出嫉妒,问:“这是干嘛?”   孩子们都紧张地示意我别出声,然后小女孩压低声悄悄对我说:“这是我们慕老师和肖老师在谈恋爱呢,你可千万别打扰……哎,你是谁啊,你干什么,你去哪里?”   树下聊天的两人惊讶地看着我以及身后跟着一群孩子冲到他们身边,那个肖老师一眼就认出了我:“你、你不是昨天那个……”   我没好气地打断她:“我不是,我是慕……你叫慕什么?”我丧气地转头对盛该低声吼。   他倒是挑挑眉,饶有深意地认真沉声答:“慕封。”   “对,”我看向肖老师,“我是慕封的……他的……”我想了好半天,都不知道如何说,我泄气地低了声音。   然后我头顶想起一个低沉的嗓音,说了两个字:   “妻子。”      ☆、直至长风沙   我一愣。盛该却顺势把我搂进怀里,让我头埋在他胸口缓解我的尴尬,我感觉他温柔地抚着我的发,声音暗哑却带着深深地笑意:“不好意思,肖老师,她就爱胡闯,我也下班了,您接着上课,我这就把她……带走。”   那肖老师还不可置信地反问:“你,你结婚了?”后面一群孩子却先反应过来,冲上前围着我好奇地看了又看,我缩在盛该怀里不知所措,盛该微微提高音调说:“别闹了,吓着她,快和肖老师回去上课吧。”   那个大胆的小女孩扬着稚嫩的声音:“慕老师,你媳妇儿姐姐真漂亮,你明天还带她来好吗?”   后面七嘴八舌的小孩子们都附和起来。   盛该笑笑:“好。”   终于出了福利院坐上车,我从包里掏出一大推证件,身份证户口本学生证驾驶证……盛该微微皱着眉又好笑地拍了拍这些乱七八糟的证件:“这么多,用不了。”   我一股脑全塞回自己包里:“为了万无一失,快,民政局要下班了。”   他看我一眼,嗓音沉稳:“认真的?”   我忽然凑到他身前,帮他扯出安全带。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我,沉声说:“我自己可以。”   我一边帮他系安全带一边凑到他耳边,温柔地说:“哥哥,从今天开始,我要绑架你了。”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沙哑,低声开口:“你终于长大了,兔子。”   拿着结婚证从民政局出来的我依然忐忑不安,看了又看,紧张地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我得把它撕了,万一你后悔怎么办……”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抓住我的手,摩挲着我的掌心,缓缓地与我十指紧扣。我抬起头望着他阳光下的脸,心里生出安宁。我看得痴迷,他溢出微微的笑意,俯下身凑近我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什么,轻呼:“完了完了,我逃跑了这么久,我弟弟肯定急发疯了,我得回去找他,现在就回去。”   盛该的声音在我身后缓缓响起:“所以领完证就没我事了么?”   我转过身看着他,他失明的左眼和脸上的伤痕依然让我心撕扯着疼,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准备好,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准备见他么?”   盛该看着我,伸出手,我把手放在他手里,他握住:“当然,我会和你并肩站在世界面前。”   果然,我爱的这个男人,他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无论怎样,他从来不带怕的。   回到家家里竟然没人,我只好找到我落在桌上的手机打给他,盛辞听见我说在家里啪一下挂了电话,不出所料半小时之内就冲进了家门。   他一边往里奔一边喊:“姐!姐!你去哪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真的要逼死我吗……”他的声音缓缓暗下去,最后愣在了客厅,他的眼紧紧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死死咬着牙,发不出一点声音。随后赶来的成雨橙也愣住了,看着盛该又看了看我,吓得不敢说话。   最后盛辞终于反应过来,低下头忽然转身进了大卫生间,啪一下关起门躲进去。   成雨橙紧张地轻轻敲门:“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卫生间里没有发出一点动静,但我知道,他在哭。我站在盛该身后,忽然就掉下泪来,却觉得无比幸福。是啊,盛辞,没事儿了,都没事儿了,你哥哥回来了,你哥哥回来了,你以后都不用故作潇洒、故作活泼、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你可以哭了,可以哭出来了。   良久以后,盛该回头看了我一眼,伸手抹了抹我的眼泪,我朝他笑了出来,他叹口气,走到卫生间门口,提起拐棍使劲砸了两声门,低沉地朝里面吼了声:“多大了,还躲。”   三分钟后门忽然开了,盛辞红着眼眶却炸了毛,朝着盛该更大声吼:“你谁呀你怎么在我家!你看看你,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姐姐站在一起!我跟你讲我已经安排了无数高富帅让我姐姐挑了……”   盛辞一边念着一边指着盛该就要冲上去跟他打架的气势,吓得成雨橙一把抱住盛辞的腰拦住他:“老公……老公,你做什么!你不认识了,这是咱哥哥……是哥哥呀!”   盛辞又暴跳着指着我吼:“姐,今天咱再去相亲,我给你挑了更好的,不许你跟着这个死人!”   盛该看了一眼努力拦着盛辞的成雨橙,只冷冷地问一句:“谁同意你嫁进盛家的?”   成雨橙一下愣住了,盛辞也一下懵了,两人盯着盛该一下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心里好笑,果然,盛该治盛辞绰绰有余。   半分钟后盛辞反应过来,一把抱住躲他身旁的成雨橙,盛辞的眼角还含着晶莹的泪珠,底气明显不足还装着虚张声势提着嗓子吼盛该:“你干嘛!这是我媳妇儿!你可别吓着她!”   我上前一步握住盛该的手,作势踢了一脚盛辞,也提高音量喊:“那你在干嘛,你媳妇儿不能凶,我老公你就可以凶啊?”   这时气氛忽然倒向另一条路,盛该微微倾身压低嗓音问我:“你刚刚……喊什么?”   我愣住。盛辞和成雨橙看着这个暧昧的架势也愣住了。   盛该忽然伸出拐棍把盛辞和成雨橙拦进卫生间,迅雷不及掩耳关上门顺带锁好,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干净利落。然后把我逼退到背抵门上,一手支着拐棍,一手撑在我身后,俯下身凑近我:“嗯?”   我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眉眼陡然生出无数明媚的小花:“老公?”   他连那只失明的左眼都好像从深处溢出了光华,像是私藏了整个银河系,要把我吸进去,他喉结上下动了动,低下头吻住我。   我身后的门里传来盛辞的咆哮:“你俩干什么啊!你俩想干什么能不能回你俩房间去?这么大个别墅你俩全占了,就把我俩关卫生间是什么个情况!这还有天理人权吗!喂——”   然后成雨橙声音甜甜地撒娇:“老公,没事儿,和你一起被关在卫生间我也觉得特别特别特别幸福——”      ☆、我爱你,与爱情无关 简濒番外上   我遇到盛该的那一天,是我人生中最悲惨的一天。   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简氏集团最宝贝的小女儿,对家里祖传苏绣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有一个精致可爱的好朋友,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男友。是的,我与成雨豪的关系,不比舒旖旎与段乘风的关系差分毫。简氏集团一直是成氏集团最大的布料供应商,我和成雨豪自小认识,两生情愫,那时我与小白一样,也坚定地以为自己会和青梅竹马终成眷属。但可怕的是,十五岁那年情窦初开的我,实在是太小了,不懂爱情,更不懂世间险恶。   我永远记得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天昏暗暗的,像预示着我的人生走向。我却丝毫没有察觉。   那天小白的母亲从法国回来,她和曾璐要早早回去,于是只剩下我和成雨豪慢吞吞在街上闲逛,不想回家。最后我和我的小男友,买了一大包猫粮,跑到我们四个人的秘密基地里喂那里的一只流浪猫。   绕过偏僻的小巷,一个落败的庭院,一只偶尔会跑来的黄白花纹流浪猫。我们在那里藏了很多秘密,也藏了很多欢笑。   明明是小雨,眼看着就会停,却在我们去了庭院后不久,哗啦啦地倾盆泄下。我俩被困在庭院里,举着书包躲在一棵老树下。那棵老树又矮又畸形,丑陋不堪。小猫没来,手里拿的食物都湿了,我还努力缩着身子护在怀里。成雨豪焦急地望了望四周,忽然说:“别怕,我记得小白好像在那边藏了好多小东西,我去找一找有没有雨伞。”   我望着他,乖乖点了点头,然后说:“我在这等你,你快点回来!”   最后我没有等到成雨豪,走近我的是四个猥琐的中年男人,他们身上有浓烈的酒气,粗着嗓子说这话,一转眼就看到了那棵老树下湿哒哒的我。他们看着我,眼里忽然闪着狡黠,毫不避讳,直直朝我走过来……   是的,那年我才刚满十五岁。这件事,我甚至对舒旖旎,也不曾开过口。   那时我被压在泥泞的地上,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远处传来猫咪的叫声,一声一声,像是破碎又绝望的□□。我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好像痛苦的人不是我。但我却清晰地感受着下身一遍一遍被撕裂,我眼角的余光绝望地盯着远处,那个看到眼前场景后忽然捂住嘴停下,最后选择了落荒而逃的小男友。也许是可怜的道德不允许他彻底弃我而去,他害怕又无助,缩在我们熟悉的躲猫猫的洞里,与我一样绝望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好像自己和我一样无能为力。我满脸的水,不知有几分是泪。   那时我是多么想他走,他抛弃了我,就该一走了之,为什么还要躲在哪里一副要与我有难同当、感同身受的恶心模样?多年以后我无数次回想起他躲在角落看着我自己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我就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事实证明,很多年后,我也确实这么做了,不过他没死。   盛该就是那时候出现的。我想他是上帝对我的最后一丝怜悯,因为如果他没有出现,我想当时就会死在那里,或者死在之后任何一个下雨的天气。   他那时已经高出同龄孩子很多了,他手里拿着一根铁棍,毫无惧意地冲上来,只身面对还比他半个头的成年男人。那几个人被突然冲出来的小孩吓到了,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他凶狠极了,完全不怕死一般与他们打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孩子,这么能打架,这么不要命地打架。   他们骂骂咧咧看着这个发疯挡在我身前的小男生,最后啐了我一口口水,警告我们出去不许胡说,不然就弄死我们,然后又猥琐地看了看我,一面穿裤子一面抹了抹嘴,那个小男生逼近他们就往后退,最后骂着脏话又满脸横肉地笑着,像是已经心满意足一般不和我们计较地逃走了。   他见他们走远,立刻扔下铁棍脱了外套裹住我的身子,一把把我抱起来再一手捡起着很重的铁棍往另一个方向奔出去。   走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那个角落,懦弱的男生终于站了出来,右手垂着一把被染上泥的白色蕾丝小阳伞,正在瑟瑟发抖,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时我忽然就哭出了声,那把伞,是小白的。小白,小白,我心底念起你的名字,忽然觉得无比委屈。   他把我抱着跑了很远,他力气真大啊,下着雨,护着我,奔跑着一点没有歇过气,那时我觉得他是强大如天神般的男孩子,没想到多年以后,竟然会浑身是伤,骨头碎裂,最后连走路都要借助别的工具。   他带我去了苏媚家,那个小女孩是个孤儿,从小就有和他一样强大坚毅的眉眼,他把我交给她然后自己站到门口,让她在屋内帮我处理身上的伤口和污秽。   是的,那时的我们,已经知道男女有别,也已经知道我是经历了一件多么不堪的事。   我下身流着血,苏媚坚持要我去医院并且报警,我只记得自己说:“那你们让我死吧……求你们了,你们要是送走我就让我死掉吧……”   后来苏媚的母亲来了,她生得妖娆极了,点了一支烟看了看我,什么也没问,最后她扔下烟头用高跟鞋踩熄,抱着我去了一个小诊所。   那时我在这个城市读书是为了和成雨豪在一个学校,但我家里人不在这,那个诺大的别墅就只有保姆和家务。我回去的时候苏媚的母亲已经帮我好好整理过了,她不说话,身上的劣质香水散发着浓烈又暧昧的气息,以至于多年后我闻到脂粉味重的香水,仍会觉得无比亲切和安心。   虽然我衣服整洁地回了家,但还是掩不住脸上的伤口,她们问起来,我狠狠地说:“摔了跤,要是爸妈知道了,你们应该想得到下场。”   是的,简家的小公主在她们的看护下受了伤,这个责任她们担不起,于是就偷偷帮我请了一个星期假,大补小补伺候着,但没敢惊动我家里。   年少的皮外伤愈合很快,一星期以后我回了学校,却听小白说成雨豪转校了。我心里扯出一丝冷笑,我都没转校,他倒是继续逃跑了,懦弱又可怜。   但关于我们分手这件事,我对舒旖旎撒了谎。她有一种天生的善良,就是当她发现自己刨根问底可能会危及到别人的情绪时,不管她多么想知道,都不会再追问。所以看着休了一星期课的我,她没再追问“分手”具体的前因后果。   我只对舒旖旎撒过两次谎,但两次都是天大的。一次是因为我仅剩的自尊,一次是因为我可怜的自私。   我再也不去那个秘密基地,舒旖旎以为那里有我和成雨豪不好的记忆,所以之后她对那里绝口不提,自己也不去。生活又好像恢复了平静,但我的悲痛却无限地蔓延着,好像要把我淹没。   我周围的少女,她们清纯、干净、不染世俗,而我只觉得自己混乱不堪,我开始用封闭和冷漠武装自己。看着这样的我,本来和成雨豪很要好的小白,慢慢地也对他生出了许多恨意。   但在那段就算小白也无法安慰我的日子里,我意外地又看到了盛该。   之后我常常默默留意,原来他会隔一段时间,就偷偷来我们学校看我一眼。就一眼,却成了我黑暗生活里最干净的光。可我是那样的自卑,不敢上前,只默默当做不知道,而我身边的舒旖旎和曾璐对我这点小情绪丝毫没有察觉。那时候,我已经学会了不动声色地掩盖住自己的所有情绪。   直到我们上了高中后又一次,我和舒旖旎在路上被几个小混混拦住逗了逗,我默默看见了远处的盛该。   我俩上了高中后,都出落得亭亭玉立,又特别会穿漂亮衣服,是学校被谈论最多的女孩子之一。但是那时成雨豪转学回来了,他忽然变得大胆又胡闹,总是在学校欺负我们,但不许别人欺负我们,所以学校里除了他也没人敢惹我俩,最多也就收到一些情书。不过我只觉得恶心,而舒旖旎只心心念念着她远在国外的乘风哥哥。   在校外被欺负,这是第一次。那天我和舒旖旎各回了家后,我又偷偷去了学校外,果然撞见把那几个小混混打得落荒而逃的盛该。   他的脸看起来像是被刚利器划破了,渗着血,身旁还带着他弟弟,鼻青脸肿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他哥。盛该有些惊讶我的出现,但没说话。   我看着他,忍住眼泪说:“以后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   其实这句话我后悔了很久很久,因为从此以后我很久都没再见过他,但也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真是个最美的误会。因为这样我才注定了还能与他在人海茫茫里相遇。   那时我已经在世界流浪了,和舒旖旎的视频里,我无意中看见了她身后挂的一件男款外套。小白为了她的段乘风这么多年里真的一个男生都不近,而且她也不爱做男装,所以我出于好奇,就多看了两眼,却意外看到上面一个熟悉的标志。那个标志,我一辈子也不可能看错。   我开始不动声色引导她在房间走,然后不停地截图那件外套,最后终于看清了那个标志“N.L”。是的,当年裹在我身上的那件小小的外套上,也是这个我查遍世界品牌也没找出来的服装标志。   我回国了,到舒旖旎身边,不出几天就见到了他。   我再次见到他时,已经是二十出头女子了,而他,也真正长成了男人。棱角分明,眉眼俊朗。我在国内外,遇见过无数好看的男人,却都觉得恶心,唯有他,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他干净得像生长着翅膀。   那次他喝醉了,没太注意到我,但是我的整个眼里都是他,也就是因为我的整个眼里都是他,最后才发现他的整个眼里都是别人。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当年能赶到我身边,跟在我身后,不是因为暗恋我,他真正暗恋的人,是我身边纯粹得美好的舒旖旎。   那时我一点也不觉得嫉妒,我甚至渴望着他们在一起,这世上的我认为最干净的男人,和这世上的我认为最美好的女人,在一起根本就是童话一般的存在。只是我的小白,她只心心念念她那再次相遇的乘风哥哥,而对她身边的人没有丝毫在意。无论我如何有意无意地提起盛该,她完全没有丝毫朝自己身上想,最后她似乎认为我爱上了盛该。   不过也无所谓了,她不会爱上盛该,谁爱上他又怎么样呢。她真的一点都看不见她身后的这个男人,他总是默默站在昏暗的角落,看着她和段乘风在一起,微笑又甜蜜。   而我却陷入了另一场深渊,成雨豪对我的执念深得可怕,不,他只是对他曾经懦弱的不甘和人性的恐惧,我不怕他,但他却认出了盛该,那个在他躲在角落时冲出去的小男孩,这个让他更加憎恨自己的男人。成雨豪从见他第一眼,就开始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来熄灭盛该的骄傲。每一次,几乎拼上性命。   我开始怕了。   我恨他,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恨他,那时我想,那就死吧,他先死,然后我偿命。   可惜我们都没有死掉。最让我心疼的却是我的小白,我用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冲到了我身边。那个时候,盛该整日整夜一言不发滴水不进,就站在医院走廊,沉默地望着对面的病房。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无助又无能为力。是的,那时候受伤的小白,只躺在段乘风的怀里。   但那时候我知道我错了,可我已经不知道路要怎么走了,直到我发现了成雨豪的秘密。是的,他爱着江微阑。我心底忽然生出活着的希望以及…报复的欲望。   对于我和成雨豪在一起这件事,所有看着他日夜照顾我的人都是感动外加支持的。只是有一天半夜,我在医院楼下见他,他在黑暗里抽着烟,他身上的味道混着烟草香让我异常安心,他说:“跟我回N&M。”   我那时心里只想着,哪怕是要跟你去地狱呢,我都不会有半分留恋天堂。可是我啊,怎么舍得让你去承受地狱的烈火。   我辞了N&M的工作,去了成雨豪的公司,他把我养在身边,离他最近的位置,他对我没有丝毫防备,我轻易地查着他和段乘风那一笔一笔针对盛该的动作。我们同居,回到家,他不敢碰我,最开始的时候他试图吻我,我僵硬地任由他做什么,他的努力没有得到一丝回应,后来他只简单地碰碰我的额头,最后只剩拥抱,很长一段时间后,连拥抱都没有了。   但我渐渐地爱上了这样的生活,我偷偷掌控着ITS的动作,又安安静静打着他未婚妻的旗号看着他无比的痛苦,我心里安心和报复的快感蔓延了我,直到小白接到我们订婚的消息回来。   她生气了。可她是多么好哄的姑娘啊,她永远不会弃我而去,除非我不再爱她。可是我爱着她,她明白的,无论我做错什么,只要我爱着她,她就不会抛弃我,因为我知道她也爱着我。可我唯一不喜欢她的地方,在于她对段乘风的执念,那个男人城府深的可怕,可我却无法告诉她,我能怎么说呢,说段乘风背地里用了无数手段对付盛该,那又有什么用,舒旖旎不在乎盛该,却无比珍惜段乘风。   他们结婚了。婚礼那天,我见到了法国遇见过的男子,叫苏凯。皮肤白白的,生得干净,像是草原上最纯净的牧羊少年,和我说着话,说着说着就红了耳根。我当然知道他的情愫,这一次我似乎不太厌恶,但有些想笑,这样纯情的男生啊,却不知道他爱上的女神早就肮脏了身体。   那晚舒旖旎穿着盛该做的婚纱,头顶的皇冠上那颗晶莹剔透的美人鱼之泪刺得我生疼。她笑得太甜美,让我无比的难受。   她结婚了,他离开了。我想他陪她走的路,只能到这里了。她的前方风光无限,我却看不到他的将来。   我在那晚婚礼狂欢的派对上,喝了许多许多的酒,那个纯情又干净的牧羊少年,在我身边心疼又不知所措。我笑着。觉得他无比可爱。   我把身体给了他。多年以后我再次做这种事情,没有想象的痛苦和恶心,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欢乐极了。第二天清晨的日光下,我为那个可爱的男孩留了钱,和一串我常年带在手上的乌木手串,他睡的恬静,我吻了吻他浓密卷翘的睫毛后,踩着清晨的微风悄然离去。   后来我和成雨豪平静地分了手,是的,异常平静。我们都累了。   我去了英国。应该是,因为盛该去了英国。那是一个对他事业来说极好的位置,可他却似乎整个人都颓废掉了。他住进了舒旖旎大学时住过的屋子,整日整夜地酗酒。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好像没有一刻神志清醒,那时所有人都以为他迟早要把前途无限的设计事业毁了,可他却意外地将他的职业生涯拔高到了另一个巅峰。   他被誉为世界服装设计史上最年轻的“鬼才”,甚至有隐退多年的世界顶级调香师为他调了一款不对世的灵魂香。他活成了一个传奇,我却知道他活不长了。   他之前所有的设计,冷漠下掩着炙热,不羁里藏着温柔,是一个骄傲至极的男孩对他心底的爱情那天马行空又小心翼翼的表达。可最终他失去了他灵感的谬斯,他开始用另一种极端的方法来寻求灵感,他开始消耗自己的生命。他的设计变得无边无际,黑暗又绝望中将世界拽入深渊,但他的不幸却成了时尚界的大幸,他那无与伦比的天赋将他曾经溶于生命的风格中加入这样的绝望后,竟然碰撞出了奇异又新颖的元素,冉冉升起。   我却恨极了这样的他,“鬼才”“鬼才”,他确实已经活的,不像个人了。      ☆、简濒番外下   但最终盛该见到了他的光。舒旖旎去找了他。   无论他在哪里,深渊还是泥泞,哪怕他的双手鲜血淋漓,他的身体跌跌撞撞,但我知道他会为你闯出一条康庄大道。只要你来,他就有本事为你生造一方天地。有很多时候他都不是他自己,好像他来这世上一遭,只为守护你。   我回了江南,他再也不需要我照顾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过一刻需要我的照顾。他最混沌的日子里,我没有能力拉回他,可我却忽然发现人不止可以用一种方式活着,哪怕失去了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呢,人也要努力地活着啊。而我的冷漠我的封闭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逃避,其实早就肮脏不堪了,又何必惺惺作态的矫情。   小白来找过我,她看着我的眼神有深深的迷惘,或者说,从我和成雨豪同居开始,她就像看不懂我一般,但她不会多问,只默默看着我,拥抱我,用她的方式告诉我,任何情况下,她都在。这是她最深的善良,她不懂这个世界,但她包容这个世界,她从昏暗里看不到肮脏,她的心如水,包容万象,你以为你能污染她,扯碎她,但她如海如天,只漾了漾波浪。   其实我也没有堕落,我真正堕落的时候,是我自杀以前,那样行尸走肉的活着。   当我想要报复成雨豪开始,我就开始在努力活着了。只是我直到现在才爱上了自己,在江南水乡里,迎来一个又一个漂泊的灵魂,我们在夜里安慰彼此,又在白天安静地道别。我爱极了这样的生活,在水里升起一把熊熊的烈火,又在水里缓缓地熄灭。   直到那个我的牧羊少年越过山海再次来到我身边。   我不开心,也不生气。只让他清晰地看着我的生活,我和别的男人相遇,相爱又告别。我不是想要气走他,我没有那么高尚,我只是想让他看清,我不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干净放声歌唱的姑娘,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世界。   他终于受不了了,那个夜晚,他蹲在我身前哭得像个无助的小孩。我缓缓抱着他,我说:“如果你需要我安慰你,现在就可以……”那晚他只是静静地抱着我,什么也没做,我一整夜没闭眼,只看着木窗外的天空和流水,看了一宿。   我的情感已经凝固,毫无波澜,我冷静地看着他哭,看着他痛苦,心里却向往着离别。我想赶他走,就在这个时候苏媚来了。   她说,濒,盛该可能会出事,我总预感着会出事。   那时她怀着身孕,慕封的孩子。慕封是她们那里有名的傻子,脑子有时清醒有时不清醒,是孤儿也没人管,估计是被抛弃了的吧。据说他小时候,不知为什么对初搬去的盛该颇有好感,那时盛该因为太能打架,很快就成了那片小镇里的“老大”,谁都怕他三分,就慕封那个傻子不怕,老是跟着他,盛该也没在意也不理他,但后来不知二人后有了什么“生死之交”,盛该开始照顾他保护他,不许别人欺负他。   我第一次见到慕封的时候,他躲躲闪闪的,很怕生人,傻乎乎的模样,却是生得好看的少年,在盛该经济最困难的时候,不仅养着盛辞,还偷偷养着慕封,他不在的时候会把慕封交给苏媚照顾,他就定期给苏媚生活费。一来二去苏媚和慕封竟然相爱了。   苏媚真的是一个强大到让我心疼的姑娘,她的男人是个傻子,任何情况都不足以保护她的傻子,她的母亲后来和男人跑了,苏媚就一个人支撑着她母亲留下的酒吧。她生得漂亮,我有时会看见她在自己酒吧里和各种男人周旋,小心翼翼保护自己又要得体地照顾好客人,而她的男人只知道吃和乐,我不知道她承受着多大的委屈,特别是,她在意外怀孕后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慕封因为是孤儿,病又很罕见,也没人知道他是先天还是后天,多权威的专家都不敢断定遗传给孩子的机率,最后苏媚去问了盛该。她跟我讲的时候说盛该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对她说:“你要不生,也不用难受,这理所当然;要生,若孩子和他爸一样,我养他一辈子。”   苏媚说她从来没哭过,唯有那天,她头抵在盛该肩上,哭了很久。   之后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怀孕期间她总是有些紧张,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所以这次我也没太过于在意,只安慰她说盛该不会出事的,他不可能出事的。   是的,在我心里的这个如天神一般的男人,我笃定他不可能会出事。   但我错了,如果我早一点查一查这件事,也许这些悲剧都可以避免。后来我发现不对的时候,是我曾经在ITS留下的眼线察觉到的异常,我终于开始有强烈的预感了,才立刻准备回去。   那时候成雨豪和段乘风已经集合着财力权力暗中插手着一件大事,我开始以为他们竟然为了钱大胆到着手违法贩毒这样的事了,但我的所知和苏媚暗中观察盛该的动静竟然毫无间隙地联系起来。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虽然不知道盛该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但我知道这一次段乘风这个主导者是决心要置他于死地了。我不敢告诉苏媚具体情况,但她似乎越来越有感应,再加上她预产期接近,开始整日整夜睡不着,后来她每一次不舒服,慕封都手足无措站在一旁时,苏媚只留着力气问:“陈立回来了吗,陈立回来了吗?”   结果慕封不见了。   盛该做事滴水不漏,但慕封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关键时候又好像什么都知道,他竟然找到了盛该。我不知道盛该参与了多少,以什么方式自保,所以我虽然动用了整个简家的实力,却依然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我已经布好了各种方案,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那场大爆炸。   那时我就住在边境处离那里不远的小宾馆,半夜里一声巨响,红光照亮了整个天空。有尖叫声有奔跑声有大大小小各种持续爆炸的声响,我才知道什么叫震耳欲聋。我带着很多人,却一个都不放心,我自己冲进去,又是火,难道我注定要死在火里吗?   我找到盛该的时候,他撑着燃烧的木梁,背影是那样高大,我绝对不会认错。我含着泪笑起来,正想开口叫他,却见另一根木梁在他身前倒下,他忽然冲上去用身体挡住,带着火的木梁砸在他的左边身体上……他终于倒下了,在我面前。   我过去的时候看着他护着的角落,慕封静静躺在那,他浑身乌黑,看了我一眼,竟然笑了笑,缓缓闭上眼睛。我想他在离开的时候一定是清醒的,比这世上很多人,清醒太多。   开始有人扯我,拉着我,我只听见我的牧羊少年说:“简濒,消防员马上到了,警方也马上到了,他还有气息,但你要是再不带他走,他就走不了了。”   ……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这样的时候,我比自己想象得更冷静和冷血。   我把盛该送到无牌诊所,让苏凯照顾。然后自己去找到了苏媚,我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她,还是一字一句地说:“慕封死了,盛该活了。慕封不在此案中,没人查得到他。但如果盛该不死,就有人有能力找出他、继续弄死他,可他暂时没有办法反抗了。现在边境爆炸事故里,一大批无人认领的尸体,我想你是一定会去看慕封最后一眼的,苏媚,虽然你们还没领证结婚,但你是他的妻,我说到这,剩下全凭你做主。”   其实我本来还想说,盛该之所以没逃出来,是为了救闯进去的慕封,但我还是没能说出来,这样的所谓道德,我实在不忍心绑架在一个未亡人身上。   但她那么做了。   她去认了尸,一口咬定人叫“陈立”,我记得她和慕封一直都叫盛该“立哥”,她对着慕封的尸体,说他是陈立。   尸体严重焚毁,又只有她一人认领,所以相关部门也初步认定死亡者是所谓的“陈立”。他死亡消息一出,我冷漠地看着事件被迅速处理,甚至连舆论都没有多加报道。案件告结,最后经过苏媚的同意,尸体进行了火化,最后把骨灰交给了她。   火化的当晚苏媚羊水破了,半夜生下了一个女儿。我一直陪着她,她在生孩子的时候,也没哭过,只紧紧咬着自己,最疼的时候就哼哼两声。   我看着生产完脸色苍白的她,说:“咱们给他立个碑吧,就写慕封。”   她转头看了看熟睡的孩子,轻声说:“我想过了,叫什么都没有关系,他生前没什么人瞧得起,全靠陈立护着,现在莫名其妙死了,只不过多了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谈。就让他'活着'吧。墓碑上写陈立,一来让那些知道内情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安心,二来或许还能让慕封在另一个世界,好像依然有人保护着。”   我不敢多说,又忍不住眼泪,只想默默出去缓一缓情绪,她却叫住我:“濒,和盛该说,孩子叫慕境。让他来看看孩子。”   我背对她,忍着眼泪咬出一个“嗯”。   那时候的盛该,身体几乎没有一处好的,精神也一直在重度昏迷状态。诊所实在不敢治了,害怕地表示这个情况要送去大医院治疗。   苏凯看着我,他说:“简濒,我能偷带他去法国,让他接受最好的医疗团队。但是……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几乎没有犹豫地:“当然,当然。”   嫁给谁有什么关系,要我的什么都没有关系。我只要盛该活着。活在我身边。   苏凯,我的牧羊少年,他看着答应嫁给他的我,没有明显的欣喜,眼底却好像藏着满满的悲伤。   我在法国的日子过得甚是安心,盛该在我身边,他好像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再没有人可以碰他。我甚至对舒旖旎也撒了谎,我和所有知道“陈立”的人一样,对舒旖旎说:“是的,盛该死了。”这是我对她撒的第二个谎。   我恨她,恨所有一味让盛该付出的每一个人。我要把他留在我身边,只能我一个人保护他,现在他支离破碎,我只允许自己来保护他。只有我可以保护他。只有我。   我周旋在两个国家,小心翼翼藏好盛该,所有人都以为我去法国是为了和苏凯恋爱。   盛该醒来的那天,舒旖旎流产了。我赶到国内的时候,她已经像是经历过撕心裂肺后的宁静,她的面容疲惫不堪,我却只从心底生出冷漠。据说是盛该的孩子,怀了八个月,胎死腹中。   那又怎样,是她没有资格。我这样想。盛该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和盛辞。可这两个人还假惺惺地相互偎依、相互取暖。真是讽刺。   让我意外的是舒旖旎忽然的强大。江微阑告诉我,她开始对付段乘风。开始我以为她查到了段乘风插手爆炸事件,后来我才意识到她的流产和段乘风有关,我心底生出悲凉,我早该想到却没能保护好她。我的恨意随着时间磨灭,只剩下无尽的悔意。我该早一点知道她怀孕,我该早一点保护好她和盛该的孩子。   我不敢对盛该说舒旖旎流产的事,盛该似乎也对国内的事没有丝毫兴趣。他更不爱说话了,整日整日的沉默,不关心自己,也不关心这个世界。不过他唯一的兴趣就是一个人坐着轮椅去香榭丽舍大道,他在那里呆很久,有时候从清晨到傍晚,他默默看着人流和街道,像是被定格在了那里。好像那个街道,是他活着最后的理由。   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意义,但我知道,盛该找回舒旖旎的地方,就在巴黎。   我如约和苏凯结了婚,婚礼那天的亲吻,他依然红了耳根。我忽然觉得感恩。其实上帝也对我很好,不是吗?   来参加我婚礼的小白依然温柔,却像是带着刺。她剪了短发,浑然有一股人不敢欺的气场。我对这样的她很感兴趣,像是看到了几年前复仇的我的模样。我凑近她,说:“替我弄死成雨豪。”   这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让她理所当然撕碎段乘风的借口。倘若她真的爱过盛该,就应该置他于死地,我是这样想的。我看着这样的她,以为她能遇佛杀佛遇魔杀魔,可她竟然败下阵来。   苏媚来了,她说:“舒旖旎她……她来我家闹得不可开交,硬说盛该还活着……”   一旁的盛该抱着慕境没有任何反应,小慕境朝他甜甜地笑着,她天生就和盛该亲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我笑笑,说:“没事,你先在法国住一段时间,我帮你在国内新安排一个住处你再回去。小慕境也该上学了,我们好好选个学校。”   后来私下只有我和苏媚的时候,我才问她:“舒旖旎的事你没说完,她怎么了?”   苏媚轻轻叹了口气:“她可能真的疯了。不吃不喝,产生幻觉,身子瘦得只剩骨头,精神也不太正常,盛辞已经在带她去看精神科的医生了,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转。”   我不知如何接话。   苏媚继续说:“濒,舒旖旎对盛该,除了迟到几年,她没做错过什么。”   我真正和盛该离别的时候,天气晴朗,他撑着拐棍,同苏媚一起站在私人飞机前,看着我。   是的,我决定放他回去了。我帮他找好住处,就在苏媚家对面,好互相有个照应,还帮他用慕封的身份,找了个小小的工作,在福利院教孩子们一些缝纫剪裁类的手工课。   那天我拿着他的新身份,在华丽得耀眼的香榭丽舍大道上找到他,我说:“回去吧,她在等你。”   坐在轮椅上的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我,连那只黯淡的左眼,都好像颤了颤。   若非心里有人,怎会暗里有光?   他该回去了,而我,该好好留在这里。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在一条轨道上。可我无比感激我们的相遇,哪怕他终将离我而去。   而我最感谢的是舒旖旎的不顾一切。后来的她有了撼动所有的能力,倘若她强大又冰冷地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盛该就真的不会再回去了,因为我知道他的生命里除了爱情,还有尊严。但她忽然退到最卑微的处境里,她对这个世界妥协,却拼死不对盛该妥协,她纯粹又彻底,不管他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她似乎都要让他知道,他们是彼此的尊严,是彼此的生命。   他只为她重获新生,也只为她坚不可摧。   现在他站在风里,依然是我的天神。   我过去,拥抱了他。这是我们唯一一次拥抱,就带着苦涩的味道。我悄声对他说了一句话,用天地间只有我们俩才听得见的耳语。   最后我放开他,流着眼泪扬起一枚我此生最灿烂的微笑:“再见。”   我知道从此以后他终将幸福,因为不管早晚,他都会再次遇到她。是的,他用生命爱着的女子,愿他长驻你身边。我用生命爱着的女子,愿我的天神,从此以后能与你长相厮守,岁岁年年。   而我身旁,最终只剩下我的牧羊少年,他看着我,把自己的围巾围在我脖子上,说:“回家吧。”   我笑了,回头看了一眼天空中小小的一粒飞机的轮廓,说:“好,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到这就完结了。简濒这条线主要是涉及到一些大剧情的走向所以就填了,如果之后有人还想看别的线我再写吧。感谢看到这里的每一位读者,十分感谢!鞠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香书门】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